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降金智妮？”徐华彪愣了一下，一脸古怪的表情。
“是啊！”李秀满笑着点了点头，“扬州之地现在虽然是金智妮为首，可我们都知道，那是你之前替李彩琳打下来的……”
“这话有失偏颇了。”徐华彪打断了李秀满的话，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却没有进来的沈昌珉，还有在他身边，在门外站岗，因为好奇为什么沈昌珉不进去而探头往里面看的李顺圭，“那扬州，是我拿来换允儿的命的。”
“一州之地换允儿一条命？”
“我赚了。”徐华彪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秀满张了张嘴，硬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这徐华彪……
真是有趣啊！
“已经换给了别人的东西，我是没什么资格再去要回来的。劝降……”徐华彪摇了摇头，“怕是这天下也找不到比我更不合适的人了。”
“我听说，当初李彩琳遇刺暴毙，徐大人你还曾经千里迢迢赶往江东，帮助金智妮继承家业？”郑秀妍很适时的丢了徐华彪一小匕首。
“是。”徐华彪点头，“我若不去，以当时的人望，怕是接手江东的，会是李彩琳的义兄东永裴。”
“那你不是对金智妮有恩……”
“有恩是我帮她得到了扬州，现在我要去让她放弃，那恩还能叫恩吗？”徐华彪看了一眼郑秀妍。
眼神里，多少带了一点感谢的意味。
他不傻，郑秀妍这两句话里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
这应该是他们早就已经商量过的事情，而郑秀妍现在在说的话，多半是沈昌珉曾经对李秀满说过的。
而郑秀妍估计当时就不赞同沈昌珉的这个提议。
所以，她说话的方式都是提问和商量。
让自己也能有一个解释和反驳的空间。
果然，郑秀妍听到这里，不说话了，而是看向了沈昌珉。
那意思是。
我说什么来着？
“那东永裴若是接任，金智妮多半活不了命，徐大人你总也是救了她一命啊！”
“活不了命是有点夸张了。”徐华彪对着沈昌珉笑了笑，“江东的那批宿将，都是跟着杨贤硕一起出山的，就算是看在杨贤硕的面子上，都会保一下金智妮。而且，如果不是他们，金智妮怕也不能那么顺利从李彩琳手里接过江东。”
“那你还去江东做什么？”
“我？”徐华彪看了一眼荆州的两人，“我就是去让金智妮和东永裴互相之间更不信任而已。”
安静。
几乎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徐华彪。
“贤弟这话，我不懂。”李秀满先开口了。
“我不去江东，接手江东，依旧只可能是金智妮，因为无论是车胜元刘仁娜还是韩艺瑟，都不会允许东永裴接掌。而最后，东永裴考虑到李彩琳给他的托付，也必然会接受这一点。”徐华彪一脸的认真，“那个时候，东永裴就是带头尊金智妮为主的功臣。主臣之间，就会非常的信任……等丞相收服江东的时候，麻烦自然也就大一些。”
“……徐大人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谋划江东之事了？”沈昌珉一脸的荒唐。
“从我带着允儿去江东求医的时候就开始了。”徐华彪笑呵呵的，“这天下，终归是陛下的，这件事，我一刻都没忘记过，所以……我在江东用了一些小伎俩，让自己在江东颇有威名，还把江东最有人望的安俊英大人带回了许昌……就连让智妮接手江东，也是避免让东永裴接掌之后，把整个江东经营得铁桶一般。”
“……徐大人倒是说得上深谋远虑啊！”沈昌珉话里有话的说道。
“是啊！也就是因为总想得太远，才总会忽视一些近处的威胁。”徐华彪也话里有话的说道。
“那个……贤弟你的意思是，你去江东劝降金智妮不可行？”李秀满插话进来，转移一下话题。
这俩人刚刚似乎又要吵起来了。
“如果东永裴不在了，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可只要东永裴还在，就绝无可能。”徐华彪认真的点头。
“徐大人你是不是把东永裴在江东的地位看的太高了？”郑秀晶在旁边哼了一声。
“这个……郑秀晶大人，徐大人说的是实情。”权珉阿接过了话头，“自从之前江夏一战，丁恩妃和权恩菲击杀了先江夏太守李弘基之后，东永裴现在已经都督江东军事了。如果他不点头，就算是金智妮想要归顺朝廷，怕是都不行。”
“都督江东军事？”
“现在江东，除了镇守秣陵的车胜元之外，所有将领都是直接听东永裴的调遣的。”李宗泫也点头，“包括韩艺瑟和刘仁娜这种当初跟着杨贤硕起兵的老将。”
郑秀晶点了点头，也看向了李秀满。
李秀满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了进来之后回答了一句话就愣着什么都没做的黄美英。
“去通知水军，准备开拔，出征江东。”
“……是！”黄美英微微一愣神，点了点头。
“丞相，我倒是觉得现在并不急在一时。”徐华彪连忙插话进来，“荆州新降，以我之见，还是先把荆州诸郡平定，然后整编荆州水师，再会合南下的大军，征伐江东，直接对江东用兵……未免有些不稳妥。”
“有什么不稳妥的？”李秀满笑了，“贤弟你怕不是心疼你的徒儿吧？”
“……我是心疼这士兵。”徐华彪认真的摇了摇头，板着脸。
“士兵？等平定江东之后，我让他们休息上一年半年就是了。”
“……算了，我不说了。”徐华彪轻轻叹了口气，“邺城这地方，怕是有毒。”
“徐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旁边一直眼观鼻口观心的金希澈冒了一句话出来。
“我可不想变成第二个朴圭利。”
“……”李秀满张了张嘴，好一阵，“放心，我也不是第二个李延浩。”
“但愿如此。”徐华彪拱了拱手，“今天既然来了，那我也跟丞相大人你说一下了，我打算明天回洛阳了。”
“回洛阳？贤弟你……这一次不随我进军江东？”
“虽然说不上什么师徒之情，可是金智妮毕竟是跟我有旧……我还是避避嫌。”徐华彪笑了笑，“而且，我在洛阳，多少也能配合一下长安城的孙胜完大人。”
话说到这里，就断了。
凉州的事情，还不到可以让李宗泫以及权珉阿知道的时候。
“……嗯，秀妍啊！”李秀满看了一眼郑秀妍。
“主公。”
“你帮我送一下徐大人。”
“……是。”郑秀妍点了点头。
徐华彪有点愣神，不过还是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走出了大厅，李顺圭把徐华彪过来时骑着的马牵给了他。
徐华彪倒是没急着上马离开，他看出来了郑秀妍是要替李秀满传话。
就这样，两人并肩走出了李秀满的府上。
“徐大人，凉州之事，你倒是不用再多担心了。”
“哦？为何？”
“丞相大人已经有了计较和安排，年内，应该就会有一个结果了。”
“……嗯。”
“徐大人，抱歉，这个安排是沈昌珉大人做的，而且，他反复跟主公强调，绝对不能跟徐大人你说。”
“……秀妍啊，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徐大人你说吧。对着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郑秀妍笑了。
徐华彪一愣。
然后也笑了。
“如果沈昌珉是打算把程潇和吴宣仪孟美岐她们都送去潼关外跟刘宪华他们会合，让她们窝里斗的话……到最后多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郑秀妍的笑容一定。
“不要小看了程潇的勇武。”徐华彪一脸的认真，“真等她围攻长安的时候……就靠智妍和孙胜完，怕是守不住长安城的。甚至有可能潼关都会丢。到时候……嗯，反正秀晶也已经不是弘农太守了，我也不用去管弘农的安危了。”
“徐大人你确定？”郑秀妍看着徐华彪的表情，微微皱了皱眉头，“程潇……有那么厉害吗？”
“你不要觉得好像在长安的时候允儿把她打的还不了手，在弘农之战的时候她也没能杀掉吴钟赫，就觉得她在西凉的威名是吹出来的……”
“难道不是？”
“连你也这么看……唉！这样吧！我能不能跟你提个事？”
“什么？”
“丞相这一次出兵江东，让智妍从长安带上一点人去支援吧！”徐华彪一脸的认真，“我可不想她战死长安。”
“……”
“多谢了，秀妍大人。”徐华彪对着郑秀妍拱了拱手。
“……你是真的觉得长安会丢？”
“所以，丞相真的是让程潇去西凉镇压刘宪华了？”
“……是。”郑秀妍咬了咬牙，点头，“她对她父亲还是很有孝心的，应该不会造反……”
“如果我是刘宪华，现在要做的事情，比之前更简单了。”徐华彪笑了，“安排人，找个理由，弄死韩庚，然后……凉州和雍州就是我的了。”
“……”
“好了，言尽于此，我就先走了。秀妍大人如果你想要计谋顺利进行，就请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韩庚的一条命……嗯，我还有一个建议。”
“什么？”
“送韩庚去长安。”
“去长安？那万一他也要反了怎么办？”
“他要反？那他当初来许昌做什么？而且，在许昌这么久，他有惦记着回去吗？之前薛景求的事情的时候，他都已经去了武关跟程潇在一处了，也没见他趁机离开啊！”徐华彪两手一摊，“说真的，当初刘宪华的事情传到邺城的时候，你们就应该让韩庚去长安坐镇收服刘宪华……再继续拖下去，随便来几个人去西凉造谣说韩庚死了，程潇打长安，到时候就算韩庚没死，也得死了，然后，这个仇就没法解了。”
“徐大人你说的是。我这就去找丞相说这件事。”郑秀妍点了点头。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信任我了？”徐华彪伸手，拉住了郑秀妍的胳膊，有点好奇的问道。
确实，郑秀妍今天对自己的态度……有种诡异的亲密。
“……还不是因为世绩啊！”郑秀妍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就算再看你不顺眼，可秀晶的孩子……唉！！”
安静。
“嗯……秀妍啊，其实……嗯，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什么？”
“没什么，你去忙吧！”徐华彪伸手，拍了拍郑秀妍的肩膀，然后，翻身上马，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径直进了书房，也没说什么话。
一路，都有些沉默。
“公子？你怎么了？”
端着一碗刚煮出来的羹汤的林允儿走进了房内，看到了徐华彪愣在那里的样子，有些担心。
“……允儿啊！你说……如果我知道一个人有危险，而且她也当我是她的朋友……我应不应该救她呢？”
“啊？谁啊？”
“……”
“哦……”林允儿知道，徐华彪是不能告诉自己的。
安静了一会儿。
“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吧？”林允儿试探着回答。
“可是这会耽误很多正事……”
“可是如果不帮一把，公子你会很难受吧？”林允儿认真的看着徐华彪，“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正事非要自己不开心的去做啊！公子你现在不愁吃喝，那不就是为了开心才活着的吗？正事……让李秀满大人去做好了啊！”
“……是啊！可是……”徐华彪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长安的时候我给你讲的一个故事？”
“故事？”
“权臣封王逼死功臣的事情。”
“……公子，你是说，这事儿不远了？”林允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尴尬了。
徐华彪没回答。
“公子……其实秀妍大人很欣赏你的。只是……她没有秀晶大人那么洒脱，那么勇敢而已。你要是那样弃她于不顾，不好吧？”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郑秀妍？”
“我又不傻！这些年，当初公子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我一个个都对上号了。”林允儿白了徐华彪一眼，“不过……李秀满大人真的会赐死秀妍大人吗？”
“到了那个份上，郑秀妍为敌的，是所有希望有拥立之功的人……这里面，可能也包括我。”
“……”
“怎么？”
“没什么，公子，只是……你真的要做那些事情的话，公主会怎么想啊？”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徐华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公子，要不然这样，明天我先不着急回洛阳。”林允儿想了想说道，“我……找个机会跟秀妍大人谈谈。”
“别！你这样贸然去找她反而会害了她！”
“那要不然我等着她什么时候要回许昌的时候，我也顺路一起去许昌，在路上我找机会跟她说话就是了。”林允儿摇了摇头，“说真的，公子，秀妍大人如果真的像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里的那个荀什么的一样……那未免太可怜了。”
“……也罢。”
徐华彪点了点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