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陆炳行为上大反常态，对一个无关紧要的狱卒作如此大费周章的盘诘、惩治，满嘴的官腔又摆出出咄咄逼人的架势，问及一些关键问题却又不细加究问，措词间更是怪异，根本不留给人辩白的余地，几乎和那些个自以为是却平庸无能的酷吏并无区别。
甘勇不无疑惑，有了过失，自然要受惩处，此事分明可以直接了当解决，他大感费解冲陆炳直摇头，很不以为然：“大人，有这个必要吗？要惩治这个姓刘的狱卒完全可以公事公办，大人何苦亲自出面，又作下如此牵强的理由，难道只为那司狱几句话？”
“甘缉事这就不懂了吧，大人有如作法，想必定有深意。”孙羽凑上前去，笑着想当然说。
“这种说法似嫌太过盲目了吧，抑或是孙校尉你已然明了于胸，猜出此中奥秘？”
孙羽大惊小怪：“甘缉事连这都看不出，大人刚才分明就是在扮猪吃老虎，戏弄那个姓刘的……”
甘勇跟着正而八经地对辩：“可是大人才是猛虎，那个刘进充其量也就算是个鼠辈，这又何解？”
“甘缉事，别东拉西扯瞎扯淡，我说的那个意思，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懂……”孙羽舌头打结，语气上有些不耐烦了，“对，你这是存心跟我抬，骨头里挑刺，挑我话里的毛病。”
“嘿，孙校尉，你这话太没道理也太过一厢情愿了吧，我这只是在和你就事论事。”甘勇低笑两声，嗤之以鼻，“大人也是人，并非是神人，说话行为不一定总是对，偶尔也会犯平常人所犯的错误，须要有人时常提醒，如此武断下定论，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甘缉事，大道理我孙鹏远说不过你，总行了吧。”孙羽咧嘴一笑，赖皮地说：“反正我相信大人不会有错，此举必有深意。”
“孙校尉，你这话太不负责了……”
两人如半大陔子斗气，你一句，我一句，扯起来没完没了，愈扯愈远，偏离正题，同时脚下也没停，潜意识地跟随在陆炳身后，往外走，走出兵马司署衙大门才同时猛然惊觉。
甘勇放声大笑：“鹏远老弟，你我之间的争辩看来毫无意义，怎么争也争不无结果来，我看还是去问问大人为好。”
孙羽耸耸肩，表情轻松显得无所谓 ：“百霸兄总算想明白了，大人说的才是对地。”
称谓上自然转变，变得颇为熟稔起来，扯淡还扯出情谊来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确是有些妙，有些人乍见面就觉得投缘相熟，就会成为无话不淡的朋友。
已是半早上，街中人来车往，喧哗非常，街两面的店门都业已开启做起了营生，五花八门百种行业混肴杂处，大街上街边的小商摊贩们也唱喏呦喝着做起买卖，各行各业齐聚。
两人挤开人流，急步跟了上去，陆炳发觉其中变化，附以淡淡一笑，回首冲孙羽问道：“怎么，争出什么结果来了吗？还是讲和了。”
孙羽干干一笑，避开话题反问： “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啊？”
“不是说南城大街上的酒肆多吗，正好这肚里酒虫子作祟，出来祭祭五脏，逞这口腹之欲。”陆炳朝前轻喏一声，指指右首直幅布招酒旗，上写“酒客来”字样，应该是店名，店还在打打佯中，店周近帐幔还没收起。
店名其实也相当粗俗，就是斗大字不识半箩筐的乡下汉一看也懂，是个卖酒的小酒铺子，酒瘾上来了进去花上几洪武制钱足可过瘾，反正这地方压根本就不是什么爱附弄风雅的人士应该来的地方，况且大多数酒肆根本没有店名。
陆炳率先抢步进入里头，小酒肆有七八副座头，打扫得颇为整洁，店里只有他一个酒客，另外就是还有一个人就是正在打瞌睡的小伙计，通常在早上酒坊是没有生意可做的，除了酒鬼上门打酒。
他刚挑了副座头，拉过条凳坐下，甘勇与孙羽就相继进来了。
“伙计，醒醒，生意上门了。”孙羽拍拍柜案，叫了好几声，不是太灵光。
伙计揉着眼，睡眼朦胧：“客官，您这是作甚，大清早地还没过午呢！”
“混球，有生意还不做？”
“客官，您自己动手，打多打少，钱随便给几个就行。”伙计爱理不理，倒头就要做春秋大梦去了，酒鬼见多了吧。
孙羽没法了，不能来强的，在陆炳招手示意下，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甘勇上前敲了敲柜案，说：“伙计，你家掌柜的呢？”
“客官，我不说了，您自己动手，爱打多就打多少，钱随便给几个就行。”
“伙计，你可清楚了，我是孙大爷手下收债的，你家掌柜欠了我们孙大爷不少债……”
伙计被吓醒了，惊声急道：“客官，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甘勇怪笑着反问。
“您刚才说，好像是来向掌柜的来收债……”
“我说了吗？”
“客官，您莫开玩笑了。”
“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不会见怪。”笑闹声顿起，很是开怀。
笑话闹大了，伙计脸都赤到耳根子了，但却不敢再像方才那样怠慢，因为已然睡醒意念不再模糊，有客上门，招待自然要殷勤，让客人宾至如归。
其实这也是一种作人的无奈，尽管说在主观上人的意志支配着肉体的行为，但反过来的同时，肉体所受到的束缚却又无形间左右着意志，最后作出的才是是符合准则的规则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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