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拳风砸空。
首领仓促之间转身反击，也没指望这一拳能砸中敌手，只是正好借着对方闪避拳风的时间，快速调匀自身气息，好应对敌手接下来的刁难。
那一团模糊身影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身周一片片旋转飞舞的雪花令首领心头升起不祥预感。
她的真容自风雪之中露出，冰清玉洁，明眸善睐。
“本座只是追过来看个热闹，你为何对本座出手？难道不怕与本座交恶吗？！”
女掌柜顶着一张光彩四射的脸孔，偏偏说的话却这么老气横秋，一口一个本座的，听在首领耳中，简直将他气得吐血。
“分明是你不依不饶！”首领据理力争，“我已经无意与你再起争执，你又为何不依不饶？退一步海阔天空！”
女掌柜抬起手，刚想指首领身后举起残刀的枯骨，突然之间有改变了注意，挽着自己垂下来的长发，朝后退了数步：“行了，我退了，而且退了不止一步。”
“跟你说了追过来就是想看看热闹，你那么气急败坏做什么？”
“你！”
首领怒吼一声，想说女掌柜欺人太甚，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首领这一天内所受的戏弄，简直比这辈子加起来还多！
怒极攻心，又不得不忍……
这种感觉实在过于憋屈！
“你究竟是想要如何？若要某给你赔礼道歉，某便给你赔礼道歉一事，某承认你未曾饲养魔骨，一切只是某的恶意揣测，你，你放过在下可好……”
话到最后，语气近乎哀求。
女掌柜撇嘴道：“可不是我不愿意放过你，是它不愿意放过你。”
说着，一伸手指向首领身后纵跃而起，誓要一刀将首领劈成两半的枯骨！
刀气冰冷，死气沉沉！
首领悚然一惊，口中吐出一个字：谁？！
接着便立刻转身，提起全身真元，双掌朝上推出，硬抗枯骨的死亡刀气！
轰！
真元充塞、弥散而成的防护罩被残刀瞬间斩破，首领也受到了刀气波及，双掌之上出现一道道裂痕，鲜血缓缓渗出，五脏六腑不断震荡！
他口喷鲜血，从半空中坠向地面，同时怒吼：“你果然在饲养魔骨！魔道妖人！魔道妖人！”
“嘁！”女掌柜撇了撇嘴，看着首领坠地之后，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被随后追杀而来的枯骨一刀斩断一条臂膀，扭身想要逃跑，小腿也被对方顺势削掉。
不过须臾之间，首领便被削成了一个人棍！
四肢尽断，落地即化作枯黄骨骼！
“魔道妖女，我与你不共……”
拼着最后气力，首领凄然长号，然而吼到一半，半截刀锋便将他身首分离了。
枯骨下巴开合着，它感觉到了自己活着时候的美妙感觉，扭身回望坐在大树上，嬉笑看戏的女掌柜。
“赫赫……”
枯骨喉咙里发出了自死了之后，便没有出现过的音节。
“诶，你把他杀掉了之后，是不是应该把我也杀掉啊？”
女掌柜拍了拍手，从树上站起身，道：“来吧，杀掉我吧，不过得先打赢了我哦。”
“赫赫赫……赫赫赫……”
枯骨发出一连串的单一音节，显得很焦急，它在原地打转。
尘封已久的记忆在女掌柜那张脸出现于枯骨的世界中后，一一复苏，那是属于它的执念。
也是它仍旧感觉自己还算活着的证据。
它又怎么可能对这个女子下手，杀掉对方？
“你……能够听懂我说的话？”女掌柜看到枯骨如此反应，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蹲在树上，托着下巴向枯骨发问道。
枯骨用力点头。
“赫赫！”
“真好玩啊，你竟然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女掌柜顿时喜笑颜开：“你是这里的守陵武卒吗？”
“赫……”
是啊……
枯骨脑中如此想着，更确切的说，它只是留在这里，独自守卫一个人的陵墓的守陵人。
而那个本该呆在陵墓中的人，如今却出现在它的眼前，让它惊喜的同时，亦有几分隐约的难过。
这种难过来自于生与死之间最不可跨越的距离……
“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女掌柜奇道。
明知枯骨不会说话，她还是这般发问。
枯骨愣了愣，捡起一根树枝，想要在泥土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可是在这一瞬间，关于大商王朝的文字形象在他脑海之中渐渐淡去，最后成了空白。
它记得自己叫殷长生，却偏偏写不出来这三个字。
“是不会写吗？”女掌柜笑了笑，“没有关系，其实我也不在意你叫什么名字。”
枯骨握着树枝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反应。
“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在这里，遇见过一个个头不高不低，大概比我高一点，长相是这样……哎呀，我怎么忘记了……”
说着，女掌柜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手帕展开之后，武帝独孤万乘的形象跃然其上。
枯骨看着手帕上的人像，眼眶中的鬼火剧烈摇曳，最后归于静寂，它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认识？真的认识？”
女掌柜本不觉得这具有趣的骷髅会知道她所画的人是谁，但没想到对方真的认识，她呆了一下后，随即兴高采烈，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枯骨身边，将那副独孤武帝的画像放到枯骨眼前：“你仔细看看，看是不是你所见过的那个人？”
“哎呀，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他是不是在这里出现过？”
不等枯骨仔细观察，她便如连珠炮般发问了。
枯骨不断点头，这是它记忆中的女子与自己靠的最近的时刻，这种距离让它同样不知所措。
女子所要问的人，它是知道的，它甚至将那个人当作平生最大的敌人。
“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女掌柜犹豫片刻之后，问出了一个她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先不要告诉我，先让我想想！”
女掌柜双手交叉在胸前，低下头紧紧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含糊不清的东西，良久之后，睁开明亮的眸子：“现在可以说啦。”
“赫……赫……”
枯骨摇了摇头。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骗我？”女掌柜眉毛挑起，有些不满。
枯骨缓缓站立起来，朝着自己的墓洞慢慢走了过去。
知道又如何？
不知道又能如何？
过往种种，终究烟消云散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