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只好道：“请前辈指教。”
温严忙道：“父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说行不行？”
温实点点头，对刘毅道：“带上那把刀，进来！”
刘毅看了温严一眼，温严的脸上满是无奈。
刘毅只好又从车厢里取出星陨刀来，跟着两人进去。
御剑阁内堂。三人分主次而坐。
温实一坐下就对刘毅道：“我说你刀法不行，你好像很不服气？”
刘毅摇了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刘毅又摇了摇头。
温实道：“你用的是重刀，却非要把它当快刀来使，这就是你的败笔。”
刘毅皱眉：“可这举重若轻，不是武学中的一种境界么？”
温实冷笑道：“举重若轻，是个人力气大就能办到，有什么了不起的，嗯？”
刘毅哑口无言。
“那您的意思是……”
“想要快，就要轻。想要猛，才要重。你用重刀使快刀，那不是自相矛盾么？”
“可重刀能够增强我的力量……”
“你现在还是能用外物来增强力量的阶段么？”
刘毅怔住。
玄炎神功提供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自身的力量。星陨刀虽然能稍微强化一下自身，却也有限。
“想要增强力量，就要多练内功，学习如何使用真气来加强兵器。你有那锻炼身体的功夫，还不如用来修炼内功。我说的对不对？”
刘毅疑惑道：“可是如何用兵器来修炼内功？”
温实哼了一声：“我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
刘毅想了想，道：“您是说用真气来加强兵器？”
温实没好气地道：“所谓加强，不光是使兵器变得更加坚固锋利，还要使兵器能够外放真气。你内功不弱，外放的真气却只有浅浅一层，我说你刀法不好，难道还说错了？”
刘毅想起宫本薰外放的真气都比自己远，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练刀的路子都有些偏了。他对温实心服口服，立即拜倒：“前辈没错，是晚辈太过自傲了。”
温实哼道：“能承认错误，倒还有些气度。”
他接着道：“你有用兵器强化自身的想法，这本没有错。但是你要知道，你走的是内功的路子，而不是外功。所以星陨刀并不适合你。”
刘毅思索着道：“所以晚辈应该换个差一点的兵器？”
温实却道：“我只是告诉你刀法不行，就已经算是提点于你了。你还不知足，想让我教你武功不成？”
刘毅想想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放着这么一位对兵器最了解不过的大宗师在此，不从他身上学点什么总是不大甘心，就趁着温实喝茶的当口，偷偷地给温严打了个眼色。
温严立即道：“父亲，刘兄曾经帮孩儿调解了和丐帮的纷争，刚才又拦住了那个强人，这加起来可就是两份人情了……”
温实哼道：“你把星陨刀送给他，别说两份人情，就是两百份人情也都能填平了。你小子别替他说话！”
温严对自己父亲不敢稍有顶撞，温实让他闭嘴，他就只能闭嘴了。
刘毅忙道：“不瞒前辈，晚辈此次来是买兵器的。前辈如肯稍微指点一下晚辈，晚辈以后就都在您这买了。”
他说出这话心里也有些没谱。御剑山庄什么样的产业，御剑阁什么样的地方，兵器能卖不出去？海沙帮的规模也不是很大，对人家来说充其量就是个小单子罢了，温实真的有可能动心吗？
温实真的动心了。
虽然他的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他的语气却已变了。
“哦？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刘毅忙道：“晚辈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刘毅。”
“哦，刘毅啊，就是最近闹得挺欢的那个，海沙帮的副帮主？”
刘毅不好意思道：“让您见笑了。”
温实仔细打量了他两眼，道：“前两天海沙帮和巨鲸帮刚刚结盟，今天你就来采买兵器。你们海沙帮这是要有大动作啊？”
刘毅谦虚道：“小帮小派，能有什么大的动作？最多也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温实道：“行了，闲话少说。我手里确实有一批货不大好出手。你如果都要了，我就指点你几句。”
刘毅奇道：“不会吧？御剑阁的东西向来都是你争我抢，怎么可能出不了手呢？”
温严额上已经有了冷汗：“父亲，您该不会是想……”
温实淡然道：“那批货交给你你卖不出去，就只能让我来亲自处理了。你有意见？”
温严忙道：“孩儿不敢。”却向刘毅递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温实换了副温和的语气，对刘毅道：“我做生意从不骗人。跟你说了不好出手，你应该也有心理准备。我这就让严儿给你拿几个样品看看。”
温严立即去仓库拿了几支刀剑过来。
刘毅接过一看，立即就明白这些刀剑为什么是御剑山庄出品还会卖不出去了。
只见这些刀剑有的刀身不平，有的剑身不直，有的握柄太短，有的握柄又太长……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瑕疵，几乎每支刀剑上都有，有的上面还不止一处。
来御剑阁买兵器的人，往往并不缺钱，而是奔着御剑山庄的名头，追求质量来的。这些兵器造成这样，要有人买才怪了。别说散客不会买，就连帮派为了面子也不会买。
因此才会产生现在的状况，就连温实都有些发愁，而刘毅则成了冤大头。
刘毅为难道：“前辈，这些兵器好是好，可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啊，你说我们的人拿着这些兵器，那帮战的时候不是让人笑话吗？”
温实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说道：“这些兵器都是我御剑山庄的学徒打造的，手艺肯定是不行，但材料却都是挺好的。而且我御剑山庄的学徒，手艺就算再不行，也比外面的人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刘毅摇摇头，他是真看不出来。就算是最简陋的铁匠铺，里面的兵器也不会像这些歪瓜裂枣一样。
温实见他不信有些不高兴，但想想他不是内行，不懂也很正常，就从那一堆破烂里面拣出一把长刀，问刘毅：“你看这把怎么样？”
刘毅道：“最烂的一把，放到最烂的兵器铺子里，也卖不了一两银子。”
他说的是实话。温实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拣出来的这把长刀简直就把所有的瑕疵全部汇粹了，实在是惨不忍睹。刘毅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温实更不高兴了，对温严道：“你去别的兵器铺买一把好一点的长刀来，快一点。”
御剑阁不远处就有兵器铺。和御剑阁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不同，人家走的是接地气路线，就是很普通的兵器铺，卖很普通的刀剑。里面也有好的，但绝没有太好的。
因此当温严走进这家兵器铺，说要买刀的时候，掌柜的都吓坏了，以为他要来砸场子，赶紧把最好的刀拿了出来。温严看了看不大满意，但想来这种铺子也就这种货色，就付了钱回来。
那掌柜的劫后余生松了口气且先不提，温严把买来的那把刀交给刘毅，温实问刘毅：“这把刀如何？”
刘毅仔细看了看，道：“还不错。”
“你们帮派会不会给帮众发这种刀？”
刘毅苦笑：“我倒是想，但我要是那么做的话，下个月的饷银就发不出去了。”
他话刚说完，一道耀眼的刀光从他面前闪过，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举刀一挡，那把刀就断成了两半。
温实手里拿着那把烂的不能再烂的破刀，威风凛凛地指了指刘毅手里的断刀，道：“如何？”
刘毅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手里还剩下一半刀身，又从那堆残次品中拿了把刀，两刀互斫，结果手里的刀，那把温严买来的、刘毅觉着还不错的刀又断掉了。
“这……”
温实哼道：“打造兵器，工艺数不胜数，有的是提升材质，有的是改良形状。前者难而后者易，前者繁而后者简。”
“世间工匠无不以形状为要，因为形状不好便卖不出去。我御剑山庄的学徒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先学最重要的提升材质。如你所见，这些兵器虽然形状不好，在性能上却已非江湖上一般的兵刃可比。你现在还觉得它们烂吗？”
刘毅看那些刀剑的眼光已然变了。他一个一个地拿起来观看，不断挥舞试试手感，忽然发现这些刀剑普遍地比外面相同制式的刀剑更重，显然温实说的并非虚言。
“不觉得了。”
温实继续说道：“刀剑的形状会影响到它们的功能，但这是对于高手而言。对于普通的江湖中人来说，一把剑的剑身直不直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两把剑相击的时候，谁能把对方的剑砍断，我说的对不对？”
刘毅点头。
“所以一句话，你要还是不要？”
刘毅忽然道：“这样说来，这些刀剑都是好东西了，难道在晚辈之前，前辈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些话吗？”
温严有些惭愧地道：“这些东西本来是在下负责销售的，但是没卖出去。还是父亲厉害……”
刘毅忙道：“我还没说要呢。我只是很奇怪，这些东西的性能这么优越，那些人知道了怎么会不动心？”
温严尴尬地望向温实。
温实坦然道：“因为这些刀剑并不便宜。”
刘毅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多少？”
温实伸出一只巴掌。
刘毅将信将疑：“五两？”
温实哼道：“五十两！”
“噗！”
刘毅一口把嘴里的茶水全吐了出去。
“给帮众们用的东西，你要我五十两？”
怪不得没人敢要，这价格实在是太离谱了。
温实强词夺理道：“我御剑阁最低的价格就是五十两，不能再低，再低就会掉身价。”
刘毅真想扑上去把温实的白胡子给揪下来，却又不敢，憋得难受极了。
“五十两太高了。还是算了吧。”
刘毅说着起身要走。
“哎哎哎，别急着走，少年人怎么那么沉不住气？”
刘毅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才道：“我没那么多钱，留下来也只有丢人，为什么还不走？”
温实忙道：“你跟严儿是朋友，价格可以商量嘛。”
刘毅一听就知道自己所料没错，这批残次品肯定在温实手里积压了很长时间，卖又卖不出去，留着又没有用，确实是急着出手了。
他转过身，道：“前辈，我给您一个建议，这些东西这么贵，打包卖估计没有帮派敢买。您不如化整为零，把它摆到柜台上，兴许有人感兴趣呢？”
温实板着脸道：“胡言乱语，是不是想砸老夫招牌？这些东西说到底也是学徒们做的，如何上得了台面？”
刘毅叹了口气：“那样这样的话，晚辈也没办法了。”
温实道：“别啊！你不是还想让我指点指点你吗？快把这些东西拿走吧。”
刘毅此时才发现温实老儿的真面目，原来也是那么的不要脸。
“让我拿走是吧？不要钱是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刘毅说着就要出去喊人。
温实忍不住叫道：“站住！谁准你这么放肆！”
刘毅嬉笑着道：“是前辈你说的，难道我听错了？”
温实趁沉着脸道：“一口价四十五两，三千二百七十八把全部拿走，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刘毅嘿嘿笑道：“要我说，您都把星陨刀送给我了，那可是无价之宝，这三千把破烂加起来都比不上吧？为何不也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我呢？”
温实气得吹胡子瞪眼，叫道：“老夫才没有把星陨刀送给你！是我这不肖子干的好事！严儿！回去之后罚你抄《尚书》三十遍！”
无辜躺枪的温严欲哭无泪。
刘毅走到这一步也豁出去了，又道：“你要不愿意送给我也成，我用星陨刀换可不可以？反正你说这刀不适合我，而且你也不想把它送给我，那就换过来吧。”
温实怒道：“你给我出去！”
温严下意识地就要送刘毅出去。
刘毅朝他打了个眼色，非但没有出去，反而走到温实身前，给他倒了杯茶。
“前辈息怒，晚辈跟您开玩笑的，怎么能不要钱呢？生意不是这么个做法嘛。但是四十五两却有些太高了。”
温实喘了口气，道：“那就四十四两。”
刘毅一听，恨得牙痒痒的，他来之前万万想不到这名震江湖的御剑山庄庄主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真是所有的美好都破碎了，现在只有全力反击才可以取得胜利。
“四十四两？太高了吧。”
“四十三？”
“太高太高。”
“……那你说个价钱。”
刘毅伸出一只巴掌。
温实立马叫了起来：“三十五两？你怎么不去抢！”
刘毅却道：“你想多了。去掉三十，才是我可以接受的价格。”
三十五两，去掉三十，就是五两！
温实心里飞快地做完这道算数，瞬间就爆发了。
“好小子，竟敢来御剑阁消遣老夫。看剑！”
匹练似的剑光连成一片光幕，像一块光之布朝刘毅罩了下去。
刀光一闪，星陨刀已捅向光之布的中心。
刘毅这一刀已出全力。他相信有玄炎神功加成的星陨刀必定可以将光之布捅个对穿，破掉温实的剑势。
但结果令他失望了。他太高看自己的力量，也太小看温实的剑法。
星陨刀接触到光幕的一瞬间，光之布就好像一块真正的布一样凹陷下去，却并没有破！
光之布以难以想象的坚韧化解了星陨刀的力量，四角则丝毫没受到阻碍，从四个方向朝刘毅袭至。
以柔克刚！
星陨刀天下至刚，却被温实用一把御剑山庄学徒练出来的残次品长剑给克住了！
刘毅全力出手之下还无法变招，只能后退一步，右手从地上拣起一把长刀，再次迎向温实的剑势。
刀光闪动，光幕四角已破其二。星陨刀重整态势，又将剩下的两角破去。
刘毅至此已竭尽全力，温实只要追击，他必败无疑。
但温实并未追击。
他重新打量了一遍刘毅，似乎对他这个人又有了新的认识，说道：“能够接下我这一招‘天幕苍茫’，虽然只是六成功力，但也不错了。”
刘毅松了口气，听他说只用了六成功力，料想以他的身份，应该不是虚言，不禁暗暗心惊。
温实道：“你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功夫，着实难能可贵。看在你前途无量的份上，我就给你四十两的超低价好了。”
刘毅跌倒。辛苦打了一场，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原来只比他刚才给的价格低了三两么？
刘毅决定要祭出自己的大杀器空头支票。
“老爷子，我问问你，你们御剑山庄的学徒还要多久才能毕业啊？”
温实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个得看各人的进度，难说得很。有的一辈子都学不成的。”
刘毅问：“所以像这样的残次品你们还会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是吧？”
温实点头道：“是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