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龙凤会（二）
洛阳皇宫紫宸殿，武则天更见苍老，她已快七十岁的人了，再怎么保养也无济于事，岁月让她不再靓丽。一代女皇本来是威严和庄重，但此时却有些意志消沉。
张柬之和宋景两个人汇报的情况让她心里难受，可现实不能不让她接受。皇城守卫御林军报告，魏王府和梁王府已然空无一人，探查的结果是武承嗣和武三思逃跑了。
这如果换做以前，武则天能下令把没有跑的两家人诛杀，但她只是叹口气，并没再说什么。只是和刘仁轨说了一句：“由他们去吧，能逃得性命也好。”
对女皇的样，刘仁轨能说什么？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举行朝会了，虽然洛阳城门四闭，京城中的官员都还在。但以没多少人关心朝政，那些见风使舵的人，都在想办法联系城外的新唐军，一些忠诚的大臣也拿不出什么办法。两条路，一条是固守待援，固守可以，可援从哪来？另一条路，就是开城投降。
大厦将倾，一木难支，这个时候谁也没办法。特别像索元礼、来俊臣这些人，更是人心惶惶，他们干了些什么？没有比他们自己更清楚的。皇宫内外只有两个人不担心，一个是张易之，一个是张昌宗，他们不知道是没心没肺，还是做最后垂死挣扎，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入皇宫内院。
但武则天已没有心情再和他们说笑。对于李孝提出在千牛村一会，武则天不知道李孝想谈什么。已到了如此地步，他掌握了全部主动权，还有必要和自己见面吗？但宋景回来的一句话让武则天不能接受，李孝竟然说有胆量就来，没胆量就算了，十天后他全面攻城。
我武曌是没胆量的人吗？如此相会，李孝想杀我，他要承担道义上的谴责，也将失信于天下。再说自己以七十高龄，李孝才多大年纪，自己还会怕他吗？有些傲然的说道：“派人通知李孝，三天后千牛村相见，我看他要说什么。”
宋景希望两个人能面对面谈，这对双方臣子来说都是好事。因为此时此刻，谁也代替不了自己的君主。躬身答应一声，下去安排，派人通知李孝，女皇同意在千牛村一会。
今天是个好天气，暖暖的春风吹过，时间不知不觉的以来到春天。年关喜庆那是对天下百姓来说，他们如今又是大唐臣民。
很有太宗道风的李孝宣布，受灾的地区免赋税一年，全国取消徭役，这个决定可是够吓人的。
服徭役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如果百姓都不服徭役，那么多活谁干？可这道圣旨一下万民欢呼，朝中大臣却难以明白。为此，杨凡和黄栎苦劝了多时，希望阻止李孝的决定。虽然这道圣旨能换来天下百姓的支持，可是朝廷怎么办？那些道路，水利工程，修建城池怎么办？
等天下稳定了，再开始征发徭役，朝令夕改皇上的威信会大大降低。可李孝只是说不让他们担心，自己心里有数，怎么解决却没说。弄得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如同妖孽一样的皇帝又有什么办法。
甘州地区的全力施为和从丰收地区的调济，各地义仓和官仓的平衡，总算度过了这一年冬天，各地灾害降到最低点。很多地区虽然还有冻饿而死的人，但以比往年强了很多。
尽管这样，当各地奏章上达长安的时候，看到还有的地方人被饿死，李孝心情十分不好，下令朝廷开支减半，后宫消费减少三分之二，皇后带头筹集资金，节约生活，支援灾区。
这个举动在李孝看来太平常不过了，这是一个政府应该做的，这是责任，没什么可炫耀的。但这个举措却迎来了天下人的称颂，满朝文武人数不多，李孝的各机构并不健全，可所有大臣几乎是带着泪光感谢皇上。
看得李孝直发呆，老子是皇上，照顾天下万民，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怎么把他们感激成这样？国人真是容易满足，中国的老百姓太好了。
但也有很多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中原大地到南方世族，有些人囤积粮食，哄抬物价，借机发财，这让李孝杀机涌动，恨不得举起屠刀把他们杀光。但他必须忍，和武则天的争斗还没有结束，外患还没有根除，此时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
如此情况下李孝也得忍，当他接到回复，武则天同意和自己一会的时候，让自己的御林军师长李明乾在千牛村安排，今天是和武则天相会的日子。
虽然以前也见过他，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子，后来一个是太后，一个是臣子，但如今一个是女皇，一个是皇帝，身份地位势力完全变化。
李孝的心中既有期待，又带着一丝敬畏，武则天是历史名人，一个上下五千年没有的正统女皇帝，不能不让李孝有些紧张。所以他没有等待，按定好的时间来到千牛村。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村子，村子里的人早已迁走，所以村子里空无一人。本来就是选择一个开阔地，在这里也不过是一个地名而已。村子里西面一片不太大的草场，此时还是一片枯黄，虽然暖风醉人，但地面的野草也刚刚吐绿。
只有那些浅草才可以看到一丝新绿，让人感觉到春天的气息。蓝天，白云，草地，小溪，刚刚吐芽的杨柳，随微风舞动，一片桃花林，落英缤纷，非常不错的一个环境。
难得身为洛阳人的刘平还记得这个地方，他是李孝的贴身内侍，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问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他就推荐了这里，果然是不错的环境。
在桃花林西面，一个师的御林军并没有多少人，虽然编制级别不低，但人数却没多少，作为皇上护卫的李明乾可是很担心，派出最精锐的警卫团，共计一千四百多人，此时盔明甲亮全是精兵，整齐肃穆，显示出严格的军纪。
东侧一面，却空无一人，有些静悄悄的。李明乾很紧张，但皇上吩咐不用四面合围。他不担心武则天使诈，这是气度和身份，李孝是皇上，武则天同样是，心狠手辣并不代表着是无赖，残暴和无耻也拉不上钩。
李孝很是悠闲的站在桃花林里，看着那些落下的花瓣，轻声念道：“花谢花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许王好文采，但何故做女儿态？”随着话音，武则天在青鸾的服侍下款步行来。离李孝不远的地方，武则天摆摆手青鸾后退了几步，站立在远处，用眼睛盯着李孝身边不远的李湄。
李孝早听到桃花林另一侧的车马声音，看来武则天也带了不少人，但都没进这片不大的桃花林。李孝不能不佩服武则天的胆量和气度，城外可全是李孝的人马。
淡淡一笑：“太后过誉，这并非本王所做，何来文采一说。”
“哦？”武则天今天显然刻意的打扮了一下，头上已然花白的头发，还是那么浓密，高挽发髻，中间的凤凰金步摇在阳光下闪烁，一支珠钗斜插，笼络垂到腮边。脸上竟然看不出什么老态，让李孝很奇怪，难道这时代的化妆技术就这么好了？
“但不知这诗是何人所作，好像许王并未念完。”武则天很感兴趣的问道。
李孝说道：“作者是一个叫林黛玉的女子，才情高绝却一生悲苦。确实没有念完，但很长不说也罢。”
武则天不知是否有意的，是为了寻找话题，还是为了舒缓紧张，说道：“那就念完吧，让本宫听听？”
李孝脸上一直带着平淡的笑容，他已不是十几年前的人，学会了深沉稳重。也就说道：“难得太后有此雅兴，那就听一遍吧。”
“好一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武则天叹息一声说道：“此女子才情确实很高，但只会自哀自怨，辜负了她的才华。幸福命运是自己争取的，并不是等来的，所以她只能一抔净土掩风流。”
李孝摇头苦笑，说是林黛玉所做，其实就是曹雪芹所写，他一个落魄贵族子弟，一个文人书生，如何能和武则天相比，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和武则天比的。
这也不过是缓和尴尬的一段插曲。李孝并非诗人，他可不是上官婉儿，所会的诗词有限。红楼梦中的诗词也会的不多，只是葬花诗太出名了，李孝才记住的。也就一笑说道：“她一个小女子为情所困，怎么能和太后相比。“
武则天自傲的笑笑，两个人心照不宣。武则天见面第一个称呼是许王，并不是皇上，也不是姓名，李孝也就称呼她太后。自己自称本王，武则天就自称本宫。
这种无言的交锋，看着没什么，但彼此都明白，武则天不承认李孝这个皇帝，那李孝也同样不承认武则天这个女皇，同时为了不僵持下去，李孝没有自称朕，武则天也没有。
武则天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她也不想这样谈论下去，话锋一转问道：“许王约本宫来此，有什么要谈的吗？”
李孝说道：“好久不见，令月很想念你，我就带她看看你。”
“令月？武则天一愣，随后明白了。李孝终究是自己晚辈，如果李孝攻破洛阳自己还有命在吗？恐怕言外之意，这是最后一面。看来自己不答应条件，李孝真做好了攻城的准备。（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