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们这一小插曲陆阴阳并没有看到，被她看过来时我不免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一样。
阿里用独臂指了指后面：“这就是棉花地了。”
岸边往上还有一段距离，后面是一片与血湖截然不同的新世界，地面、石壁、头上空间顶部都长满了一团团黑色的绒状物，的确有几分像棉花。一些黑棉花或许是成熟了，从枝头上坠落下来，被气流挟裹着，在空中飘散着许多蒲公英一样的黑色絮状物，让我想到宁泗雾霾最严重的冬季某些日子。只是比起城市里雾霾更加大块，肉眼都能看到那些细小纤维在空中游荡的模样。
陆阴阳让众人暂且修正，同时她给罗子敷处理伤口。裹在罗子敷脚上的布被解开之后，下面除去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在流血，还有一个牙印……
这让我有些尴尬，那时候自己处于肾上腺素爆炸的状态，估摸着也听不到罗子敷的叫疼，只顾疯啃。
陆阴阳甚至表扬了我一句：“缺少药物时候，口水是不错的消毒替代品。”
我灰溜溜跑到阿里旁边去。
前面我以为这位老兄会由于断了手臂很不适应，没想到阿里自从止血后就相当镇定，行动起来也十分敏捷，人类的求生本能是一方面，再有就是阿里的确是一个硬汉子。不像是罗子敷这个平日里生活惬意的，平日里凶狠傲气，真到了危急关头就开始有些抓瞎。
阿里左右张望，依旧在试图找到老板郑良奎的踪迹，不过我并不认为郑良奎还滞留在这里。此前郑良奎开枪应对水鬼翻身的阿学，后来九黎君出手摘下阿学脑袋，郑良奎只要是正常人肯定是逃走了。
再说了，如果郑良奎还停留在这里，象鼻怪群这么大动静他早就应该看到我们过来汇合才对。
包扎完毕后罗子敷行动居然又恢复正常，她甚至跑跑跳跳，在周围热身，一脸惊讶：“居然真的感觉不到痛，你们陆家的确厉害啊。”
陆阴阳淡定道：“痛觉只是身体对异常的反馈，本身并不是目的，我用‘天官’暂时给你做了短时间神经传递处理，只能持续半个小时左右。”
缓过劲儿来，我立刻问起陆阴阳之前象鼻怪到底是什么来头。
“准确来说，它们不是单独的一种生物，但这里情况特殊，或许自身也有一定的控制能力。”
陆阴阳说的话让人很难理解，罗子敷表示听不懂。
“你们有做过解剖么？”她问。
我和罗子敷都摇头，阿里说自己解剖过一些鱼。
面对我们这群零基础，陆阴阳不得不想了想才开口：“进入这一片湖泊，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环境十分怪异？温热有水源又有空气的环境很容易滋生细菌，但其实这里相当干净。”
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还真是，温热血湖之中，水面上没看到什么漂浮物，也没有什么藻类或者伴生物。与此对等的是夏天的河，没人清理卫生时一天就能长出许多水葫芦，水面发酵般的味道也重得要命。
“是因为有换水功能的原因吧？”罗子敷立刻回答：“这里的特殊水源应该是在不断更换，通过这种方式净化。”
陆阴阳点点头：“回到最大的问题上，水下的这种密集触须生物，我们一般看到都会看做是单独个体，不过据我观察并非如此。相反，它们是一个整体，记得吗？阿里此前割断了一截引起对方痛觉，那时候我就让你们快逃。”
这里陆阴阳专门引用了一个小常识，那就是神经触觉是在神经元大量聚集的地方反映最强烈，比如说人的手指和大脑，痛觉都是相当灵敏，背部和臀部就比较耐痛。
我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幼年体神经元集中，反而感觉强烈。”
“对。”陆阴阳进一步解释说：“就像是人类的幼儿一样，对痛觉反馈比成年人更加迅猛，这些触手状物都是一个巨大的整体，你可以把它看成某种特殊的‘手指’。”
陆阴阳的根据有几点。
一是观察象鼻触手本身很容易就会发现，越是粗壮个体色泽越深，并且表面粗糙，而越是幼年越是靠近湖底越是色泽较淡粉色，就连“肿瘤”本身也一样，顶部布满疤痕，连在湖底的部位却被黏膜包裹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此前阿里失去胳膊那次，割断了一根触手没有引起第二次那么大阵仗，第一次的痛觉远远不如第二次。
第二点来自于生物学经验和知识，陆阴阳进入血湖里就发现这里环境有很浓重的人为味道，开始她以为是有人在这里故意培育里头的象鼻水怪。后潮水退去，看到真容让她立刻改变了想法。
关键在于地上的气孔。
她说道：“马烨我记得以前你肠胃不好，有慢性肠炎，难受的时候有一个征兆，就是嘴里会有肠胃涌起的腐烂味，对不对？”
我不由一愣：“你是说，那些湖底的气孔是……”
陆阴阳打断我的话：“第三点是它们的行为模式，任何生物的行为最终来自于两个本能冲动，生存与繁衍。哪怕是人类大脑高度进化，依旧一言一行都受到本能巨大影响，比如说娱乐一方面是好男色女色，另一方面游戏的本质也是‘虚拟生存’，只是筹码从生死变成了更多样化的衡量，比如段位，分数，头衔……”
“但是这里的触手群行为却完全不像是这两个。”陆阴阳抬起食指：“首先，以它们表现出的形态不像是有性繁殖，触手之中更像是一个换气通道，它们扭动既不是向异性求偶也不是交配；再者它们也不是通过触须摄食，这个一眼就能判断，水里也找不到能够供养它们这么大躯体的给养物。”
她前后分析逻辑一如既往清晰，可这么一讲反而让我心中隐隐猜测更加模糊起来。
罗子敷有些没了耐心：“你就直接说结论啊，藏着掖着干什么。”
“好。”
陆阴阳点头：“我排除了各种可能，结论是，这一片红色湖水，包括这里整个区域，触须群落，地面上的凸起肉瘤，乃至于四壁穹顶，都是一体的。”
“一体？你是说……”罗子敷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它们是一个整体。”陆阴阳语调罕有的郑重：“一个巨大的器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