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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满城风雨

山杏停止了拉泣,红着眼眶抬起头来,满脸惭愧地打断了林学涛。

“别说了涛子!他们说得不错!我山杏……真不是啥好人!克死了自己男人,又害人害集体哩!”

听着山杏这么自责自惭,林学涛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山杏的这些话,每一句都像大耳刮子一样抽打在自己脸上!

是啊!从某种意义上,村里的传言难道不对么?他跟山杏确实好上了呢!虽然他们两人自己问心无愧,可传言的威力,远远不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眼下,林学涛只能尽量地劝劝山杏,不要理会那些流言蜚语,期望时间过久了之后,那些流言自己也就被人遗忘了。

山杏不敢再回厂子里,林学涛拉着她说了不少好话,左劝右劝嘴都说干了,好容易才说服了山杏,勉强让她同意再回厂子里。两人回来后,林学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众宣布,厂里子再不许议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更不能恶意中伤自己的同事。违反规定的立即开除。

员工们当着山杏和林学涛的面满口答应下来,这才让胆战心惊的山杏情结稍稍了一些缓和。

可是祸不单行,这种表面的平静只是刚刚稳定下来,就又反弹似地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第二天,林学涛就出事了。

原因是他在外出联系供货户主的路上,要找人问路,刚才看到不远处有一群光着膀子的老少爷们,无所事事,坐树荫下闲聊,就到过去准备打听,可偏偏就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

一个说:“那小寡妇骚着哩!自打死了男人,天天变着花样勾搭野男人,专挑精干强壮的,我听老人家说了,那种女人,就是妖精转世,吸男人阳气哩!”

一旁众人就闹哄哄地议论开来,有人就问:“二柱,那你的意思是说,山杏连你也勾引过?”

“那可不!有一回路过她家那三间大红砖瓦屋,她就隔着门缝直朝我抛媚眼哩!”

“哈哈哈哈……”

一大群人笑得前俯后仰的,几乎涎水流了一地。

在旁边把这话听在耳朵里的林学涛再也忍耐不住了,抄起路边一根木桩就冲了上去……

结果可想而知,林学涛跟一大堆人扭打在了一起,挨了一饱揍,衣服给撕烂了,额头上也青了一大块。

晚上的时候,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林学涛娘看见儿子这幅狼狈样,吓得脸都白了,还以为路上遇到了抢劫犯。拉着林学涛问东问西。

林学涛低着头,一声不吭,迈进门槛,一屁股坐下。林学涛娘赶紧从里屋拿出平时就泡着的药酒和棉花,从酒瓶子里倒了一些出来蘸上,就给儿子额头上揉着,疼得林学涛不时地皱眉头,龇牙咧嘴的。

林国庆披件单衣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时不时地拿眼睛瞟一下儿子,一张老脸铁青铁青的。

“年纪也不小了,还当上厂长了,你说说你,咋还这么冲动!尽干些没谱的事儿!跟人家打架……你还嫌最近外头的闲言碎语不够乱是不?”

林国庆嘴里闷哼着,埋怨儿子。

林学涛听得出父亲话里有话,想必这几天耳朵里也听到了些什么,自己刚刚才因为这事儿跟人干了一架,一提起这个,他就一股热血猛地冲脑门。当即就吼了起来:“怕啥!啊?我林学涛能把手里这个罐头厂办起来,走到今天这步,难不成还怕了这点风浪?那些下流胚子爱咋说咋说,只是别让我逮着,要不然我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林学涛说着,捏了捏手里的拳头。

一边,林学涛娘和林国庆都是猛然愣了一下,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印象中,自己儿子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横过!那跟原来文文弱弱的那个小学老师的形象,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老两口怎么也不明白,向来和气,与人为善的涛子,在这件事儿上,怎么变得这么敏感暴躁。

林国庆毕竟活了一大把年纪,见着儿子反应如此出人意料的强烈,心里一种隐隐不安的预感袭上心头,瞪大眼睛质问儿子:“林学涛,你这啥时候变得跟村里那些小混混一个德性了?还学会用拳头捂住村里人嘴啦?辛庄现在都闹得满城风雨啦,不光是山杏,连你这个厂长也给卷进去了。你是无所谓,可我跟你娘,老林家却成天被人戳脊梁骨呢!”

林国庆苦口婆心地说着,把手里的烟杆子在门槛上敲得咣咣响。

林学涛埋着脸,一声不吭,屋子里气氛凝固了下来。顿了顿,林国庆眼睛朝屋外头瞥了瞥,一屁股从门槛上站起来,迈进屋里,压低嗓门,冷冷说:“现在也没外人,屋里头就咱家仨,你就老老实实交待,到底跟山杏有没有……”

林国庆瞟了一眼林学涛娘,嘴里有些不好说下去。

“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最终,林国庆还是吐出那几个字。

林学涛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一种强烈的混合着羞辱和气愤的怒火,正在体内横冲直闯,在外头,那些村民们胡乱传说也就罢了,没想到回到家里,也受人逼问。俗话说的人言可畏,林学涛这会儿算是彻底感受到了。

虽然面对自己的父母,他一直强压着心头的怒气,尽量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克制,可当父亲嘴里“不正当男女关系”几个字钻进他耳朵时,还是仿佛针尖一下扎得他早已经筋疲力尽的心千疮百孔。

林学涛娘糅着儿子额头的手也停了下来,虽然没有抬头,林学涛仍然能够感觉得到,娘一双目光也已经直直地盯在了自己脸上,毫无疑问,她也想得到自己的亲口回答。

一屋子的气氛紧张得几乎窒息。

林学涛避无可避。实在拗不过,不耐烦地甩出几个字:“没有的事!”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哩!”林学涛娘息事宁人地叹着气。

“真没有?那为啥村里人把你俩的事儿传得那么邪乎?你当初开厂子,山杏她一个小寡妇的,你到底是咋把人家劝来给你当第一个工人的?还有……村里人还看见你跟山杏一块回村,她披着你的西装,里头的衣裳都烂了,精条条的……”

林国庆嘴里竹筒倒豆子般地数落起来,这些话,当然都是从村民们的传闻中听来的,被添油加醋和扭曲了的版本。

“他爹……你看看你,都说些啥哩!也不嫌臊得慌……”

林学涛娘赶忙过拉住林国庆,想让他别再说下去。

“咋不能说啦!这事儿不弄个清楚,别人还真当我老糊涂了哩!”

林国庆的性子犟着,越说越来劲,俨然像个警察一样审问林学涛。

林学涛娘在一拉不停地劝着,拉也拉不住,老两口就在堂屋里吵吵嚷嚷地闹得不可开交。

林学涛闷声坐在一旁,听得心里头是越来越无法忍受,突然嚯地一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一拳砸在桌子上。咣当一声,那瓶药酒从桌面上跳了起来,直直地落在地上,摔得个粉身碎骨,褐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老两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停止了争吵,眼睛愣愣地盯着林学涛,瞪得老大。

“你们非得把我逼上绝路不可么!”

林学涛热血冲上脑门,大吼一声。

“那是你自个人把自个儿往绝路上逼!林学涛,我可告诉你,你跟山杏的事儿,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还敢跟老子吹胡子瞪眼啦!”

林国庆指着林学涛的鼻子,怒不可遏地吼起来,一旁林学涛娘死命地拉着老伴,生怕他失控。

“老头子,你就少说两句成不?涛子他也不容易哩……”

“谁容易啦?老爷们自己做了啥事还不敢承认么!咱老林家就没有这样的孬种!”

林国庆冲着老伴就是一通怒吼,暴跳如雷。

林学涛再也控制不住,一脚踢翻长条木凳,手一扬,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好啦!你们要我承认,我就承认了!我林学涛就是喜欢山杏,我就是想跟她好!那又咋啦?我还告诉你们,我不光要跟她好,我还要娶她!”

林学涛红着眼,额头上青筋根根饱绽,像头疯狂的野兽,喘着粗气,跟已经呆若木鸡的老两口目光针锋相对。

“你说啥?”

林学涛爹娘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愣在原地,半天也回不过神来,嘴里喃喃着。当两人终于明白,刚才他们听到的话,却是实实在在地从儿子口里发出时,五脏六腑都像是给大榔头狠狠地砸了一下。

“你……你这个混帐……咳咳咳咳!”

林国庆脑子里嗡的一下,胸口一股闷气直涌上来,痛苦地弯下腰去,紧跟着发出一通震天动地的剧烈咳嗽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林学涛娘又是震惊又是害怕,一时不知所措,把手搭在林国庆的背上不断地拍打着,帮气得几乎吐血的老伴顺顺。

呯的一声,林学涛一脚踹开了房门,扭头就冲进了夜色中,可刚一下台阶,林学涛的身子就僵住了,像根木桩般愣在了原地,望着禾场里的那个人影,惊得张大了嘴巴。

“老头子,小涛他说气话哩!你别放在心上……唉……”

身后,屋里传来林学涛娘无奈的劝解。

堂屋里的灯光漏了一道到林家的大禾场上,林学涛跟山杏站在这半明半暗的交界线中间,两个人都是一声没吭住,可林学涛已经看到山杏那张鹅蛋形的俏脸上,闪着道道晶亮的水印子。

她听到刚才屋里一家人争吵的内容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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