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当天陈徵奕陈徵鸿两兄弟的挨个询问，有人见到燕黎一路散步去了乱坟岗，燕黎还问过乱坟岗的情况，那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而她出乱坟岗时整个人显得极其神经质，有人招呼她也听不到，漫无目的在晃荡，还是有人通知了陈徵鸿才将她领回家。
燕黎身上没有伤口，整个人却至此开始浑浑噩噩。
“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在乱坟岗上。”周游若有所思，他开口道：“还请让燕黎女士出来一下，我看看和我姐的情况有没有不同。”
陈徵鸿扶了夫人小心翼翼带到客厅。上次我见到燕黎时她画了戏妆，看不清真容，眼下却发现她的确相当年轻，若不是陈徵鸿说过她已经快三十岁，我还以为她就二十二三岁。
燕黎眉眼细长，鹅蛋脸，倒是有几分古典美人的面相，只是此时她双眼放空，就像是丢了魂儿，陈徵鸿让她坐下她就坐下，犹如一只精美布娃娃。
我忍不住将陆阴阳和燕黎对比了一番。陆阴阳是眼睛盯着某一处，不发一语，就像是一个在生闷气的小姑娘，你喊她她从不答应。
俩人都有无法沟通的特征，而且自我陷入封闭，根据陆循记载，“怨女咒”伤人最为阴毒，令女人无法排解自身抑郁与越来越沉重的压抑，最终发疯彻底陷入封闭抑郁绝境。
陈徵鸿语气带着几分哀求：“周小兄弟，还请指点怎么解除这种咒法，我妻子已经这模样一年了，从没有正常说过话。我知道法不入世，不过救人是不同的，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旁边陈徵奕揉了揉额头，对这位痴情大哥也表现得毫无办法。
不等陈徵奕表态，周游微微一笑：“这叫怨女咒，忌讳阴冷潮湿，陈大哥要多陪陪夫人，带她出门走动，之前为了安全将她关在家里反而会让怨女咒加深。再一个多和她说话，多开导，保持暖和，晒太阳，饮用姜汤和红糖水，原本二十八日可解。不过陈太太症状有点严重，大概需要更耐心一点。”
陈徵鸿大喜：“多谢多谢！我这就去做姜汤和红糖水，胡姐，你帮忙带燕黎去外面晒晒太阳，走一走，别走远了。”
胡姐哑然：“大少爷，外面阴气沉沉，哪来的太阳。”
“啊！是我昏了头。”陈徵鸿有些失了方寸，搓着手坐不住，只是笑呵呵道：“我这人就这样，做不了大事，哎呀哎呀，太好了太好了，糟糕！”
他突然脸色一变：“鸡汤该换砂锅了！我的高汤！”
说罢这中年人就匆匆冲向厨房。
陈徵奕仿佛已经习惯哥哥这样子，笑容中带着些许无奈：“多谢陆家助拳，不过……”
他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
我倒是能够理解，周游这人最擅长拉扯，一拉一扯，将陈徵鸿拉扯得心态全无，眼下更是毫无保留给了他们一份大礼让燕黎痊愈变得可能。从佯装待价而沽到全盘托出，周游这一手玩得漂亮而大气，反而让崇福堂当家有些窘迫。
这让我忍不住想到，陆家原本看中周游做接班，的确是有眼光的，与人博弈上周游天赋异凛，老天爷给的一手技能。
“只是我也不得不说一句。”陈徵奕望向周游，只是目光中再无此前的淡然，而是一种平时：“五钱风水术，我可以教一次，但风水不同人物，难以彻底驾驭，世间万物更替太快……”
“陈先生想多了。”周游笑眯眯道：“我可不是来讨要崇福堂的五钱风水术的，前面怨女咒的解法只是我表示的诚意。”
陈徵奕停下，再次看向周游：“那你的意思是？”
“我说过的。”周游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茶，脸带人畜无害的笑容，“有人对我陆家嫡传乱伸手，还用怨女咒这种阴毒手段，我过来可不仅仅是救人。谁乱伸手，我要谁的爪子。”
淡淡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周游放狠话。他这人我是明白的，越是笑，越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这回他开车一路从宁泗星夜赶到连城，是动了真火。陆阴阳被人给阴了，如果不是陆循手册里有应对之法，陆阴阳这一辈子说不定都毁了。
“好，无论对手是谁，我崇福堂奉陪到底。”陈徵奕果断道。
周游点点头：“陈先生，对方应该对连城的情况很了解，否则不会选择那个乱坟岗下手，而且怨女咒的忌讳恰好不懂的人根本难以判断，只会越陷越深……这是一种让人闭嘴的手段。”
陈徵奕手指停在了陶瓷茶杯旁边：“你是说，燕黎和陆小姐在乱坟岗发现了什么？”
“想来应该是这样，否则为什么你就不会故意放任燕黎在乱坟岗徘徊……”周游突然站起来：“时间紧急，我先去乱坟岗一趟。陈先生还请留一个电话，更好迅速联系。”
“那我也一起。”
“陈先生且慢。”刘邦却挡在他面前：“鄙人还有一些事要请教。”
此前一直甘当绿叶的刘邦突然冒出来，让陈徵奕有些意外：“是……”
“是我司方平的事。”刘邦平静地说着：“就在此前我抵达连城时，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里头正是方平的脑袋……”
陈徵奕大惊：“谁干的。”
“正是需要陈先生帮我看看。”刘邦翻出手机：“上面有我的录像，你看看，这手段到底像是谁的手法……”
他们再次陷入了方平之死的案子里，我带陆阴阳上了周游的卡宴，一路直奔乱坟岗。
今天天气也不好，阴霾风大，吹得乱坟岗上的杂草小树猎猎作响。
在平原上，乱风岗这处就像是一个鼓起的大疖子，疖子上又长了一个个小包，看起来就如同一颗异样肿瘤。
“扶着表姐。”
周游吩咐着，然后从陆阴阳兜里翻出寻虫指，寻虫指的指针果然再度疯狂抖动旋转，可样子更像是陷入了某种困惑，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尸蠹”，让它无法判断无从选择。他这一手是将陆阴阳体内天官作为仪器，和寻虫指配合生效，如同一个人形指南针。
“原来是这样。”周游握紧寻虫指喃喃：“我说表姐为什么会半夜过来。”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突然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说，把这里整个给挖开，附近的村民会不会同意？”
“你疯了吧……”
哪怕不信鬼神，我也知道死者为大值得尊重，这里那么多孤冢古坟，一下子给掘翻，实在有些大不敬了。
周游有些闷闷：“果然不行，可惜可惜。那走吧。”
他就自顾自上了车轰开了引擎，我更是摸不着头脑。
“我们不是来找线索的吗？”
“是啊。”周游从储物格里翻出一个塑料盒，倒了一片药丸塞进嘴里，又丢给我：“吃两片，你们过来缺维生素，很容易肠胃不好。”
车子缓缓发动，开回城隍庙。
我给他没头没尾的行为弄得心里不爽，嘴里咀嚼着维生素片：“你到底过来是干什么的？”
“这里有东西。”周游打着方向盘，绕过一头拦在路上嘴巴吧唧吧唧吃草的黄牛。
“表姐来也是为了那东西。”周游侧脸回头看了看靠在椅子上的陆阴阳一眼，她当然依旧毫无反应，双手放在膝盖上，前所未有乖巧安静。
“那东西叫玉泉，又称‘玉屑’，是尸蠹挚爱之一。”
我盘算着这古怪名字：“听起来像是一种矿石？有什么用？”
“也没什么大用，就是能够保持尸体百年不腐，水分保持得当的话，整个人除了不会呼吸，和生前没有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