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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鞑虏暴起亏黎庶 燕都繁阙荡流连

娴英南下狄道已有数月,迟迟不闻林东消息,每日除了针线女红外,闲暇便暗暗祈祷。.org狄道地域辽广,人也繁多。娴英低调过活,生怕招惹麻烦。书香机灵解意,每日说说笑笑,倒也过的自在。

一日晌午,书香去菜市卖菜,走到半路时,看到一名身穿公服的衙门中人,手里拿着铜锣不断敲打吆喝道:“乡亲大伙快来瞧瞧,认认这官府要犯,这可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暴徒,有谁举报行踪或擒住此贼者,朝廷可有巨额赏银。”说话间身后两名手下公差已经给墙上刷了浆糊,贴上了通缉令。众人七嘴八舌,喋喋不休。一名大婶道:“这可是连自己生母都敢杀的狂徒,我们见了又能惹得起么?”一名老者道:“朝廷悬赏三百两呢,屈屈杀人犯,值这些银子,可真是奇闻。如今一个杀人犯都这般值钱,我们这些人还不如他!”一个年轻汉子道:“这厮如此伤天害理,听说还是凉州的将军呢,前些日子父亲没了,这下可好,又将母亲也弄没了。”

书香本无瑕去凑这热闹,可忽然听到有人说凉州将军时疑窦顿起,慌忙挤到人前,看到通缉令上的暴徒正是孙晓尧。登时骇然大惊,看到上面说他杀了生母章氏时更是诧异的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书香心中五味杂陈,在得知章氏被杀的消息竟然一丝一点也欢喜不起来,反而更是觉得悲凄心酸。犹记得几年前被章氏罚跪在书房门口的烈日下,少爷孙晓尧心地善良,给章氏几番说情这才放了自己,自此一直对他感恩铭心,不料世态炎凉,却落得这副下场!书香潸然泪下,无力的向前摞步。心想:“少爷定是发现了夫人的事情,这才如此冲动!唉!你为何要如此傻!”埋头走着,忽觉得撞在一软绵绵的东西上,书香惊神赔礼,抬头一瞧原来是娴英,这才发觉已到了住处,望道娴英,泪珠如秋季的暴雨,夹杂着阴暗的天空雷电滚滚而下,积蓄已久的黯然哀伤倾刻爆发了出来。

娴英从未看到过如此嚎啕大哭的书香,又是不解又是心疼,轻轻将她抚在怀里,拿出手巾替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妹妹受甚么委屈了?告诉姐姐,倘若再哭下去,这水灵的小脸蛋可就花了,到时候担心嫁不出去!”书香含羞假嗔道:“姐姐就会取笑我。”忽然神色微变,庄重道:“姐姐,刚才我在街上撞见了官府在贴通缉令,上面通缉的人就是孙晓尧少爷。”话甫落毕,娴英失色道:“他怎么了?”书香泣道:“榜上说他杀了夫人。”娴英不禁心头一震,问道:“章姐姐被杀了?”说罢顿了顿缓缓道:“如此作恶落个被亲子所杀的下场,也算是惩之偏重了。”书香道:“少爷怎能如此糊涂,这下可好,不知流落到了哪里…昔日他对我们这些个下人甚是客气,从未作贱过我们,眼下他蒙遭大难,真不知如何相助…”

娴英登时觉得忽想起了甚么,凝神半晌,才想到与林东分手时他说过要去贤济庄孙府,不禁愈发觉得不对,心道:“倘若章姐姐死了,那与林公子会不会有关系?怎么会这么巧?难道是林公子给晓尧侄子说的真相?”想到此处,只觉得心里有千万只小虫子在爬,又闷又痒,焦躁的只叫人脑子发蒙,一时胸前闷的将要窒息抓狂,身子支撑不住了,向后倒了几步。

书香见娴英霎时面色发白,忙扶到了床上,到了碗热水喝下,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看到娴英逐渐恢复,书香关切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这心口病怎突然就犯了?”娴英双眸忧郁不畅,淡淡道:“我这老毛病了。”娴英虽然未说出因何缘故,书香却也猜了出来,说道:“姐姐是在担心林公子吧!可如今不知情形,光是干着急也无甚益处。”

娴英双颊微红,道:“好歹人家也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总不能希望恩人有事吧。”书香嫣然笑道:“姐姐光是忧心有甚么用处,不如我去金城打探一番,岂不更好?”娴英神中荡漾出一波光彩澜漪,不过稍纵即逝,面色沉了下来,叹气道:“我们好不容易逃出狼穴,如今再回去,不是羊入虎口么?万万行不通。”书香微笑道:“我还有一位好姐妹,名唤梅锵,她深得二奶奶的器重,只要有她相助,便不会有危险的。”娴英听后面色稍转,抓着书香的手道:“我还是不太放心…”书香揉着娴英的弱肩笑道:“妹妹我可是惜命的人,绝不会做无把握的买卖,姐姐尽管安心。”娴英踌躇半晌,蹙眉道:“既然如此,你可要多家当心,三日就得回来。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可绝不饶你!”书香想着能打听到孙晓尧的消息,好报答当年的敦厚之恩,又能替娴英了了心事,当下拿了娴英给的十两银子,坐了辆马车,向金城而去。

书香已走了四天,娴英心里甚是担忧,每日皆要到巷内驻足等候。这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忽听到外面锣鼓震天,似是热闹非凡。自娴英来到狄道,屡赁住所,可这弹丸之地不是价租过高,便是主人不愿租给。如此常居在客栈,吃喝拉撒处处要钱,早晚会坐吃山空。娴英趁着这几日四处寻找,可也未曾如意。

乍时听到街边热闹,于是带着孩儿出来瞧看。打听了一番,才知今日是县西羊沟巷里‘仁施寺’的庙会,许多人都举着香火彩头朝前而去。娴英想到县西正好是书香归来的方向,随着众人来到了羊沟巷。在与一名阿婆闲聊下得知此处有一处蜗院,但是向外租赁。又说这东家是个媒婆,近年发了迹在繁华处买了住处,这才空了此地。娴英欣喜之下以每月二百文钱的价格赁了此院,只因书香还未归来,这才等着来了再搬。

可一连又过了几日,仍不见书香踪迹,这可让娴英茶饭不思,日日眺眸远望,只恐她出了意外。

这时门外的土台上又传来戏曲的乐奏,甚是暖心。娴英只觉得亲意倍起,思乡之念更深。原来这里住的多是一些花甲之年的老者,平日无事闲暇,纷纷聚集在此,拿着各自钟心的乐器,伴着几声低沉韵味的歌喉,正演奏着民间戏曲《秦腔》。(秦腔,出于秦地,腔于方言,是一古老的乐种,渲染力强,陕西,甘肃,新疆,青海等地域皆以热爱,秦腔精进于汉,昌明于唐,完整于元,在明清两朝广为传播,几经演变,蔚为大观。堪称中原戏曲鼻祖。)老态各异的爷子们围城一个小圈,弄乐把梆的人与拉胡琴的并排对座两行,中间站着一名银须虬髯的老翁头顶着黑布瓜皮帽,摆着一副王侯将相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身穿还有一名身子瘦削,精神矍铄的老者双手做揖,扮着另一个角色。地下跪着一个被绑了绳子的老者,唱道:“皇帝要斩臣别无辩解……”几名老者嗓子洪亮,唱的颇是悦耳。

娴英不禁拍手较好,这几人唱的乃是一首秦腔名段《斩秦英》,(讲述的是唐太宗时期,莫里沙西地兴兵造反,驸马秦怀玉出征,一日秦怀玉之下秦英在金水桥钓鱼,恰詹妃之父詹太师敲锣而过,惊走了鲤鱼,秦英随即与詹太师发生了争执,并失手打死了他。太宗知后大怒,命其母银屏公主押秦英上殿,后经一番说情,太宗决意让公主敬酒与詹妃,化解了敌意,并让秦英出征抵罪的故事。)

娴英本是陕西人,旧时每到逢年过节便会请戏班子来表演,其秦腔曲类大多是弘善批恶,宫廷秘闻,抗敌名将,忠贞臣王,无一不被百姓传诵。这首《斩秦英》在孙礼生前颇为喜爱,他常给娴英说秦英知错能改,善莫大嫣,詹妃肚量宽容,太宗心慈臣下,乃是我们该学之处,做人做事懂得谦让大度,才会化为玉帛。。娴英顿时又落下泪来,暗道:“秦英杀了太师,都能得到宽恕,为何夫君被人陷害却落得如此下场…”

不觉几日又过,依旧没有一丝书香的消息,娴英使钱拖了几个人前去打探,可都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县里有一酒店名曰‘响花楼’,这是与林东约定的地方。凡是闲暇饭后,她都要跑到‘响花楼’等待,且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这日无奈只得回到家中,走到门口时忽然看到一名披头散发,面色憔悴惨白的少女。正奄奄一息的趴在门槛上。娴英急忙近前一瞧,真是惊骇交集,这来这名狼狈不堪的少女竟然就是书香,只听她嘴里还喃喃道:“水…水…姐姐…姐姐…”娴英心疼不已,连忙将她背到屋中,请了郎中,抓了草药,又给身上的外伤擦了药,直到三日后她才睁开眼来,一清醒便是泪如泉涌,哀哀难抑。

娴英柔声道:“妹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成了这般模样?”书香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神色呆滞,缓缓道:“姐姐!那色目人造反了…他们…他们…侮辱了我…’话甫落毕,书香已经泣不成声。娴英惊愕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遇到他们?”书香顿了许久,眼泪哭的干了,望着窗外枫叶凄惨的飘零,更是自怜遭遇。书香正值妙龄,从未让人碰过身子,秉性更是贞烈如火,莫说与男子亲近,就是平日连手都不叫别人碰,如今乍时遇到这种事,怎能轻易挥去阴霾?泪涕不觉又侵湿了粉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犹豫了好一会才细蚊般启齿道:“那日我到了金城,还未到庄里,半路就遇上了一群骑匪,所到之处,烧杀掠抢,无恶不作。只见路上有许多逃难的乡民,霎时间如人间地狱,血腥弥漫四野。跑的快的,被他们残忍的杀死,跑的慢的,皆被俘虏。当时我吓坏了,跑都未来的及就被抓到了他们的营地,这才知道色目人造反了,他们已经攻下周边县镇,当官的都跑了,而百姓皆被杀害。他们简直就是禽兽,就是魔鬼…”说着书香拭泪顿了顿续道:“我拼死逃了出来,只为回来报信!姐姐,他们不久便要打到这里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英万万没想到此事来的这般迅猛,瞧着可怜的书香,想到她遭遇的蹂躏,悲悯心痛,泣声将书香揽入怀里,开口道:“此事乃是孙边等人的成果,他如此丧尽天良,他朝必遭天遣!只可怜了我的妹妹,既然事已至此,你可不得胡思乱想,姐姐答应你,定要给你报仇,我旧时有一姐妹王氏,现下乃是当朝内阁学士张庭玉的夫人,你我不妨先去京城避难,也好请张大人得以相助。”

书香淡淡道:“我现下残柳之身,哪里顾得自己的仇恨,只是惋惜乡亲父老,被这无能的狗官害的送了性命,听闻朝廷还未派兵支援,如此下去,不知又有多少生灵涂炭。”娴英欣慰道:“妹妹柔弱女子,能有如此胸怀,真是难能可贵,你不能为难自己啊!”娴英从书香神色中看出了惆怅与灰心,生怕她想不开做了傻事。

书香想起那日被几名色目族人侮辱,已经觉得了无生趣,内心的创伤更是不可泯灭。但是见到娴英与两个孩儿,觉得不应该为自己而活。她的命都是娴英救的,如此便抛下她们,终究是难以抉择。开口自责道:“都怪我不好,没能探听到林公子的消息…”

娴英道:“天意如此,怎能怨你?林公子自然吉人天相,可是妹妹你,定要尽快振作起来。书香又是泪眼盈盈,俯在娴英怀里又哭起来,伤疾未愈,又匆匆收拾了东西向京城而去。路上几乎不敢逗留,如此马不停蹄的走了一个月才到。”望道京城之色各自都是心生向往,高大的城门修建的森宇庄肃,就连城门守卫的穿着都是与众不同。娴英的马车刚要进城,一名守卫忽然持枪拦道:“车上是何人?下来接受检查!”娴英悬着心假装镇定道:“我们是奔亲的,不知军爷要查什么?”那守在一见是个柔声女子,立马转了语态,微笑道:“近日城里逃了几个要犯,上面特意安排出入例检,姑娘车上有谁啊?可让我瞧瞧!”

娴英知道自己乃是钦犯,北京定也贴着通缉自己的榜文,万一让这守卫看出什么端倪,那可大事不妙。于是塞给他一两银子,又掀起车帘让他远远看了一晚,这才进了城。书香不解道:“姐姐为何要给那守卫给银子?咱们又没犯法,何惧他搜?娴英道:”小心使得万年船!万一我与孩儿被这些人认了出来,那可是万劫不复。出门在外,一切还是当心的好。”书香点了点头,暗赞娴英心细。

这京城果然非同一般,街道错综交横,楼台店宇,湖桥小舟,遍街都是穿着光鲜的人,此刻正是傍晚,晖纱披下,霓虹亮丽,小贩店家都在放声*着一口“京片子”吆喝。有表演杂技的,有擂台比武的,有遛鸟卖花的,有唱戏奏曲的,霎时萧笛琴歌,源源不断的从四处传来,正是祥和一片,熙盛非凡,不愧为一国之都。

为了不招惹麻烦,娴英直接到了大前门外一处客栈下榻。这京城的一切皆是不同,连这客栈里都点着馥郁宜神的香料,使人觉得有股回家舒心之感。一名小二上前打量着娴英的衣着,神色里散放着傲慢与轻蔑,没好气的问道:“请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娴英摇了摇头,娓娓道:“小哥,给我们来两间上房,随便做几个菜给我送到房里去。还有请问隆昱门怎么走?”

小二双眼一亮,道:“客官是来投亲的吧?您可问对人了,这隆昱门住的可都是些王侯将相,宦仕人家。请问您是去找谁啊?”娴英微笑道:“你可真有趣,难道那些大官们你都认识?”小二得意道:‘我可是京城的万事通,您要说起这那位官爷住哪条街,哪个王爷娶几个老婆,我可是一清二楚。’书香道:“你这牛皮吹的没规矩了!”娴英破在欢喜,原本还指望着要打探一番张庭玉宅第的,这下倒好,有人还知道。于是问道:“我考考你,你要能说出来便证明你不是吹牛,而且我还赏你一两银子。”

小二道:“好!客官可不许反悔!您就尽管问,小的一定知不不言,言无不尽。”娴英道:“听闻有位内阁大学士,姓张名庭玉,你可知晓?”小二欢心的拍了拍手道:“客官可是问对人了,这张大人家有一妻一妾,住在宣德门大街张府便是,您说可对?”娴英点了点头,心道:“你说对怎么能不对呢。”于是给了他银子,抱着孩儿与书香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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