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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无聊的善后工作

若是在两三年前,面对刘越这样嚣张自大的晋人,拔骨斯都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但在眼下的情势下,他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把满腔的屈辱和怒火暗暗地压制在心底。能将拔骨斯都这样的大漠饿狼逼迫成羊圈里的绵羊的是一句话,一句从左国城刘渊刘大都督嘴里说出来的话:匈奴与晋人冲突时,敢持兵相对者斩!

拔骨斯都作为匈奴贵族子弟,对五部大都督的这句堪称“长晋人志气而灭匈奴威风”的话虽颇有微词,但他也知道刘渊并非是单纯地在向大晋朝廷屈膝献媚,实在是眼下并州匈奴与晋廷的关系太过于脆弱和微妙了。

两年前,谷远县的匈奴杂胡郝散不遵五部大都督号令,擅自率本部人起兵反晋,攻上党,杀长吏,不仅自己站在了晋王朝这头巨兽的獠牙面前,也把并州的五部匈奴推到了胡汉矛盾的风口浪尖。虽然郝散在起兵不久后就投降了晋朝,但冯翊都尉将他杀死后,把他的头颅悬在了左国城的城头,晋廷用这种血腥的方式赤裸裸地表达了对并州匈奴的猜忌和警告。

郝散败亡之后,他的弟弟郝度元潜出了并州,流窜到了大河以西,就在今年的这个夏天,他联合冯翊、北地地区的马兰羌人、卢水胡人,打着为兄复仇的旗号再次反叛,杀死了北地太守张损,打败了冯翊太守欧阳建,把胡汉对立的战火烧到了离洛阳不远的雍州城下。

为了尽量消弭郝散兄弟的叛乱对并州五部匈奴造成的不良影响,左国城一方面加大了对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的财货纳献,另一方面严令五部部众不得以任何方式与并州的晋人发生冲突。这就直接导致了此时此刻的拔骨斯都不得不按照刘越的要求退出他口口声声地申明权利的占田私产。

拔骨斯都无奈却不甘心地扫视了对方一眼,在明显还属于生荒的所谓占田里,除了眼下这个咄咄逼人的晋人少年之外,就只有他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凶神恶煞般的胡人奴仆了,这铁塔般的胡奴倒拖着柄环刀,斜斜地倚在一辆破旧却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牛车旁,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里肆无忌惮地闪着挑衅的目光。

他们不至于隐瞒或是庇护一名不知来历的胡人弓手吧,拔骨斯都在心底长长地舒了口气,暗自想道,那牛车虽看起来有些负重,但他们两个都背弓带箭的,兴许车里装的是新打的猎物。

猎物?对了!他们一定是进山打猎了!想到这,拔骨斯都的心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艰难地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用嘶哑的声音急急地问道:“你们可曾在岭上或地头看到过一只雕?一只飞出了山林的成年金雕?”

“金雕?”刘越斜着眼看了眼神色异常的拔骨斯都,不太明白他所问这话的目的何在。

“你叫拔骨斯都,是匈奴拔骨家族的子弟?”身后靠在牛车上一直看热闹的拓跋金刚提着环刀走了过来,轻叹了口气,对愕然点头的拔骨斯都说道:“金雕的事你不要再问了。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再管半点盗贼的事,我会毫不迟疑地骑着马尽快赶回家族去。”

“你!”拔骨斯都失声惊叫起来,他一双闪着惊恐和错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一脸淡漠的拓跋金刚,过了半晌,他猛地一拨马头,打马往东川河河谷的方向狂奔而去,只留下十余名不明所以的都督府骑士呆立在原地,彼此相顾茫然,一脸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刘越惊讶地看了了拓跋金刚一眼,信口问道。

“这是匈奴很久以前的一起旧案了,”拓跋金刚远远地看着拔骨斯都渐渐消逝的背影,悠悠说道:“这其中的关节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刘越听了这话,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守着这些秘密的人是愿意将其宣之于众还是情愿让它葬于腹中取决于时机。时机不到,三木之下也未必能使匹夫开口;时机到了,一笑之中自可得倾心之言。

拓跋金刚绝不仅仅是个简单的鲜卑胡奴,这一点刘越在奴市初见他时就已了然于心,至于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他为何会被人贩卖为奴?他又为何愿意认自己为主?这一个又一个疑问都是刘越需要去查清楚弄明白的,但刘越却愿意去等一个时机,一个被人坦诚相待的时机。

转眼间失去了两个头领,那十余名都督府骑卒顿时陷入了一场混乱无主的惶然之中:他们想继续前行,但拔骨斯都的离开使他们失去了执行任务的意义;他们想转身退回,可马蹄旁庞义冰凉的尸身却在无声地鞭挞着每个人的自尊。

“你们都回去吧,带上庞义的尸首。”那个沉默了良久的晋人朝他们开口说了起来,他接下来的几句话给他们回马左国城堆砌了一座坚实的台阶:“今日之事,责在庞义而不是你等,你们不必为了庞义的张狂无礼承担一个挑起胡汉纠纷的罪名。如果刘刘曜追究起来,你们就告诉他,西河离石刘越在刘家老宅备下了杏花烧,等着他给我讲一讲平州乐浪郡的奇异见闻。”

“你认识刘曜?”拓跋金刚瞥了眼闹哄哄整队回撤的骑队,面带惊疑地朝刘越问道。

刘越看了他一眼,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含糊地回道:“我与他素昧平生。”

“你真杀人了。”拓跋金刚点了点头,随口转换了话题。

“遇到当杀之人而已。”刘越眉头一耸,微笑着说道。

“我以为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杀人的,”拓跋金刚黑丑的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却没想到你的手段竟会这般干脆利落。”

“狗屁!你不要告诉我,当时你的内心不是欢欣雀跃的。”

“嘿嘿……我本来以为你会叫上我把他们几个都宰了的。”

“杀一个就够了,人多了,只怕会有人应付不过来。”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话说这个时候,我家的杏花烧也该送到洛阳了吧。一坛子酒换一条命,你说这买卖是划算还是不划算?”

“嗯?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有些人总是想掌控一些本不该掌控的东西,你奈何不了他,总该给他出点难题才好。要不然,在别人的眼里,你就是第二个卖酒卖得好的王勋。”

“……”

“听不明白就对了,不管怎么说,等下一件事了了,还是得想法子洗洗身上的污垢才行啊。”

“……”

“谋个一官半职的吧,九品治书郎的名号很多时候不太管用呢。”刘越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脸问道:“那句渠梁伤势怎么样了?”

“可惜了一坛子杏花烧!”拓跋金刚恨恨地朝牛车那边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一时半会估计死不了,但箭创和刀伤太重,只怕撑不了多长时间。”

“看他的运气吧,”刘越把枪抛给拓跋金刚,背着手地朝牛车那边踱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带回家去,用酒泡一泡,再用火烧一烧,塞点金疮药,是死是活,看他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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