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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夜之间宫中就变了天。

引发囚蛊经脉尽断的冉苍被送回了皇宫, 整个御医院的大夫出动, 大殿中人群来往不绝。皇后嫔妃有的提着自己的做的羹汤等在外面, 纵使知道见不到人,也要做个苦等的样子, 有的则是在房中去庙里祈福,抄送经文。

宫中势力错综复杂, 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发觉, 更不要说是这么大的事情, 即使冉苍想要封锁消息, 也奈何不得, 最后索性就放消息出去——皇上微服私访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 遇到了刺客——此言一出宫中又是人人自危, 尤其是那些皇子。毕竟冉苍在位置上坐得太久, 加之前段时间中毒昏睡, 冉苍年事已高后力不足的消息已经在众人心里播了种子,谁都免不了多点小心思。

放出这个消息也是敲打一下他的这些儿子,都是从皇子时期过来的, 不要以为他们的心思他不知道, 他还没有死呢。

而明面上受到这个消息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冉星辰。

冉星辰,穹国的太子, 理应是穹国的下一任皇帝,一旦冉苍去了,便是他继位。而且在之前冉苍对他颇为照顾, 甚至要他一起处理朝政,批阅奏折,对于冉苍的路线计划,定是比旁人更清楚几分。

不过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却没几个人信。

不说当年太子舍身护驾、多年守卫边疆,也不说这些年太子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的德行,单单说冉星辰是穹国太子,皇位早晚都会给他,就不应该操之过急,作出这种蠢事。

太子一颗玲珑心,这件事不会不知道。

与之相对,落得猜测最多的是五皇子,冉星河。

***

有凤栖。

“母后!究竟是哪个混账放出的风声,儿臣这段时间都在宫中依您所说的跟着先生学东西,就连内力都已经小成,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是儿臣做的啊!”

“河儿,稍安。”

德皇后捏起茶杯轻轻吹动,套着甲套的两指翘起,脊背挺直,说不出的优雅端庄。

“母后,您说是不是冉星辰那个混账,一肚子坏水的阴险小人,故意做了这件事就是为了坑到儿臣头上?这件事一出来,全落在儿臣身上了,他什么事都没有招惹!”

冉星河一想到外面的人对自己议论纷纷,却对冉星辰信任有加,就恨不能将这件事全都扣在冉星辰头上。

明明他的母后才是当今的皇后!明明他才是最受宠的皇子!

凭什么一个前皇后的儿子能一直占着这太子的名头,就连失踪的十年也未曾摘下,回来之后父皇也没有生出芥蒂?!

冉星河不甘,因为在他看来,这些都应该是他的。

德皇后看着焦躁的儿子,想起之前冉星辰那边的反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是差那么一点。

她向来要做就做到最好,可是在那对母子身上却栽了跟头。她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前面却始终压了一个“先皇后”,她的儿子始终都是皇子,而不是太子。

当年那个小杂种失踪的时候只有六七岁,她才不信一个小孩子怎么就能若能让冉苍为他留住太子的名号十年,说来说去,还不是冉苍记挂那个贱人。

德皇后想到这里眸色微暗,几乎要掰断了做工精美的甲套。

“母后,儿臣该怎么做?”

“河儿,你不要轻举妄动,这几日随母后去庙里吃斋念佛祈福,早宫里安排些人将舆论往太子身上引一下。”

“可是现在该怎么引导?满朝文武都不信他会这样做!”

“那就让他们信不想信的。”

“放出猜测,太子正是因为摸准了旁人心思,才会大胆动作,就是料定了无人会怀疑他。”

冉星河眼前一亮,行礼便迫不及待地要告退,又被德皇后喊住。

“河儿,等等。”

“母后还有什么事吗?”冉星河一想到冉星辰百口莫辩的样子,就恨不能飞出去。

“你和国师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

冉星河皱眉,“国师啊……母后,我搜集了许多旧时的机关藏本,但是连人都见不着。国师他不下占星台的吗?怎么这么大的架子。”

德皇后放下茶杯,叮嘱道:“切莫急躁,你要知道你父皇极为看重他,若是得了他的青眼,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冉星河有些不以为意,“母后,父皇都在他身边安插人了,早就看他不顺眼,我这上去不是自讨苦吃吗?”

“河儿,你难道以为不过几个学了十几年的徒弟能比得上国师?”德皇后摇摇头,“坐在那个位置上,哪里有全心全意信任谁的,安插人不是正常得很。现在他的徒弟们还没有长成,皇上也没有换国师的打算,国师的意见皇上一定会考虑。”

冉星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母后,儿臣记得了。”

……

而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被看做“心中无愧淡然自若”的冉星辰其实压根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施己教和殷国有关?”

“师父体型转换了两次?!”

“二师兄中毒了?”

“大师兄和二师兄……?!”

“还有师父和小八兄……不对,师父和师娘???”

“韶女侠准备和雷大侠成亲?地点就定在醉仙楼?”

“老五老六的关系公布了!”

“隐门大师兄折在墓里面了……”

“边疆震动,殷国的动作越来越大了。”

……

一条条消息砸得冉星辰头晕目眩,哪里顾得上冉苍。

“太子殿下,还有冉苍的消息。”

冉星辰随手接过,“被施己教算计之后被毒蛇咬中,为了祛毒引发囚蛊造成的经脉断裂?咬得好!”

冉星辰想起这段时间敲打之意明显,甚至在隐隐控制自己的行动的言论,顿时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太子的位置就是冉苍给他放头上来顶锅的,凡遇到了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看向他,好比这次,若不是他往日留给人的印象极深,恐怕就要糟糕了。

不过如果不出他所料,他的好弟弟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引导言论,准备对他动手。

冉星辰想起小师弟派过来的听风者,又想想边疆的殷国,顿时有些愧疚。

他们同门之间虽未曾言语,却默契地达成了共识——要将自己所管理的处理干净。就好像大师兄和二师兄分管正邪两道,四师弟与小师弟游走灰白之间,子车位于医道,小六处于蛊域,而他应该处理的,就是这金銮之上,百姓之间。

奈何直到现在都是自己的师兄弟帮自己,自己还只是顶着一个太子殿下的名头。

冉星辰揉了揉太阳穴,又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给自己打气。

“早日篡位,处理朝政!”

“带着同门,游山玩水!”

……

冉苍靠在床头,隔着帷幕,外面跪着的是御医院的大夫。

若是有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定会大吃一惊,冉苍往日俊朗凌厉的容颜已呈老态,一头乌木似的长发,鬓角已经沾了点点星白,眼角有细纹,嘴角已下拉,然而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身上的暮气,竟如垂垂老人。

分明是常人百姓五六十的容貌,却有着百岁老人的气息,

相信不论是谁看到,都会认为冉苍已经时日无多,至少那个铁血君王与他创造的时代大势已去。

冉苍从不是在意容貌的人,然而他梦回时想起重新站在他面前的宁恒,着一身白衣,执一把长剑,长身而立,容貌姿态更胜从前,再想起自己如今的样子,就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慌感。

还有他这一身武功,内力全无,经脉尽断,若是经脉完好大不了他从头练起,可是满朝御医竟然无一人知晓经脉重塑之法,唯一一个吴御医,知晓的仅仅是一种药方。

“回皇上,这就是臣知晓的方子了,可是里面的药材……”

他的话中为难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冉苍看着手中的方子,怔然出神。

这方子……他曾见过。

当年为他重塑经脉之前,在阿恒那处见过。

“这些药物很难寻?”

吴御医在帷幕外连连点头,“难寻。不要说是这年份上百上千的人参灵芝,就单单说这九色灵,据说是江湖上药庄里特有的,五年才产一滴,千金难换。还有生长在外的药材野草,有些长在雪山之巅,有些生在悬崖峭壁,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除非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也不会摘取。”

冉苍听着,手上渐渐用力,将纸张捏地微微发皱。

感受着体内苦修的内力消散的时候,是恨的。恨他强夺他多年内力,毁他根基。

是怨的,怨他不懂自己心思,将他看做那些郎莽之徒,不懂他苦衷。

是慌的,慌他内力尽失之后所面临的种种,慌宁恒是否当真对他一刀两断。

然而种种情绪,最后都落笔与此时的茫然与疼。

他错了吗?不对啊,他怎么会错呢?错的分明是阿恒啊,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自己呢?

可是他没错吗?也不对啊。

如果他没错,怎么就把那个愿意为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去求药的人,弄丢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私以为虐渣最好的是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悔不当初,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老宁会涅槃,而渣苍会将自己禁锢于牢笼,就像是他当年囚禁老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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