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小说 > 穿越 > 金钿碎 > 第222章 杨氏族议

第222章 杨氏族议

第二二一章杨氏族议

左边的大汉接过篮子翻了翻,又拿起点心看了看,最后将篮子交回去,道:“没见过我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伍长忙点头。

右边大汉道:“我们一直定着你,说假话,你知道用是什么下场!”

伍长又点点头。

两人侧身让开路,右边大汉道:“走吧,别让人看出来!”

伍长胆颤心惊地回到家门口,手去推门又缩回来,心道:这个篮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检校司的人盯上可不是好玩的,这个复子不能留在手里,得马上送到小孙那儿去!

于是伍长一转身就往小孙的家走过去。

小孙住的地方在回春里,是他叔叔给钱买的,独门独户。

伍长敲了敲门。

“谁啊?”

“我!”

门打开,正是小孙,他揉了揉眼,道:“呦!这不是吴头吗!刚下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宫里头又有事?!”

“什么无头!会说话不会!”

伍长姓吴,脾气好,平常别人开玩笑叫他“无头”,也不生气,可今天不同往日,一听小孙叫他外号就不愿意了。

小孙道:“怎么着,夏何又给你气受了,找老子撒什么气!”

伍长将篮子往小孙怀里一推道:“这是你叔叔让我送给你的!”,说罢转身就走。

小孙一愣,道:“老吴,不进来喝口水?”

老吴脚下飞快,小孙话音未落他人已经不见了。

“这人撞什么邪了!”小孙自言自语的进了门,将门关好。

过了能有两刻钟,小孙从家里走出来,晃晃悠悠走在大街了,走了一会,拦住个卖水的,买了两大碗水喝,然后又到饼店买了几个蒸饼回家。

小孙的身后一直跟着伙人,当他回家后,这伙人里留下几个继续盯着的,其余人转弯抹角到了检校府。

谷德昭放下笔道:“抓到了?”

跪在他面前的就是那个拦住老吴两人中右边的那位。

“小人无能,并没有发现他的接头人。”

谷德昭靠在乌木凭几下,从桌下抽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跪着的人脑门冒了一层冷汗。

“你把经过说一遍。”

“诺!”跪着的人便将从夏何尝点心到小孙上街转了圈买蒸饼回家这段事说了一遍。

谷德昭点点头道:“行了,你下去吧,仔细盯着。”

“诺!”

他退下去了,厅上只剩下谷德昭。

“你怎么看?”

从屋梁上跳下一人,如同蝙蝠一样,巨大的斗篷飘落在这人的身后,脸上照着黑布,头发雪白,坐到边上,随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谷德昭道:“小心,这杯里我可下了毒,黑乌,你现在越来越不小心了,是世家的米把你养蠢了吗?”

黑乌咯咯笑道:“谷大人也开始用毒了?”

“只要能杀人,毒不毒的无所谓。”

“原来如此。”

“你怎么看?李闵在东都的探子是谁?”

“当然是宫里头那位。”

谷德昭皱眉道:“娘娘贵为一国之母,不会串通李闵!”

黑乌咯咯笑道:“什么皇后,我看她现在很愿意到李闵后院里头当个如夫人!”

“黑乌,注意你说的话,也就是被我听到,要是被世家的人听到,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再说当初把姜瑜儿送到嵩山也是你的注意!”

黑乌道:“那又怎么样,就算她现在是皇后,骨子里也不过是个贱货!”

“是因为你得不到?”

黑乌神色阴沉道:“谷德昭!这不是合作的态度!”

“留着宫里的线就是为了把李闵在东都的探子一网打尽,现在人没找到,你说怎么办!”

“谷大人经验丰富,难道还要小人多嘴。”

“你说吧!”

“那个点心里没夹情报,那么情报一定是放在篮子里。姓孙的羽林将家附近就是两个卖蒸饼的小店他为什么去那么远?”

“你是说蒸饼店有问题?”

黑乌笑道;“谷大人是在考我?”

“不敢!”

黑乌道:“东都甜水从来都是天不亮就卖光了,怎么可能还有在街上卖的。”

“也说不定有人看着这个生意能赚钱?”

黑乌道:“从早上起他就只做了小孙将军一个人的生意。”

“你早盯上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

“果然是黑乌。你让人跟上他们了?”

黑乌笑了笑。

+++++++++++++

+++++++++++++

谷德昭没想到李闵的探子竟然住在与检校府只隔着一条街的小巷里。

“他们还真是大胆!”

黑乌道:“这里距离宫城很近,无论魏王之乱还是齐王之乱这里都是交战的主要地区,四周百姓大多是后迁于此,讨伐魏王之乱的时候这里就成了李闵的情报点,所以没有会注意到这里,谷大人,说不定你府里头已经被他们渗透了。”

谷德昭哼了声道:“这个就不劳你操心!还是想想怎么跟你的主子交待!”

黑乌沉声道:“我说过,没人会是我的主子!”

谷德昭没理他,一挥手,藏在街头巷尾的检校府卫抽刀冲出来,街上百姓惊叫着躲闪。

被围的小院里有十几个人,地板上有个洞。

一个持刀汉子道:“黑夫,你带着他们走,我在这里顶一顶!给你们争取时间,一旦他们发现地道必然会下令关城门,到时候大家谁也出不出!记住,挖开地道尽头上面的土,出去后见到的可能是个小院,出了小院后一直往东走,出了建春门你们就安全了。事出突然,咱们只能随机应变,东都里的探子你都知道,等事情平定了你再回来。明白吗!”

黑夫急道:“大哥!我留下,你走!”

汉子道:“我是站长!都听我的,黑夫,你有老婆有孩子,不能把命送在这里,是我不小心,让黑狗子查到——,不用争了,你们跟着黑夫快走。黑夫,回去跟将军说,我对不起将军,没能完成任务!来世再做将军兵!这个你拿着,万一,万一我没顶住,地道被他们发现了,用这个也可能顶一阵!”,说着将几只皮壶塞到黑夫等人的手里。

黑夫流着泪道:“大哥!”

“将军!我们留下来!”众人道。

汉子流泪道:“都走!都走!将军把东都的探子交到我手上,就不能毁在我手上,你们都走!”

“大哥!”

汉子将刀一横道:“你们是要看着我死在你面前吗!”

黑夫无奈,只得让大家下了地道。

“大哥!”黑夫道。

汉子拍了拍黑夫的肩道:“好兄弟,你有本事,好好跟着将军干,一定有出息,记着给大哥报愁!”

“大哥!”

“好了,下去吧!”汉子将黑夫推到地道里,将石板压好,又将水缸放到石板上头。

屋外有人大喊道:“里边人听着,放下兵器,出来投降,可饶你们不死!”

汉子从在缸边上,长出口气,静静的听着。

院子里的人又喊了两遍,安静下来,突然弩箭刺破窗户,汉子滚了几滚,却还是被箭射中,与此同时,轰地一下,门被撞开,黑影冲入,窗户也冲进人。

汉子执刀扑上,不顾生死乱砍一气,冲进来的人被汉子的气势压倒连连后退。

“让开!”屋来传来的声音好似夜枭。

没等汉子反应过来,从屋外飞入的黑影已经措身而过。

汉子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黑乌转回身,手里拿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

“功夫不错,可惜是战场上用的,把李闵在京城里的探子说出来,我可以让你不死!”

汉子冷冷一笑。

黑乌猛地拿剑朝汉子的嘴刺过去,谷德昭急道:“不可——”

黑乌的剑在汉子口里一搅,将汉子的牙齿都搅落,道:“想死?”

谷德昭松了口气,一挥手,“带回去!”

“慢!”黑乌道,“带哪儿去?”

谷德昭道:“当然是回检校府!”

黑乌道:“有话还是在这里说吧!”

谷德昭道:“既然你信不过,那就在这里说吧!反正离着也不远。”

过了片刻,几个人抬着只铁凳进来,将汉子放在凳子上。黑乌在屋里转了两圈,道:“他们人呢?”

汉子满口是血,前襟上也淋着血。

两个暴着护心毛的大汉抬着只火炉走进来,等黑乌问完,其中一个大汉拿着烧红了的烙铁往汉子胸前一杵。

伴随着惨叫声,烤肉的燋香充满了整间屋子。

用冷水将汉子泼醒。

“你说不说!”大汉拿着烙铁又是一下子。

屋里的燋香味更浓了。

“停!”黑乌一摆手。

谷德昭等人都看向他。

黑乌道:“水声!”

谷德昭站在屋里四下观察道:“屋子里哪儿来的水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地道!”

谷德昭拿出把小刀,刀尖对着汉子的指甲道:“说!地道在哪里!”

汉子闭着眼。

小刀往前刺,向上一翻,汉子的手指甲被挑下来,汉子惨叫声晕了过去,鲜血从铁凳面流下,啪嗒啪嗒地咂在地上。

黑乌走到缸边,用脚搓了搓,“地上有痕迹,推开看看!”

移开水缸显出石板。

“打开!”谷德昭道。

石板抬起,现出黑漆的洞里,一股子潮湿的气味涌上来。

“下去看看!”谷德昭叫十几个检校卫打着火把,提刀下去看看。

黑乌嗅了嗅,“味道不对,让他们等一等。”

谷德昭道:“什么味?”

“臭味,从没闻过的臭味,先让他上来——”

“啊!”

黑乌的语音未落,地道里就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黑口窜出火苗,接着滚滚浓烟从洞口涌出。

“有埋伏!快撤!”黑乌飞身冲到院墙上。谷德昭等人跟着冲出门,回头看去,浓烟滚滚而出,一个火人从屋里跑出来,见人就扑,吓得谷德昭等人四处躲避。黑乌叫人提水灭火,可谁想到,水拨上去半点作用没有反而让火更旺了!被沾上的地方,哪怕就是石头都燃起了火。有人被他抱住,也跟着燃了起来,惨叫声刺人耳膜,如同从地狱里传出来的。

黑乌看傻了。

火人最后倒在地上,不时抽动两下。

被波及到的人,有的伤重倒在地上哀嚎,有的伤轻怀着伤口只顾往外跑,没人敢拦他们,也没有敢靠近他们。

院里院外的人都看傻了,黑乌喃喃道:“这,这是什么!”

谷德昭也傻了,叫人拿来长杆,捅了捅火人,见他真的不动了,谷德昭松了口气。

黑乌从墙上跳下来,心有条悸地看了谷德昭一眼道:“听说荆州的张昌用妖法,难道妖法被李闵学会了?!”

黑夫望着远处升起的浓烟,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黑夫哥,走吧!咱们一定给大哥报愁!”

黑夫转回头道:“对,咱们一定能给大哥报愁!”

一行人出了建春门,消失在茫茫荒野之上。

++++++++++++++

++++++++++++++

杨太公长出口气。

黑乌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这事太诡异,诡异到他连个想得出来的借口都找不到,只能归结于李闵从张昌那里学了妖法。

东都又下了场小雨,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悬着的铁马叮当做响。

杨安快步从外走进来,看了黑乌一眼,抖了抖衣服似乎是想把湿气抖下去,走到侧坐上坐好。

杨公微闭着眼,道:“你继续说。”

“诺,谷德昭后叫人把守住城门,自己去楚王那里请令关门搜查。不过小人以为李闵的探子应该就是在为同伙逃脱争取,时间所以不要能察到。”

杨公道:“楚王怎么说?”

杨安拿起壶,倒了杯水喝起来。

黑乌看了他一眼,道:“楚王说关城门会让人心不安,多加派人手看着就好。又让屯骑营出了两百骑兵往四方看察。”

杨公点点头道:“你先退下去吧。”

“诺!”黑乌拱手退下。

杨安道:“祖父——”

杨公摆手止住他的话,道:“你出来吧!”

杨灿从屏风后走出来。

杨安这才知道方才黑乌根本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屏风后头的杨灿。

杨安起身礼道:“二叔。”

杨灿点点头。

杨公道:“都坐吧,他们一会儿就来。”

杨安心想,祖父把自己叫回来二叔也在这里。他们是谁?

“叔父!”几个中年人从外而来,对着杨公礼道。

杨安看了来的几个人,心里十分吃惊。这几位都是杨家在朝廷里的枝脉。

杨安朝他们施了礼,众人坐好,杨公还是让大家等一等。

仆人上来茶点。

几个中年人快速的把点心吃干净。

又过了会儿,老仆带着几个风尘仆仆的人进来,其中有老有少,有杨安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不用老仆说话,杨灿已经起身将他们热情的接进来,笑着对杨安说:“还不快过来见见你的族兄!这位是庐州刺史——”

杨安忙过去见礼。

有几人上前朝杨公长揖,为首的衣着朴素,若不是他器宇轩昂很可能被旁人误以为是那个公子的仆人,脸上很希奇的没擦粉,反而在神情里透着几分英武之气,这让杨安心里不大舒服,暗想这样人怎么可能出自杨氏?难道是个庶子?

那人道:“禀家主,小人名峦,家父是肥州长史。家父托不开身,特意叫小人过来。”

杨安笑道:“你是重崇的长子?”

杨峦道:“小子正是。”

杨安点点头笑道:“你的满月酒我去吃过,你小的时候长的虎头虎脑,如今长大了果然一表人才。”

杨峦被说的脸都红了。

杨安道:“你现任何职?”

杨峦道:“现在刺史府中见习,跟着师傅学习实务。”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安静下来,稀奇地看向他。

杨安也略有吃惊,如今天下世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讲就清淡反而把自己儿子,还是长子送到府里学什么实务,这种贱业只有寒门中人才会去做,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想的。世家人只要统领全局就可以了,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他爹不怕让别人笑话吗?真是奇怪。

杨安愣了下,点点头道:“也好,年青人多学点本事也好。”

杨峦见众人对他态度都变了,也不说什么,自动退后,让下一个人自我介绍。

杨安见他从容不迫的态度,心想,此人虽不清淡,但从他的神态上看,骨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只可惜学了实务,不然也是竹林中的一位隐士,受天下人敬仰,如今吗,也就做个尚书省的事务官,顶多像是胡春田他父亲那样。

杨安为杨峦感到十分可惜,既而对杨峦的父亲印象也不好了,难怪有杨家做靠山才做到长史,如今竟然还要害自己的儿子,真是朽木不可雕。

第二个人道:“禀家主,小子名方家父是海州刺史,近来康宣一伙祸乱青兖,敬大人下令所有刺史都督不得擅离本境,所以家父遗小子来,请家主恕罪!”

在杨安看来,这个人的外表就比那个杨峦好多了,宽松的腰带,飘飘的大袖,头上金玉簪子,脸扑香粉使他恍若神仙中人,举止也但着飘逸不羁的态度,自然一派山林隐士的作风,若是他肯来东都的话,至少能做个中书郎。

杨安道:“杨方,常听人说海州八仙纯生占元,可说的是你?”

杨方道:“正是小子,都是朋友们的酒后之言。”

杨安上下打量杨方,心道:原来他就是杨纯生,早听说海州八仙,各各是清淡高手,酒池俊逸,今日一见果然飘飘若神仙!

杨公笑道:“你父当年也是你这般模样,不过论起飘飘俊逸,怕还比不了你。”

“家主夸奖!”

余下的几个做了自我介绍,杨安这才发现,原来来的都是杨家在天下各地的实权人物。心算一下,竟然有三个刺史,六个中正,八个长史,合在起,那不是说仅杨氏自己手里就有十七个州,朝廷里数得上的郎官常侍也有十几位。若是算上亲戚朋友师生故旧那得多少人,多少州。如今杨安才算明白杨氏在大宋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世家可不是杨氏一门。河东的崔氏裴氏卢龙的卢氏凉州的李氏琅琊的王氏,这些世家没一个比杨氏弱小,再算上多如牛毛的大小世家,杨安心道:这个天下还是姓马吗?还是大宋的天下吗?

大家都说完了,杨公长身看了看,道:“杨浚家里为人了吗?”

没人回答。

杨公点头道:“人都齐了,那就关院门吧!”

“诺!”老仆退下去,咚地一声将大门关好。

杨浚这个名字杨安很熟,打小就听说过这个叛出家门的人,他是杨公的同胞弟弟,听说是因为杨浚不满杨公做了家主,所以叛出家门,跑到幽州去自立门户,在幽州卢氏的帮助下,最终成为幽州刺使,手里十几万铁骑,又有鲜卑人的支持,在朝廷里说话还是有些分量。想到杨浚,杨安就不自觉地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杨峦。方才他第一个报名,说明一路之上大多是他在处理事情,这也难怪,其他也没这个心思。那么这个杨峦会不会是下一个杨浚呢?胡春田的父亲在诸多变乱中屹立不倒,不就是凭着他手里只做实务的尚书省?

见过了血的杨安心里有点怕了,若是能做个胡春田父亲那样的人物其实也不错,可惜他生在弘家杨氏,注定了他不可能走胡春田父亲的那条路。

杨公道:“为什么叫你们来?”

众人都看向他。

杨安心里冒出个念头,想起琅琊王那张苦脸,难道祖父要改变与各世家一致的态度,参加到皇位争夺中去?

杨公道:“在信中我没说清楚,但意思想心你们都明白。大宋危险了!咱们杨家不能跟着皇家一起沉下去,所以我们要做点事情!”

落针可闻的大厅里坐着十几个人。

杨公抖了个雪白的眉毛,道:“怎么了?吓到你们了?”

杨灿道:“不论在不在东都,皇家的情形,我想你们都清楚。朝廷凭什么号令四方?东都的禁军就是很重要的一点,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禁军还有多少?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现在朝廷能动用的禁军回起来不足十万。为什么会这么少,大家心里都清楚。当然,最近因为秦王和邺王的压力,琅琊王将手里的军队交给楚王。有多少人呢?我也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不足十万,而且有一半都是刚放下锄头,半点战斗经验都没有的新兵。别的不讲,如今蜀中大乱,朝廷没派出一个士兵就明证。内乱如此,外乱又怎么样呢?并州匈奴五部打着尊奉邺王的旗号,明目张胆的将北并州所有的城池都划到自己的辖内,南并州也要按月供给五部粮饷,自姜巨死后,河内无主,大部人马都被邺王收拢,刘狮趁虚而入,派他的嫡子刘冒带两骑铁骑驻兵轵关,随时可以下河水。蜀中之乱大家都清楚,若是朝廷再不派援兵,蜀中很快就会再出现一个刘玄德。荆州妖贼张昌虽然被灭——”

他看了眼杨安,道:“李闵其人大家可能不大熟习,但是从他强攻新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他也不是个对朝廷恭顺的人,若是荆襄被他掌握,以陆浑伊阙为箭兵下东都指日可待,青兖之地已经变为羯匪的养马之地,敬炅其实已经坐困愁城半点做为也不能有。楚王更是全无方略,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竟然义气用事,将秦王府原长史李豹杀死。最新的消息,秦王已经在征集军队。邺王以助剿荆襄为借口,兵驻朝歌,前锋就在距河桥不足百里之处。各位,朝廷如今自身难保,非是我杨氏不忠不义,是他马家自己人不争气!”

“当然——”杨公道:“我杨氏尽管皇家内乱,以至天下失和,也不能做不忠不义之事!”

这话了出,杨安就见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连他自己也松了口气,造反这个事他想都不敢想。

杨公道:“杨公不但不能做不忠不义之事,还要在狂风中挽危栏于即倒!”

“家主!”

杨安寻声看去,见此人隐士打扮,头上插了支乌木簪了,方才听人介绍,他是淮安郡长史,杨寔。他官位在众人中不是最大的,名望却是最高的,朝廷多次征辟,他都不往,后来是没办法,碍不过老朋友的面子才做了这个淮安郡长史,即便如此,他到任后还是什么事也不管,整日饮酒大睡。杨安没想到今天杨寔会跳出来说话。

杨寔道:“家主,夏商周秦汉,五行轮替,天道所在,杨氏没必要逆天而行。”

杨灿急了,正要说话,杨公拦住他,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常言道,尽人事,听天命,杨氏做自己该做的就好。”

杨寔拱道:“愿听家主高见。”

杨公道:“我们有两个选择——”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听。

杨公笑道:“一是豫章王马炽。”

众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只有杨峦例外。杨安也吃了一惊,同时从杨峦的表情里读到他似乎早就猜出来了,杨安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说,杨峦又是从何听到的?杨安很想会议结束好找他好好谈谈。

杨寔点点头道:“豫章王殿下我接触过两次,是个守成之主的好人选,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杨寔没往下说。杨安心道:是因为豫章王腿不好吗?

杨寔道:“第二个人选是——”

杨公笑了笑道:“琅琊王殿下。”

杨寔长出口气,堆坐回去不再说话。

杨安心道:原来他以前都是装的。

杨公道:“豫章王殿下宽以待人,严以待已,好学强记,手不释卷。若有机会使殿下一展才华,大宋天下说不定还有一救。”

杨安心里嗵嗵地跳。他当然知道祖父说的这个机会是什么。要是马炽做了皇帝,怎么安排马衷?废帝立帝这种事弄不好,自己就会变成董卓,曹操。那么杨公想到做周公还是董卓?杨安不清楚,可是看到坐边上跃跃欲试的杨灿。杨安心想,自己这个二叔八成是想做个曹操。

杨公接着道:“但是东都局势危险,豫章王殿下能不能稳住还在两可之间。因为不得不为大宋寻找第二条出路,就是琅琊王殿下。琅琊王殿下礼贤下仕,乐善好施,在民间有很好的声誉,琅琊国百姓安居乐业,只要惜从礼法上讲与帝皇略有些疏远,因此放在第二位上。如今东都处于各家兵锋之下,琅琊王以大义,交手中兵权全数交给楚王,足显其为国为民之心。杨寔——”

“侄儿在!”杨寔拱了拱手。

杨公道:“过两天琅琊王殿下很可能会被派去徐州调督江左粮饷,淮安将是非常重要的地方,我杨氏在江左没有什么根基,辅助殿下的事,你多尽尽心。我知道这不合你的性子,可国势如此,你就勉为其难吧。”

杨寔点点头没说什么。

被杨公夸奖为公忠体国的琅琊王殿下现在可是十分的痛苦。

一回到王府便坐到厚垫子上,大口喝了两杯酒。琅琊宫主背着手走进来,坐到边上。

琅琊王朝仆人吼道:“傻看什么!还不给我倒酒!”

仆人被吓得手抖,壶里的酒撒出好些。

马睿更生气了,大叫着让侍卫将这个仆人托下去砍了。

仆人慌忙爬在地上磕头,侍卫冲进来,将仆人托了下去,转回来,手里托着个盘,盘上放着仆人血淋淋的人头。

马睿心里好过了点。

琅琊宫主挥挥手,朝马睿道:“殿下,何心生气呢,不交出兵权,杨家对殿下还是不放心的。”

马睿瞪起眼道:“有什么不放心!”看到琅琊宫老神在在的表情,马睿叹了口气,道:“若是先帝在哪里有杨氏猖狂的道理!”

宫主道:“有所失必有所得,请殿下放心,过几日必有好消息。”

马睿叹道:“希望如此吧!”

琅琊宫主假装随意道:“殿下,不知全虎将军练兵的情况如何了?”

提到这个,马睿总算来了点精神。

“这还多亏了宫主帮忙,不然小王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战马!”

宫主笑道:“殿下言重了。”

琅琊王站起来,道:“小王也说不好,不如一起去看看。前两天全虎找小王借了小校军场用,正好去看看玩什么把戏。”说罢大步走了出去。宫主跟着后头。

王府内的小校杨不算太大,里头站着几十个人,每人背后都绑了柄旗子。

马睿走进院的时候全虎正骑着根竹杖领着那几十个人转圏。

马睿见全虎竟然带着从几万士兵中好不容易选出来的精锐玩骑竹马打仗,而且琅琊宫主就跟在自己的身后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认识为自己根本没有识人之明,将这么精锐的人马交给全虎这样只会儿戏的人!

马睿咬了咬牙,正想喝叫一声,琅琊宫主却拉住他,小声道:“殿下,看看再说。”

全虎看见马睿和琅琊宫主,立马将手里的黑旗一招,那几十个人如同机械人几乎同时停下来。

马睿看出些门道,心里的气消下去一点。

全虎跑步上来,道:“末将参将殿下,见过宫主。”

马睿道:“你们为什么不到郊外去?”

全虎道:“回殿下,末将这是在校练骑官,再由骑官去校练骑兵,这样战时便能如臂使指,变化自如。”

“好!”琅琊宫主拍手道:“果然是琅琊第一大将,这样的方法实在太好了!”

琅琊宫主是什么人!没谁比马睿这个琅琊王更清楚的了,其实不用琅琊宫主肯定,马睿自己都能听出全虎的这个法子是好的。以前只以为全将是员猛将,没想到他也有细致的一面,简直就是一员智将!凭空得了这么一个人材,马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上前拍拍全虎的肩膀,笑道:“好你个全虎!找本王借小校军场的时候也不说明白,原来藏着这么个大秘密,没错,这个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琅琊宫主拱手道:“恭喜殿下,全虎将军智勇双全,必定能成为社稷到股肱之臣!”

全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

++++++++++++

齐大头耷拉着脑袋,像个小学生一样站着。

帐里头有十几张四条腿的书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十几个人,每人一张桌。齐大头坐在最前面,不是他想坐在这里,要是按着他的本意,根本连这个帐篷都不会进,可是没办法,要想升官,这个帐篷必须要进,这个十分靠前的坐位必须要坐,讲台上那个白面书生的训斥必须要听。没看到庞阿洪马三福这样李都督的家臣都老实地坐在课堂里吗?

“齐先锋,你把昨天教的军形篇背一下!”白面书生道。

齐先锋是齐二头给自己起的名字,意思是战战做先锋,可惜现在他这个先锋半点威严也没有,手心里全是汗,他宁愿面对两百铁甲兵也不愿意落到这样一个场景里。军形篇啊!三百多个字,怎么可能背下来,这不是要我他老齐的命吗?

“孙——子曰,曰——”齐先锋把重音放在“孙”这个字上,学堂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笑出来。

齐先锋心里这个气啊,暗道:你们都看我老齐的笑话,没一个好人。李二愣最不是好人,大家是一个村出来的,你不帮忙就算了,还笑老子!真是可狠。

发急没半点用处,你越急越记不起来。

白面书生态度很好,看着齐先锋如同看着一个淘气的孩子,道:“昔之善战者——”

齐大头紧接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可胜,可胜——”

白面书生的态度依然很好,道:“可胜后面是什么?

齐大头松了口气,紧接着道;“对,对就是可胜后面是什么。”

众人再也忍不住了,都大笑起来。马三福道:“齐大头,崔先生是问你‘可胜’后面是什么,不是‘可胜后面是什么’,孙子可没说过这句话!”

齐大头话出口就明白过来,见众人都笑他,脑门上登时就见汗了。

“笑什么笑!保持课堂严肃!”

这声音不大,要是听在众人耳朵里不亚于打个霹雳。

齐大头心道不好,转回头一见,果然是李闵李都督坐在最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众将都起身,礼道:“见过都督!”

李闵点点头,道:“都起身吧,这里是课堂,不必多礼,我也过来听一听。齐先锋,你不是想做先锋吗?这么几个字都背不下来,我可是不放心让你做先锋啊!”

这下齐大头可急了,自己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拼到这个位置上,要是就因为背不来几个字得不一李都督生用那可真是亏大了。

“都督,你,你也知道我老齐就是粗人一个,这种绣花功夫,老齐不擅长,要是冲锋陷阵,都督你指哪儿,老齐我打到那里,二话没有!”

李闵道:“打仗要靠刀,也要靠脑子,士兵也是娘生爹养。只有你们这些个当将军的平时多长脑子,打仗多动脑子,就能将士兵的伤亡数量降到最低,就能付出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这样才能对得起交粮交赋的百姓。”

白面书生上前拱手道:“都督大仁大德,学生佩服!可惜朝廷里奸臣当道,不然,若以都督入主东都,必然能还天下人一个太平!”

齐大头暗道:还是读书好啊,你看看崔先生,说起奉承话连草稿都不用打,脸皮也不红,我老齐比起崔先生还真差着远啊!

(本章完)

已为您缓存好所有章节,下载APP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