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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那年大雪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珉垂头丧气,走到楚珩前方,低头跪下,“我认错,希望家主仁慈能够放过我家孩子以及夫人。”

  楚珩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片刻,楚珩才说道:“楚峻,楚峦,你们看怎么办?”

  楚峦上前拱手答道:“按照家法,斩之。”楚峻上前沉声道:“既然已经坐实里通外贼,当然必杀之。此獠方才又试图刺杀楚天,罪加一等,处以曝尸之刑;并其子女夫人贬为奴隶,以免後患。”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楚峻年纪轻轻如此残酷。且不说繁花世界人类以下葬为安,曝尸是非常残酷的刑罚;就说对其家人的处罚,贬为奴隶,从此他的家人未经主人允许不能修行只能从事最下贱的工作!

  楚云悬和楚云妍脸色发白,似是想到了那种可怕的後果。奴隶是下人中地位最低的一等,仆从都称不上,生活一般连“废人”都不如。

  楚珉哀求道:“家主大人,我知错了,要惩罚就惩罚我自己吧,就是曝尸也行,不要让我的孩子贬为奴隶啊!”

  没有人为他求情,楚珩的愤怒还没有消除。

  “先带他下去,关在牢房里,待云绣归魂那日杀之,以祭奠云绣在天之灵。”

  楚珲上前一步,不敢手软,一剑从背後刺穿楚珉的气海;随後有几个随从上来托着尚在流血的楚珉向牢房走去。

  血迹在青石路上留下了长长的印迹。

  “五叔,对于他的两个子女,你说怎么处理?”

  楚绍成长吁一口气,“祸不及子女,既然他的两个子女能够站出来指责、阻碍他的父亲,且两个孩子并不知晓此事,并非参与者也非知情不报者。”

  “楚天,你怎么想,要害你的人的子女,怎么处理?”楚珩忽然看向楚天。

  楚绍成身形一晃,心中了然了今日形势,楚珩是要追究到底了,连他的意见都置之不理,恐怕是要打算清算他自己的事情了。

  楚云悬很想拉着妹妹跪下,祈求身後的楚天,可是他不能也不敢,这样违背礼仪,贵族之家礼仪甚大,没有叫你之前,不能妄自行为。

  楚天的一段句话,让楚云悬如坠悬崖。

  “我不认识他们,虽然我见过他们。我知晓的是,云绣姑姑已经死了;杀云绣姑姑的人是否想着放云绣姑姑一马呢?我还知晓的是,若非我气运好,现在已经是某个府内的奴隶了。不,可能奴隶都比不上。”

  前面一排的楚云芒非常不满,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冷酷!楚珩问你,正是给你一个为两个孩子求情的机会;况且两个孩子又没有参与。

  父债子还,若不实行连坐,在这人命贱如蚁的世界,怎能抑制人的贼心。

  “刑罚不正则人心不齐。楚云悬、楚云妍贬为寒梅苑奴隶;不废其修为允许其继续修行,若有重大贡献于楚府则可重新恢复其本房身份。楚珉夫人并其它子女从驭字房除名,迁回楚家乡。如此处罚,五叔你看如何?”

  “甚是合理。”

  众人心中明了,楚珉一家从本房除名是必然的,尚未从本门除名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至于楚云悬兄妹贬为奴隶,不如说是让他们“戴罪立功”。

  楚云悬牵着妹妹上前谢恩领罚。

  楚云妍那回眸幽怨的一眼让楚天忍不住侧目,心中有些遗憾。“难道我这重生了竟是个多情之人不成,这个身体果然还是影响了我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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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已经上来,事务仍旧没有处理完。

  “还有一人,知情不报。五叔,你说,家法里知情不报是什么处罚?”

  众人皆向楚绍成看去,楚珩如此“针对”他,若是再不明白,那就是愚蠢了或者如楚珲那般“当局者迷”。

  楚绍成没有回答,慢腾腾走到楚珲面前,屈膝跪下。

  “父亲,你!”楚珲惊呼道。

  “我就是那个知情不报之人。并非我认为楚珉只是牢骚,而是我也反对家主的关于楚天待遇的决断。我老了,看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看那么远。楚家这样安稳走下去已经让我很满足了,我们楚府已经折腾几十年了,你父亲折腾你也折腾。”声音悲凉无奈。

  众人低垂着脑袋,不敢抬起。这是个大新闻,这才是此次集合最大的事情!楚绍成是谁,目前楚府最高辈分家族之中楚珩之外最有权势的;楚珩父亲楚绍宽的亲兄弟,一母同袍的亲兄弟,可与楚珉的父亲同父异母兄弟不同。

  楚绍成更显衰老了。

  “五叔,你可还记得,那年大雪,你带着我,把父亲的尸骨从三千里外的赵州城翻山越岭,带回宣礼城的事情。”

  楚绍成笑了,“记得,怎么不记得。你父亲也是个好折腾的人,不像我,从小就这么胆小。小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和他去郡城伯府家贺礼,别人都不大搭理我们。你父亲总是偷偷对我说,以後他也要成为别人口中的‘侯爷’,我还总笑他。”

  楚珩仰着头,忍不住长长吁着气。

  “那是三十六年前,那一年我九岁,那时候祖父还在。父亲死亡的消息传回来,祖父立即病倒了,一个四脉修为的人怎么会病呢,其实是太过悲伤了。然後那时家中就你修为最高了,当时你也就二十三岁,从来没有去过赵州城。你带着几个随从远赴千里到达赵州城。我记得,我一见到你就哭了,哭了好久。”

  说到这里,楚珩眼眶湿润,这是一段心酸的过往。

  “那时我几乎要绝望了。在赵州城的居所被贼人照顾一遍又一遍,我当时不过二脉修为,不要说对敌了,贼人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我都不知道。家里本来就因为大敌的毒计而被清扫一空,贼人又来光顾,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剩下。在赵州城,後来没有钱的我,连吃的都没有,每天就啃点馒头、躺在床上睡觉。”

  “终于等来了你,终于能够吃上饭了。当时我就发誓,以後一定要让我的五叔吃最好的饭、饮最好的酒。”

  “回去的路上,正赶上大雪,熊罴岭上千里路程又有凶兽出没。但是我们没有一点害怕,你还鼓励我说,以後你父亲当侯爷的追求就落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随随便便死掉,你要坚强啊。我是这么听的,也是这么做的。”

  “那年的事情,一路回来的场景我都记得。”

  “最令我忘不了的是,那时我们赶着灵驹,走在路上,漫山遍野的雪花飘舞,後面是车印,前面是满地的尚未有人马行过的雪地。漫天花白,我们行走在山间,仿佛和天地融为一体,好像世界只剩下我们。”

  楚珩没有再回忆下去,楚绍成打断了他,“楚珩,别说了,这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後你的人生还长,这些回忆就算了吧。这是我最後唤你的名字了,我年纪这么大修为又不高,活着也是无用。你现在是家主,不是我的侄子,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楚天想不到祖父竟然有这样一段过往的历史。独自一人守在父亲的棺材旁,又没有金钱吃饭,又要遭受不知什么时候来贼人的心理煎熬,楚珩那时才九岁啊。楚珩现在如此的性情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形成的吗?

  祠堂院中安静极了。

  “楚峦、楚峻、楚云芒你们三人说说自己的意见。”

  楚云芒踏前一步,“禀告家主,此等行为恶劣,家法所定,知情不报要按照其所造成的损失来处罚。而今来看,应当从本门除户。”

  对面的楚峻心中冷笑,这小子不知轻重,也不看看家主之前何等愤怒,岂是一个本门除户这么轻松的惩罚;便上前说道:“禀告家主,此等行为恶劣,家法不容,应当处以死刑!念在其为楚府效劳甚久,就免去其家人贬为奴隶的惩罚。”

  “楚峻!你这太过了吧,五祖父,不,楚绍成并不确切知晓楚珉要和万煞阁的人勾结,只是在谈话之时得知,或许认为只是楚珉一时气话!”楚云芒怒喝道。

  “放肆!你什么辈分,竟然直呼我名字!”楚峻斥责道。

  楚绍成咳嗽一声,止住了意图争吵的二人。他现在心里明白,楚珩是一点放过他的打算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当众“忆苦”,把那段尘封往事又道出。这是在明白无误地告知他,过去的事情,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正是因为他了解这个侄子,才知晓自己今天是没有活路了。

  经历过那样艰难生活的楚珩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事业。楚云展现在无心于家族事务,楚天就是他事业最核心的人。虽然楚绍成也不明白为何,一个三妙玲珑心的孩子值得这样吗,真的能够给楚府带来光明闪耀的未来吗?

  “有一事若我弄不清楚,就是死了我也不甘心。死,我并不怕,楚府走上侯门之路岂是那么容易,必定有人为之牺牲,死上几个人这是必然的。”

  楚峦谨慎禀告道:“楚绍成当死,其家不从本门除去。”

  楚珩最终选择了楚峦的提议。他环顾望去,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现在楚府的强大主要在他这一家,而楚府其它家、其它房,并没有如此的局面。又看了看,眼见跪在地上的父亲而不敢求情的五叔的子女、子孙,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难道我真的错了?如果今日是我在这跪着,楚云奇会不敢求情吗?楚天会不敢求情吗?或者说,楚府之内谁敢这样呢?难道我一直都在恃强凌弱,不断通过削弱楚府亲族近族的方式来增强我这一家的实力?”

  楚珩长长叹了口气。

  楚绍成拿起手中长剑刺穿自己小腹丹田,步履蹒跚地走到一边。

  “第三件事情,我宣布,三个月後,楚家所有子弟,不论男女,进行公开选拔,资质优越者分为三等:一等者一人,奖励灵气丹2粒;二等者四人,每人奖励五千两金;三等者二十人,每人奖励一千两金。”

  众人欣喜,家主终于开始提高府内的其它人的待遇了吗。

  “而且,楚珩一家不参与此次选拔!”

  众人狂喜,家主真是英明!若不然,单楚珩一家基本包揽前二等。

  这才是家族,这才是家族的意义。楚绍成恍然明白了侄子讲述“那年大雪”的另一个涵义,是想让家族子弟更深刻地理解家族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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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密室内。

  楚珩扶着身形不稳的楚绍成坐下,然後从暗格里面拿出一本账册,又从账册中拿出一张纸,把纸放在楚绍成的眼前。

  纸上写着:楚云奇2粒,府内公中10粒,楚珩2粒,暂借杨府12粒,杨得意2粒;楚云展20粒,其中归还杨府4粒、府内公中4粒,楚云展聚气果20粒。

  “这张纸是这孩子自有以来的花销,现在你还以为每天四杯灵气汁很过分吗?云展上次回来带着的20粒,本来我和云奇的打算是一下还清杨府的,云展不同意,说要为孩子出生之後作准备。为楚天准备的,现在还有2粒,还没有花完。”

  楚绍成或许是受伤了,拿着纸张的手在发抖。

  “可是我不明白,这孩子的母亲不是当时中了化气散吗?难道是孩子因为这个所以体质很差需要灵气汁来调养?更不是了,若是体质差,岂能饮用灵气汁?”

  楚珩无奈摇了摇头。府中如此流言,他岂会不知。皆以为他是以“调养身体的名义让自己的孙子赢在起跑线上”。

  “你可知云展是什么天赋的体质?”

  “当年你为了他几乎要折腾掉整个楚府,旁人不明,我岂能不知?难道这孩子也是上昭象的?若此,倒也值得。上昭象体质加三妙玲珑心,唉,我死得也值了。”

  “不,你死得不值。楚天那孩子,是极昭象的体质天赋。是极昭象不是上昭象,你现在明白我这么疯狂的原因了吧?楚天就是能够把我们楚府带到侯府等级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的人!我怎么敢不全力以赴!我怎么敢不小心谨慎!你根本就不值得现在死去,你还没有看到楚府到达侯府的时候!”

  此时的楚绍成想起了兄长楚绍宽的那句话:“五弟,你且等着,以後我定会让楚府从二等国士府升为一等侯府,那时候人人都得称呼我为侯爷!”

  写完遗言的楚绍成,把长剑刺进心脏。

  人生的最後时光,他仿佛回到了四十多年前和兄长一起到伯府做客时遇到的那些贵族子弟们嘲笑的场景,“嘿!乡下来的暴发户,大家都来瞧瞧了!”又仿佛来到了十多年後楚府在赵州开府立门的场景,“嘿!这才是名门望族,大家都来瞧瞧!”

  他觉得自己如此死亡非常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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