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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端午

玉阶前,李芳对等候许久的徐阶道:“首辅大人奏对完了,陛下宣召您进去。”

徐阶轻轻一握李芳的袖子,低声道:“皇上心情怎么样?”

李芳并没有说话,神色却显然沉了一下,徐阶眼皮一跳,缓缓跟着他往大殿走去。

今日只有东南张经和赵文华的奏疏送抵,两人各执一词,两篇奏疏徐阶都看过,赵文华弹劾张经的所有罪名简直是无的放矢狗屁不通,在王江泾大捷这样的胜利面前,赵文华完全是垂死挣扎。皇上应该不会相信赵文华的说辞,而大捷在眼前,他怎么都应该高兴才是,但李芳给出皇上心情很差的讯息,只能和首辅严嵩的奏对有关系他不知道在君前怎么为赵文华辩护了,对于这个命定的宿敌,他永远都不敢掉以轻心。

徐阶走进去,道:“臣徐阶拜见。”

“次辅来了,”嘉靖帝道:“你最有发言权了,你是松江华亭人,老家那边来人,都是怎么看张经用兵的?”

这个问题简直是莫名其妙,徐阶是松江人不错,但在京城做官快二十年了,妻子和幼子在老家侍奉徐母,平常虽然常通家信,但他也不会去问张经在江南都干了什么

但这给了徐阶一个信息,皇帝对张经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并不满意,对这次大捷,也似乎心存怀疑。

张经用兵谨慎,也从没有谎报、冒功的事情,徐阶认为王江泾大捷是百分百可信的,何况战后依例都有监察御史核对战果,在这个上面谁也欺骗不了。但皇帝之所以怀疑张经,肯定和赵文华的奏疏有关。

“臣老母在松江,每日只知含饴弄孙,”徐阶道:“若有家信,则常嘱咐臣忠君报国,为陛下分忧,并不曾说过张经如何用兵,毕竟妇人怎知军事,臣请陛下恕罪。”

“是吗,”嘉靖帝转向严嵩,“首辅说你们苏、松之人,都怨恨张经拖延战机,不肯出战,任由倭寇荼毒地方啊。”

徐阶大吃一惊,不由自主望向严嵩,严嵩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自己就算不替张经说话,也不能凭空构陷张经不作为啊。严嵩为何如此笃定,自己一定会站在他那一边?

而且,徐阶自入内阁起,小心谨慎侍奉严嵩,严嵩的话很少违背但这不代表严嵩可以替他做主。在皇帝面前,严嵩说徐阶是松江人,松江人都怨恨张经,不信你问徐阶。他若是承认了,岂不是以后都不用面见皇帝,严嵩就可以代表他的意思了。

但他刚要张口否认,却见嘉靖帝案前那本奏疏上,有鲜红的朱批字迹经欺诞不忠,闻文华劾,方一战!

像一盆冷雪从他头上倒了下来,徐阶浑身一个激灵。

皇上真的信了赵文华,认为张经不忠!

那朱批就在眼前,即使他飞快地挪开了眼神,但字迹仍然挥之不去,他实在是想不通赵文华的奏疏究竟哪一条说进了皇上心里,但他已经知道了结果,那就是张经完蛋了,尽管他刚刚取得了大捷,但依然免不了朱纨那样的命运!

他终于知道严嵩为什么笃定自己不会替张经喊冤了,不错,尽管徐阶和李默交好,对于李默推荐的张经,徐阶自然希望他能坐稳江南总督的位置。但一旦皇帝下定决心要拿掉张经,他不可能冒着和皇帝心意相悖的危险,替盟友说话!因为看到张经,他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夏言,想到了曾铣!

夏言曾铣就是前车之鉴,两人的复套之议即使不说是完全正确,却也不至于给他们召来杀身之祸,但九五之尊的帝王认为他们错了,即使天下都认为他们是被冤枉的,但依然挽救不了被弃市、被腰斩的命运!

徐阶永远忘不了那风雨如晦的夜晚,忘不了那惊风骤雨的落败!人头落地的场景一遍遍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他感觉自己身体里也有一部分,也被那柄杀死夏言的屠刀割走了!他无比清楚一点他不能是那个下场,只要不是那个下场,什么原则,什么坚持,他都可以放弃。

何况张经只不过是盟友李默的人,又不是他徐阶的人徐阶这么安慰自己,然而他不肯承认如果张经是自己的人,在这一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臣……老家松江府,”徐阶听到自己的声音:“数次被倭寇兵临城下,城中旦夕戒惧,惶恐不知所措,是盼着总督能尽快剿灭倭寇,但听闻张经以广西狼兵未至为由,任由倭寇饱掠而去,因故颇有怨言。”

他不会陪着张经去死的,活下去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徐阶这样麻痹自己,他知道自己这么说,会中皇上的心意,但也中了严嵩的圈套。徐阶在关键时候,背弃了李默这个盟友!他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当初夏言被杀的时候,也牵连到了他但彼时在翰林院做修撰的徐阶矢口否认自己和夏言密切的师生关系,他将夏言贬损地一文不值,才在那场浩劫中脱身上岸。

从那时起,满朝都知道他徐阶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只要能保全自己,什么都可以放弃徐阶一句话也不能辩解,忍辱负重这么些年,总算恢复了朝野议论,然而这次过后,所有人又会想起当年那件往事,更加鄙视他的为人!

这就是严嵩的目的,他辛辛苦苦多年聚集的清流,会带着无尽的嘲讽和鄙视离他而去,他的盟友会因为他的背弃而不再与他为伍。徐阶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但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还能站在这庙堂之高,他就还有机会!他背负了那么多,是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的!

徐阶跪在地上等待着嘉靖帝的宣判,直到头顶传来威严的声音:“着锦衣卫锁拿张经进京,李天宠暂代其责。”

京中的风云变幻,并不能影响苏州人的快活日子。

端午节的一天,学宫放假,都回去过节了。陈的小宅子里,被刘婆贴满了五雷符,文钱一张,据说效果灵验,还有刘婆自己合泥作的张天师头像,以艾为头,以蒜为拳,置于门户上,看着像个大号娃娃。

“刘妈,”陈喝了口酿造的酒:“你酿酒的本事可以啊。”

“不是我酿的,”刘婆在院子里高声道:“是楚小姐,她心灵手巧地很呐!”

菖蒲酒酒味芳香,有爽口之感,楚嫣就道:“我在里头放了雄黄、朱耒、柏子、桃仁、蒲片、艾叶……唉这不是喝的,这是洒在地上驱毒虫的!”

陈若无其事地喝了两口,“我肚里有虫,也杀一杀。”

楚嫣从他手上夺去了酒坛,用艾蓬蘸着洒在墙壁角落、门窗、床下等,又把玩耍的尚薇召来,用酒涂在她的耳鼻、肚脐上,痒地她左右闪避,咯咯直笑。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梦龙,在家吗?”

陈应了一声,转头对刘婆道:“我去同学家玩了,你们中午自己吃吧。”

开门果然是林润和陆近潜,学宫的大部分学子都受到了吴启和的邀请,去吴家的宽园玩耍。陈跳上马车,几个人有说有笑地朝宽园方向行去。

大家下了马车,又等到王篆和五六个同学前来,扣了门不一会儿就有管家来迎客,笑眯眯将他们带入园中,吴启和从直廊转出来,大家又是一阵相互作揖。

“少伯,你家这园子修得真好啊。”众人都感叹道。

宽园里头嘉树荣而佳卉茁,奇石显而清流通,跟着吴启和步入景色深处,众人看到的是回廊复折、小院深深,是接连不断错落变化的建筑组合。园内精美宏丽的厅堂,与安静闲适的书斋、丰富多样的庭院、幽僻小巧的天井、高高下下的凉台燠馆、迤逦相属的风亭月榭巧妙地组成有韵律的整体。

众人游兴大发,又是一阵吟诗作赋。过了一会儿管家道:“老爷知道少爷的同学来了,特备下筵席,请大家去木樨轩入座。”

一进入木樨轩,就见吴奂穿一身青色五蝠捧寿纹大襟,笑眯眯地坐在厅上,众人连忙在蒲团上给他磕了头,行小辈的礼节:“拜见世伯”

陈也行了礼报上姓名,只感觉头顶似乎有一道强烈的不可忽视的目光逡巡不去,等他抬起头来,这目光似乎又不见了。

“快快起来吧,都是启和的同学,”吴奂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今日来宽园玩耍,更要尽兴才是。启和,替我好好招待。”

刚开始大家都还拘谨,不过吴翁实在是和蔼可亲,而作陪的吴启端也就是吴启和的大哥是个胖乎乎的风趣人,不像吴启和那样斯文,于是觥筹交错,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时序端午,大家议论了一些过节的事情,便说到了端午的起源,王篆就道:“端午的午,本来是初五的五,谓五月五日也,京师以五月初一为端一,初二为端二,数以至五谓之端五。”

“不是不是,”王世望摇头道:“《盘古王表》有载,按十二地支顺序推算,第五个月正是‘午月’,第五日正是‘午日’,午月午日谓之重午,所以端午又叫重午节。”

两人因而争论起来,陆近潜被吵得不耐烦,怒道:“管他什么根脚,就像你王世望,名世望,字瞻美,说的不还是同一人嘛!”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王篆就道:“端午节还有好多名称,不如我们以此行酒令,说一个名称也要说出由来,说不出的人便罚酒三杯。”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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