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北风忽然就起来了，院子里的风声呼啸，打着漩涡，跟鬼哭一样，她睡得不大安稳，总是梦见自己那个死去的孩子在跟前哭，不自觉地拿手去摸肚子，脑子里一激灵，好像有东西往她身上压，穿过心脏，压到了身体的最里面。
好像是一个鬼魂。
她吓得睁开双眼，身边的男人呼吸均匀，睡得很熟，她往被子里缩了一缩，往他身边靠近，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做那样的噩梦。
翌日，赵泽野早起查看院子里的货物，并没有丢失，提醒杜若春：“这一批先送走罢，总这么搁着也不是回事。”
“还差一些没做好，本来想一起送的，现在没地方放了，今儿我就让人送到镇上去。”
她把大梅姐叫过来：“大梅姐，今儿上午你和秀禾把这些送到尹家去罢。”
大梅答应了，悄悄对她讲：“若春，我跟你讲，你家又出事了，你爹昨晚被你娘打了一巴掌，你娘还气得昏过去了。”
啊，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都不知道？
“我娘敢打我爹？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罢。”
“你爹家也不回，几个弟弟没饭吃，你娘起不来，让弟弟出去找，说是看见他和郑小香混在一起，还给人家做饭吃，你娘实在气不过，就把人叫回来，打了一巴掌。”
杜大山这是要彻底的不要这个家了？
匪夷所思。
“我爹呢，没还手？”
“没呢，让她打了一巴掌，一大早又出门去了。估摸着又上郑小香家里去了。”
“........”
赵泽野在旁边也听到了她们说的话，两夫妻面面相觑，都不晓得杜大山是要干啥。
快到冬天了，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整稻杆，修补房屋，种菜腌菜，准备足够的粮食过冬，杜家却完全没有过冬的样子，杜大山一个劲的往外跑，给郑小香干活去了，留张夏花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也不晓得他是咋想的。
杜若春让大梅先去送货，她有些担心杜家，张秋兰蒙着头走出来说：“我去杜家看看罢，三个小的总得吃饭，家里不能没人管。”
“可是你自个还没好，去干啥？”
杜若春不让她去。
张秋兰摇摇头，说：“我也养了这么久了，没什么大事的，姐夫这个样子，抛家弃子，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她正要往外走，杜若春给她披了件斗篷，让小八跟着一块去，她带着小八上杜家看看，家里一片狼藉，弟弟们抱着一锅馊了的米粥正吃着，老远就闻见了臭味。
张秋兰搞不懂杜大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有家有口的，又没钱，他有什么资格去找小的？
杜若春在家把先前的菜谱修改了一下，把原材料和调料都加进去，每一样东西的分量也加进去，然后在家研制她最抢风头的那一样菜式。
给闵老板准备的特色菜需要一样特色的原材料，她早两日就打听了谁家最近会杀猪的，她要去人家家里买材料。
同村的李家会杀猪，一大早，她就上别人家里去买材料去了。
李家养猪养的多，专门靠养猪生活，隔段时间就杀一头拿出去卖，一头猪少说也赚几十两银子，不过为了猪长得快一些，他家给猪喂的饲料也更多更好，常常要拿稀粥和剩菜来喂养，所以成本高出许多。
李家人刚刚杀了猪，院子里一地的猪血和猪毛，她进去后笑吟吟地说：“李大哥，说好了给我留的东西呢？”
李大哥见她一来，麻利的从屋子里取出一副白色的，肥美的猪大肠。
这东西臭烘烘的，实在不招人喜欢。
“李大哥，这一副多少钱，我给你拿。”
她仔细观察这一副猪大肠，新鲜洁白，内里肥油比人的手指头还长，一看就晓得这头猪没有什么毛病，才能有这么好的一副大肠。
“妹子，你就别给多了，二十文钱，你拿走，别人家可不是这个价钱的，你懂行情，晓得的罢？”
李大哥念她家给村民修了水库，救了大家一命的份上，格外客气。
她笑着收下了猪大肠，付了钱，眼角瞥见李大哥的脚上有一大块烂的地方，连着脚指头，起水泡了。
还是秋天，大家穿的都是草鞋，脚指头露在外头，又浸泡了不少的污水，李大哥好像很养，一直在搓动脚指头。
“李大哥，你的脚咋了，痒么？”
她好心问。
“哎呀，就是个老毛病，脚上痒的很，春天特别厉害，痒得睡不着吃不下的，到冬天就好了，天冷就好了。”
李大哥说。
她晓得那个病叫脚气，书里写过，常年要下地干活，下水干活的人容易得，说：“我相公懂些医术，回头让他给你配一副草药，试试看，能不能治好。”
李大哥被脚气折磨得够呛，听说她家男人能治，高兴坏了：“行啊，你赶紧让他给我看看，能治好不？”
“可以的，那你下回杀猪是不是要过十多天，到时候再给我留一副猪大肠好不好，镇上的客人要，我得拿新鲜的去。”
“行，没问题，你放心好了，绝对给你留着。”
离开李家，她拎着臭烘烘的猪大肠回家，赵泽野被那副猪大肠从屋里熏出来了，实在是和大粪一般臭，他受不了，拧着鼻孔说：“媳妇，咱能别吃这个么，我实在吃不下啊，太臭人了。”
她举着猪大肠给他看：“又白又嫩，肥多油多，没有杂色，这是一头健康的猪才有的大肠，最鲜了，今儿你一定得多吃。”
“我不要，打死也不吃。”
他拒绝。
她没劝，把猪大肠搁在井边上，用清水洗了几道，洗去里头的大粪和残留物，然后升火烧开了水，又给拿热水洗了一道。
就算是洗了这么多次，还是腥臭难忍，赵泽野的表情跟吃了一只绿头苍蝇一样难看。
她拿碱粉搓了几遍猪大肠，这才去了一些臭味。
赵泽野好奇，今儿她的做法好像和以前不一样，是要做什么？
她把猪大肠切成片状，里边的肥油也不刮，留在上头，雪白色的，好看极了。
另一边，泥炉子加了炭，升火，架上铁架子，烤热之后，把猪大肠也架上去烤。
她切了好些青椒、大蒜、生姜，搁在一边，等大肠的正面烤得变了色，夹上青椒、大蒜和生姜一卷，递到赵泽野嘴边：“来，快吃。”
他默默往后退两步，摇头：“你打死我罢，我死也不吃。”
“你咋这么倔呢，这个好吃，不腥不臭的。”
“这个没熟，估摸着才一分熟罢，里边的肥油都没烤出来，还是白色的绒毛状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咋吃啊？”
以前那种炒熟的还能吃一口，这个一分熟的猪大肠，半口都吃不下。（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