顾昌永自从知道了顾承义犯下的案子之后，几乎要气到吐血。
不过，李秉衡一直在等着他表态，显然也是给足了顾家面子，当年的交情毕竟还在。
老爷子也知道李秉衡是个重情之人，也不想他难做。
他是何等人物，不过他迟迟没有作出反应，其实便是想看看在南京的顾佳韵会如何处置。
凭他对自己孙女的了解，想必不会让他失望。
他笑眯眯的看着满脸惊喜的孙女，柔声说道：“很好，你这次做的很好。我前些日子就到了广州，便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挽回这次顾家因为那个逆子造成的损失。”
顾佳韵莲步轻移，乖巧的站到了老爷子的身边，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爷爷，我这么做，您没有任何意见？家里没有人说什么吧？”
“说什么？有我在一天，他们敢说什么？更何况，我顾家传了这么多代，凭的是什么？”
顾昌永抚摸着孙女的手，满脸慈爱，叹了口气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么多孙子孙女，你是最让我省心的。只是，只是。”
想到这个宝贝孙女的婚事，却是说不下去。
“能传十代往上的，不仅是书香门第，更是严谨持家的大家族，往后更是不易。所幸顾家人丁并不繁杂，又大多教养得当，没有造就大祸。值此我中华数千年未有之真正大变局，更要步步为营，步步当心。这次出了这事，我委实心痛，但愤怒多过于怜惜。”
皱了皱眉头，又说道：“让我心安的，还是你处置得当，让光华高看你一眼，也让我面上有光。这场祸事，倒说不得是个契机。人说树大招风，我顾家要想百代长存，还得要靠着这棵大树。你，你觉得，光华这人怎样？”
老爷子的意思她却是听了个明白，原来他是故意让自己在李秉衡面前留个好印象，为将来做铺垫。
不过，自己当时却没有想这么多。
“爷爷，你是故意让我为难了。我毕竟是女的，只怕有人巴不得我早点出阁，将管事的权力交出去呢。”
“无妨，家里灰尘太多，也该清扫清扫了。”
老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在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着，拍着大腿，闭着眼睛轻轻哼起了小曲。
顾佳韵在旁边端茶倒水，依稀听得却是：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自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冷，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正是红楼梦中《好了歌注》，仔细品味，却正是这个道理。
顾家家大业大，如果一朝失算，只怕也是“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这次出了顾承义这纨绔，说不定将来出强梁，正可谓失之桑榆得之东篱。
念及自身，一年年长大，到底会否“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可怜辜负这好韶光，这青春究竟付与何处？
若是没有个好归宿，将来年华老去，终究是一场镜中水月。
一时间竟想得痴了。
隔壁小园里有人在放着收音机，隐隐约约的传来声音过来，原来竟是南京电台的午后歌曲播放。
顾佳韵也是极喜欢这档节目，每天都播出时下流传最广的戏剧与小调，有时候这小调听来，竟比梅兰芳的京剧还要吸引人。
凝神听去，好像唱的是不知何人谱曲的《葬花吟》。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听得入神处，反反复复的呢喃念着那最后二句：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一朝春尽红颜老么？
眼波流转，忽然多了几分哀思。
“好，唱的好！”
“南洋那边也经常唱这样的小调，不知道是哪位大才，竟能将这小调逐渐生发了起来，如今谱曲作词的人多了，倒能与戏剧分庭抗礼。”
顾昌永鼓起掌来，极为陶醉。
顾佳韵笑了笑，说道：“可惜这电台太少，恨不得各地都来办这电台，多些精彩的节目。”
老爷子点头道：“不错，如今政府鼓励民间兴办广播公司，我们说不得也来试试。你看看，现在装了这收音机的茶馆、酒楼，生意都要比别处好，可见将来这收音机是家家都少不了的。”
“你便负责这事吧，也不用去南洋。就在这南京待着，将来家里在大陆的产业，可都是大手笔，少不得又要你操心。只是，多跟光华走动走动，向他多学着点。当年，我们这些老骨头，可不都是拜他为师的。”
顾佳韵脸上一红，知道老爷子的心思，顺从的点头。
顾昌永不由哈哈大笑，这个孙女他是最了解的，忽然多了些小女儿态，莫非是发生了点什么？
想到当年之事，说不定姻缘天注定，该得到的，总会得到，也未可知。
顾佳韵又跟老爷子谈起李秉衡想要从英国回收国宝之事，也将自己的主意一一说了。
顾昌永忍不住一阵大笑，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好，好，好，这次你果然出了好主意，少不得让光华刮目相看。至于那个债券，我们顾家多出点力。既然现在有能力，不仅要热心公益，也要为国家多做贡献。”
李秉衡向来钟情于热心公益的资本家，尤其是有爱国心的，这些年也没少对那些只知道剥削的无良资本家下手。
他自己本身的庞大资产大部分就都用在了公益基金会上，在他的影响下，南洋财团逐渐也形成了这股风气。
今天刚起床，李秉衡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筑波”号停泊在横须贺港时，因弹药库爆炸而沉没。
日本主力舰在港内爆炸沉没的例子不少，前有在台湾沉没的“松岛”、在佐世保沉没的“三笠”，据李秉衡所知，还有不少日本战舰都是莫名其妙的沉没，可见是遭了天谴。
“筑波”号由于近阶段为协约国商船护航过于频繁，使用过度，出问题也是早晚的事情。
到了晚上，让李秉衡欣喜若狂的消息传来。
前些日子从南华造船厂离港的同盟国联合舰队在波斯湾附近击沉了日本为澳新军护航的“雾岛”号战列巡洋舰以及“安艺”号战列舰。
刚刚出战便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开门红，给日本海军当头一击。
而同时被击沉的澳新运兵船上则有5万多人的澳新军以及11万人的印度殖民军，战果之大，让李秉衡目瞪口呆。
日本的“雾岛”号战列巡洋舰去年刚刚服役，刚刚一年就被击沉，实在是巨大的打击。
去年另外三艘“金刚”级战列巡洋舰“比睿号”、“榛名号”、“雾岛号”服役之后，英国多次提出租借这四艘“金刚”级战列巡洋舰，希望可以凭借它们的威猛火力对付越来越猖獗的德国袭击舰队，不过日本人每次都严词拒绝。
这是日本海军的宝贝，也要用它们来保持对中国与南华的战略威胁，绝对不是轻易可以借出的。
不过随着今年协约国在太平洋到印度洋之间多次损失运输船队与运兵船队之后，对欧洲战场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
随着德军在西线的轮番进攻，协约国死伤惨重，迫切需要援军以及补给。
英国海军的确牢牢的封锁住了德国的海上贸易，使得德国的海外贸易数额直降，但是自身的损失也太过巨大，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只怕在拖死耗死德国之前，自己也要垮了。
更何况德国的海外贸易近六成通过波斯湾的出海口登陆，然后通过飞艇与畜力运送到巴格达铁路，然后迅速的分散到同盟国的各个交通枢纽。
英国花了大价钱终于说动了日本，让日本的主力舰队派出部分来保证太平洋到印度洋的航路。
法国更是向日本提供了部分宝贵的煤铁等工业原料，他们也损失了十余万的越南殖民军。
本来协约国打算封锁波斯湾，并且进一步封锁南华与同盟国之间的贸易，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在南华还有这么一支强大的同盟国联合舰队。
四艘超级战列舰加一艘战列巡洋舰，足以使这支舰队在从太平洋到印度洋甚至是地中海的庞大海域中称王称霸。
这无疑是当头一棒，不仅是个日本，也是给协约国的一记丧钟。
英国之前通过封锁北海，无视美国的抗议，使得美国只能选择跟协约国做生意，并且使得南华与中国无法将规模庞大的商品输送到德国本土。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德国开辟了地中海与波斯湾两大海上战场。
最为关键的，德国海军利用中立法案，从南华的非洲殖民地以及南部也门、果阿三地、地中海群岛得到了足够的补给。
协约国甚至怀疑南华向德国军舰提供了武器弹药，因为南华与德国的海军系出一脉。
如果这支舰队不予剿灭，那么德国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海外贸易中得到想要的一切，维持庞大的战争机器。
战争打到这个地步，只有死死的封锁住海上，使得德国无法正常进行海外贸易。
德国是南华的债权国，南华至今没有付清庞大的购买德国全球殖民地的欠款，而德国正好可以从南华得到补给，尤其是全球游荡的德国海外袭击舰队。
甚至德国的远洋潜艇也可以参与到袭击中去，在地中海，在印度洋。
甚至德国可以避免将美国一步步的拖往战争，或是尽量的延缓。
开战后，在主力舰队无法突破英国封锁的情况下，德国企图用潜水艇来打破英国的海上优势。
去年2月，德国就宣布实行无限制潜水艇战，对环绕大不列颠和爱尔兰领海以及英吉利海峡中的敌国商船一律击毁，事先不加警告，中立国的船只也不例外。
由于美国的强烈抗议，德国于今年5月暂时停止无限制潜水艇战。
不过，在英国的核心势力范围的太平洋到印度洋，以及波斯湾与非洲近海，德国的潜艇给协约国商船，尤其是英国从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法国从非洲与中南半岛的运兵船，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损失。
今年的上半年，每个月协约国损失的商船与运兵船都在50万吨以上，甚至有两个月达到了80万吨。
英国的海上运输趋于瘫痪，而且，已经有50多万人的海外殖民军队葬身海底，成为了这些殖民地国家的心头之痛，他们徒劳的为宗主国付出血肉。
面对严峻局势，英国采取了一系列反潜措施，包括武装商船、军舰护航、发展反潜技术等。
在南华与中国大量订造舰船，也是无奈之举。
只有新造船只吨位超过被击沉船只，这场战争才有一丝胜机。
不过有了这支同盟国海外联合舰队，从太平洋到印度洋，然后通过苏伊士运河到地中海的航道，只怕是多灾多难了。
可想而知，协约国对美国的依赖将会前所未有的巨大，至少美国可以不走这条航道，甚至希望美国可以参战。
自19世纪末开始，美德矛盾逐渐增长。德国是美国在拉丁美洲扩张的主要对手，到1914年，美国在拉美的投资为17亿美元，德国为9亿美元。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美国宣布“中立”，同交战双方做生意。
由于英国对德国实行了严密的海上封锁，美国同协约国的贸易从1914年的8.24亿美元增加到1916年的32.14亿美元，而同同盟国的贸易则从1914年的1.69亿美元猛跌到1916年的116万美元。
这样，美国同协约国在经济利益上已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可是，协约国也无限依赖美国。
如果能够保证这条航道畅通，加上美国参战，那么这场战争胜利是早晚的。
可是，实现这两点，障碍都在南华。
由于英国封锁了南华与德国本土的贸易往来，使得双方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
可以说当初英国冒了南华参战的风险，致使英国没有在南华接收德国殖民地上太过阻挠，否则，只怕彻底的激怒南华。
如今除了要想办法对付同盟国所宣称的那支海外联合舰队——“鲨鱼舰队”，就是要想办法发动美索不达米亚战役，将波斯湾的出海口彻底占据。
德国因为有了补给线路，所以不急于与英国主力舰队决战，而是在积聚实力，凭借从南华学到的造船技术来加快造舰，用时间来换空间。
而西线德军也稳占上风，由于占据了攻击巴黎的多个战略要地，稳稳的压制住了英法联军。
今年以来，英法联军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战，希望可以夺回这些战略要地，可是收效甚微，在堑壕战中，德军给予了他们巨大的杀伤。
协约国使用的毒气对德军毫无战果，德国的防毒面具配备相当充分，反而是德军不断的利用毒气来去的战略上的胜利。
整个西线的交战态势是这样的：德军利用整体防御不断的击退英法联军的猛烈攻击，然后利用局部的战略胜势，扩展一个个的突出部，然后围绕着这些突出部与英法联军纠缠在一起，不断的通过突出部的防御成功来蚕食敌军阵地，这些阵地逐渐的被连接起来。
就像一个锯齿形的大包围圈，逐渐的啃出一点点的空间来，使得西线连续几个月都在这种纠缠战之中。
协约国军队在不断的失败中也意识到了德军可能破译了他们的密电，每次行动都是像撞在对方的布置上一样，英法两国也不断的在动员专家进行电文密码加锁以及破译的突破。
连续的失败使得英法两国疲于奔命，试图在战场以外找到对战争更为有利的办法。
而在东线，由于战局不利，英法也要求俄国主动向德国发起进攻，以牵制德国的注意力，让西线可以缓一口气。
可是，泥泞、严寒和主观错误，二三月份的不利天气，加上德军的火炮和机关枪火力，再次迫使俄国这部“蒸汽压路机”在没有取得决定性进展的情况下，戛然停止，而沙皇军队遭受近10余万人的损失，一无所获。
到处都没有好消息，意大利在三月份的第五次伊松佐河交战中，又一次猛攻伊松佐河前线的石壁。
它又是一次徒劳的攻击，是协约国牵制奥匈军队大战略的组成部分，但是战果甚微。
不过，东线并不像西线那么糟糕，由于奥匈帝国缺陷重重，协约国制定了共同战略，准备揪住这台老迈的战车狠狠出手，誓要将它彻底打垮。
东线的关键，渐渐的聚焦在了奥匈帝国身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