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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艳遇成冷遇

13日

10个小时的咣咣当当,早上7点,我出了北京西客站的站口,瞅了个最显眼地方,等着奇迹、也就是小语的出现。西客站,就是个巨大的正在滚动的搅拌机,所有的人和车不是沙子就是水泥,掺和着吐着,不断趟儿,闹得没一点儿晚春的温馨。

就这样,旅行袋挨着我一条腿,我们俩一块儿戳了半个多小时,但根本没人正眼看看。车站这种地方,除了小偷,除了接人的人,一般没谁注意谁。直到“男主角”皮鞋的鞋跟儿硌疼我的脚后跟儿,我明白了,别主角了,我连个配角也不是。

太阳已经出来了,但空气依然很凉,是那种接近冷的,让我想到了初冬。

小语,不会来接我了。

真想立马儿给陈述打电话,可不见小语、不说说当当男保姆什么的我哪里甘心。走!坐什么地铁公交!拦了辆出租车,我直奔怀柔。不是我有钱,我实在是受不了那种身在异乡无人怜的折磨。

四五十分钟吧,我站在了小语居住的那幢楼前,稍停,腾腾腾直奔二楼0号。

故作平静,轻按门铃。

门开。透过防盗门细小的铁花栅栏,我看到了一张被分割成好多块儿的很平静很白晰的女人的脸孔:完全没有我所期待的惊喜或激动。不是小语吧?

门开,我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直视对方:“你好,我是河南的张非,请问……”

对方用一双很大很美格外冷的眼睛回敬我:“你好,我是你的网友,谭小语,请进。”

我心里一空:怎么这么冷啊?我人长得不丑啊,虽说个儿头不生猛,但咱英眉俊目,典型的秀才脸,不拥抱也得给点笑色儿啊?

侧身进屋。

小语平静地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透的内容,她轻轻地地说:“你真的来了。”

难道她不愿意我来吗?我心里猛一失落,就烦不唧儿地,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动声色:“是啊,我这人守信用,而且,还很容易原谅不守信用的人。”

“哦。辛苦了,坐。”小语好象这才想起来让我坐下。

我于是就坐下,正好就好坐在一道阳光里,顿觉自己成了X光下的病人,可以任她审视到骨头,赶紧挪换地方。

小语用了香水,从没闻过那香型,丝丝缕缕,淡淡地生发出来,让我头晕。

“先这样说吧,我只请了一会儿假,你先歇会吧。”说着,小语用手一指客厅西南角的一个房门:“那房间一直闲着。”

瞧这话说的,好象谁来都可以去那儿睡一样。

我说了声谢谢,掂着旅行包,刚要进去,小语又淡淡地说:“我中午不回,厨房里有东西。”

我“嗯”了一声,心里烦得驴踢一样:中午竟然不回来,把我当什么人了啊?搁我在家的脾气,早跺脚走人了。可在这儿不行,在这儿跺脚只能硌疼自己的脚。

卧室,四壁洁白,一张双人床,一个写字台,一把椅子,哦,写字台上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还插网线呢。我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一把扯开,就象狠撕嫩玉米的青皮儿。没人管没人问,睡觉!睡罢就给陈述打电话,让“给你当保姆”的童话退化成笑话吧……

真失落啊,比找不到陈述更失落。就象钻矿,按照常规地质条件判断,应该探出金矿来,结果,探到的只是铜矿。

“钥匙在饭桌上,出去别忘带。”

门外又传来小语冷冷的声音。我一愣,折身起,噢了一声,心底掠过一阵暖流……

合上眼,脑子里浮出小语的样子:黑色休闲装,苍白冷丽的脸……苍白纤细的手指……腕子上的绿玉镯,还有,腕上的一道细细的伤痕……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啊……

“当当当……”

正要睡着,忽然传来敲门声,我一激灵,睁开了眼。

“小语……小语……”一个男人在轻轻地叫,那声音,关爱着呢,不会是那个追小语追了十年的“长跑”运动员吧?

管他呢,反正小语不在家,我要是开门,说不定就会自招二脸(难看)呢。

一觉醒来,屋里的光线已淡。按开灯,莲花吊灯释放着安静和温暖。

窗外,风声呼啸。看来,要有一场倒春寒了。就象我的现状,一腔春风还没鼓起来呢,小语的冷风就把我给盖了。

想起一句网络名言来:站在云里,我看你十分美丽。我走下云端来看你,结果我被严重摔伤。

打开手机,五点了,赶紧给老婆报了平安。

得给陈述打电话了,准备走人吧,别腆着二脸当保姆了,艳遇,已成遭遇喽。

天哪!陈述竟然关机!这个混蛋!我马上给他发短信留言:开机马上联系我。

哥的,一觉醒来竟然是无路可走,那种心情真是直逼丧家之犬。

忽然觉得身上哪儿都痒,洗澡去。

出卧室,进客厅。现在才有心情打量小语之家:白墙黄地板,客厅不大不小,客厅正面墙上,可墙一幅壁画:翠竹如海,细径幽远。一张红色摇椅静放,空无一人。卧竹听风,水清石白,清新可人的意境。

洗澡间,我把水温调到46度,这是我一向喜欢的温度,科学家说这个温度是洗澡时的黄金温度。我这人活得爱惜,最信科学家的话了。

热水冲在身上就象雪花飘到企鹅身上,舒服。洗着洗着,看到自己的一堆衣服和**时,我才想起来,来京除了带了两件新内裤,根本就没带睡衣,更不要说浴巾。那儿倒是挂着一条洁白的浴巾,伸手一摸,软得象一种好心情。可那是小语用的,咱这网友哪配用啊。于是,关了热水器,先用手把身上的水珠儿拨拉一遍,然后老老实实地站着,一边看着那条白浴巾,一边高尚地等待着身上的水分被自己6度的体温慢慢蒸发掉……

就在这时,传来了开门声!

我慌得猫撵的老鼠一样不知怎么办了。片刻,浴室外传来小语平静的声音:“要睡衣吗,女式的?”略一迟疑,我一咬牙:“要。”然后躲到门后,将门拉开一条缝,一条胳膊伸出去,真他哥的怕让她一刀给削了。

藏青色的睡衣,很软,很典雅,女式特征并不明显。捂到脸上,淡淡的香。心里,倍感温暖,忽然又委屈得厉害,眼里,竟然就有了泪,对着镜子笑了一下,擦去,再笑一下。

“多谢了,不过,不要对任何人说我穿过女式睡衣噢。”我从浴室里走出来,半调侃。

小语倦倦地看了我一眼,轻哼,象笑又象嗔。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接:“爸……好,我去,但不准提林岩的事……”

小语问我:“我父亲刚才打电话,叫我过去吃晚饭,你要不要去?”

我干笑:“我去干吗呀?又不是你宠物。”

小语往外走:“贫。自己做点饭吧。”

主人不在家,点什么火儿动什么灶,我跑到楼下买了两袋酸奶和几根火腿肠就上来了。

骨嚓骨嚓大嚼,咕咚咕咚猛灌,10分钟,晚饭结束。

不行,还得给陈述这个混球打电话——但还是手机!发生什么事了?这不是坑我吗?

无聊,就打开电脑上网,看新闻,满屏都是小日本儿占领钓鱼岛、修改教科书还有想加入联合国的恶心事儿,就关了电脑,进客厅,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用遥控器把首都所有的电视频道当成我们县里的电视台折磨了一遍,没发现好看的节目,就坐那儿发小呆。

刚过了能过半个多小时,小语就回来,进门就捂着嘴咳嗽,倒是省了打招呼了。

还没等我说什么,她的手机就响了。

小语皱眉:“……爸,我说过不让提林岩的……我的个人问题谁也解决不了,您歇吧,再见。”

说完,小语就把手机关了,然后在我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我,淡淡地说:“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我还真没打算,被动得很,就先用一个笑抵挡了一下,才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这人,抗击打能力强。”

小语点头:“我想知道,你到北京,到底干吗来了。”

我不想撒谎,叹气:“朋友办报纸,让我当编辑,可是,现在联系不上了,他一直关机。”

语气直视着我:“要是联系上了呢?那你就不用给我当保姆了吧?”

“不不,这并不矛盾,这两件我可以同时做的。”我赶紧摇手表白。

小语轻咬下唇:“那,这么说,你是真的打算给我当保姆是吧?”

我点头,郑重得很。

“你想要多少工资,我们这儿基本上是八百。”

小语一提工资,我心里就酸了一下,马上摆手:“一分不要,有吃有住就行。”在我心底,我从没把小语当外人的,怎么会要她的工资呢?而她提到工资,显然把我当外人了。

小语点头:“风格这么高尚,我先省了。”

这样说嘛,我心里还好受一些:“我的职责呢?”

“简单,一日三餐,打扫房间。如果有客人来,你也不用看他的脸色,你是自由人,有权保持自尊。”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鼓动我跟客人作对吗?我笑:“好,我就好自尊大。”

小语:“还有一点,我们可以随时中止和对方的口头协议,也就是说,你可以随时走人,我也可以随时叫你走人。”

我愣了一下,点头:“没问题。一旦发现更好的女同志,我就去给她当保姆。”

小语皱了眉:“其他的,就没什么要求了。”

我摆手:“我可不能光满足于把生米做成熟饭……”说到这里我笑了,小语也笑了一下,接着拿眼嗔我。

我摆手:“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要求再低我也会按色香味去伺候你。丑话说在前边,要是你因为贪食美味而导致胃疼或体重增加,不能赖我?”

小语稍稍偏头,看我:“你真有那本事吗?”然后,不等我说什么,她站起来身直接就进了卧室,把我办了个老凉。我正想回房间,她又出来了,拿着几张钞票:“如果不太累,从明天早上起,你就开始做饭,这是五百块钱,看着买点东西吧。”说着,把钱递过来。

我的手伸了伸,又蜷回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就接住啊?”

小语:“如果你很有钱,能养起我,不接也行。”

这话说得,我便接了,再次看到她腕儿上的细疤。

得,明天就人家保姆了,今天就再充分自由一下吧,站桩提前——

下身:双足稍呈外八字,两腿微弯,膝盖不超过脚尖。

上身:双臂抬起合抱胸前与鼻尖同高。两眼微闭,脸上似笑非笑……自然呼吸……

也就是说,除去架式,面部表情要象一个精神病人。

以前站桩,不到一分钟就会有温水一样的感觉从腿部慢慢上浸,然后到尾骨,再到后背,进而全身,之后,就可以慢慢入静了。但今天不行,劳累再上委屈吧,一直站了数分钟,腿部才有一点感觉。我一边安慰自己不要急,一边调整呼吸,温暖的感觉才渐渐在身上漫延开来……

四周很静,和站老家的院子或书房里没什么两样,我就要入静了——

“当当当……”大声小气的敲门声,让我心头一震,全身一麻,赶紧站直了身子,桩是暂站不成了。

“小语!开门儿!”一个女人泼辣辣地叫着,女中音。

稍停,门开。

“你怎么关机了?”

“不想人打扰。”小语懒懒的声音。

“我要离婚,我找到证据了,那男人忒不是东西,养了个情儿!”女人恨恨的声音。

“想离就离吧。”

“我明儿就去起诉他。对了,瞅空儿哪天陪我去西峰寺看看去,我去了几回,求了几本佛经,看着挺好的。”

小语嗯着。

“哎,这房间怎么亮着灯?”那女人象联合国观察员一样。

“一个朋友,想认识吗?”小语满不在乎的声音。

“算了,我这会儿只对菩萨有兴趣儿。”女人的声音败落得尼姑一样。

……

十点了。勾头扭身子的,就是睡不着——我是穿着内裤和背心睡的,勒得慌,要是在老家,肯定是无牵无挂的大婴儿状。

偶尔,小语的轻咳,白纸片一样翕合在静夜里——她这个曾数次被我在网上抱过疼过的冷透的“乖乖”,就睡在我的隔壁……

14日

尿这东西最缺德的地方就是在你睡得最香的时候把你分泌醒了。凌晨三点,我让尿给憋醒了。

拉开门就往洗手间小跑,刚跑两步,赶紧又退回来穿上了长裤——小语正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呢!

洗把脸,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打量小语一边过去。

小语,穿件红睡衣,温柔的灯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光着的脚丫儿,白得象冷瓷。此时,她正茫然地盯着电视机,落魄无助的样子,惹我暗暗心疼。

我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坐下,不安地问:“醒这么早,不是因为我的闯入吧?”

“不是,我经常这时醒来,无所事事。”小语收回目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电视里,一个吸血鬼正在吸血,吓人。小语在放碟儿。

小语语气柔弱,很少有那种白天时的冷,让我顿生呵护之心,但,我的双手只是扣在了我的右膝盖儿,我说:“问你个问题,可以不回答,如果生气,也可以在天亮之后立即让我走人,如何?”

小语点头。

“就在几天前的网上,你还说‘想我’,我还说抱你,疼你,但现在,我就在你的面前,还成了你的保姆,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淡?”

小语想了想,认真地:“虚似和现实永远不可能提划等号,至少在我这儿不可能。有时,我更喜欢那种虚似的情感。现在想想,那种情感也不应该,我是个自由人,而你,却有妻有子。”

我说了声“谢谢”,失落中,总算有了些许释然,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让我当你的保姆?我只是你一个网友,你不怕你的家人朋友说啊?”

小语摇头:“怕?我求之不得。你怕可以随时回去。”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呀?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当你的保姆?”

小语看着我:“网上聊了一年多,我信任你。否则,我是决不会让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进入我的家门的,更不要说当保姆。而且,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这份荣幸,虽然……”

“虽然什么?”我觉得这虽然后面的才是我想知道的。

小语讽刺地一笑:“虽然这幸运可能会带来不幸。”

“为什么会带来不幸?”我有点儿紧张了,但装作不在乎。

小语很好玩儿地笑了一下:“如果你做保姆的时间足够长,你自然就会知道答案。”说着,她站起来,“我再睡会儿。”说完,进了卧室。

我也重新躺到床上,但毫无睡意,小语为什么说幸运可能会是不幸呢?

她能有什么目呢?利用我吗?可目前明明是我在利用她啊?算了,就算她有阴谋,也不至于用到我这号身上吧?除了三千块钱,我要啥没啥了。算了,能让人阴谋了,那也说明有价值。要是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而不是男人给阴谋了,那价值更高。就象同样是一只鸡,让狗按地上直接撕吃了就没有让一个女人的红唇白齿咬进嘴里嚼了显得美,显得更有价值。

随她便吧。到一个新地方,关键的不是你认识谁,而是谁认识你并帮助你。在北京,我只认识两个人,陈述相当于已经相死了,只剩下一个小语了,我还能挑剔什么呀?只要能先在她这儿住下去,先不说创作,至少可以上网当一个足不出户的soho自由撰稿人,给老婆挣点买房子的钱。反正在我带来的移动硬盘里存的各种素材够我了写上三年的,从故事到伪纪实的。这会儿,我只担心陈述,这家伙,不会真死了吧?

保姆不好当。最好的保姆就相当于保安兼母亲,既要能保护主人又要会疼主人。所以,六点我就起来先到厨房视察了一番,第一顿饭,一定要征服小语。结果,发现厨具都有,好吃的不多,大多是垃圾快餐。少了葱姜蒜,小病门前站。厨房里没这几大样儿,不象个过日子的。

我决定去趟超市,记得出小区右拐有个大超市的。我其实讨厌进超市买东西。没意思。就象刷牙有人帮你挤好牙膏放那儿一样,关键是那挤的牙膏不一定是你喜欢的口味。到农村大集上买东西那多得劲儿啊,讨价还价,你争我吵的,热热闹闹。有句话不是叫“二大爷赶集随便遛”嘛,那种自由散漫的状态就象色鬼进了红灯区,爽。

下了楼,一抬头,忽见小花园旁边立一棵小白杨,心中顿觉温暖——这可是家乡平原最常见的树了,至少低得上半个老乡吧?不由多看一眼——碗口粗细,高过丈余,嫩叶绿黄,沐在朝阳里,象一个刚扎胡须的少年,快乐地成长。

正匆匆地走,无意中就看见前面路面上有个黄澄澄的小东西,不会是金戒指——果然,只是一枚铜钥匙。我觉得,要是我当不好男保姆,也得象这钥匙一样被人扔到大街上了。

七点半不到,我就带着一大兜东西从超市回来了,从土豆到蕃茄,从鸡到鱼,从江米到小米,从燕麦到荞麦,从蜂蜜到鸭梨,十好几样儿。

小语正皱着眉坐在客厅里,见我进来,不经意地说:“这么麻烦,不就早饭嘛。”

我进厨房:“这你就不懂了,早餐最重要了,应该吃得象个皇帝,午饭嘛象平民,晚饭则是乞丐了。”

小语没说话,眼里满是不屑,对生命的不屑。

一阵子忙活,我熬了红枣荞麦粥,熘了一个大白菜,拌了一个嫩黄瓜,摊了一盘儿煎饼,逐样儿往饭桌上一摆。阳光亮堂堂地照进客厅,落在餐桌上,把早餐冒出的热汽照得仙气一样,炫哪。

小语舀了半勺荞麦粥,放进小嘴里啧了啧,眉心微微一蹙,咽了下去。

我有点紧张地问:“口感如何啊同志?”

小语点头:“嗯,好喝。”

趁小语吃饭的空儿,我又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小会儿,等她吃完时,我又把一碗蜂蜜雪梨茶端到了饭桌上是。

“搞什么名堂?我已经吃饱了?”小语皱着眉。

“你还有点咳嗽,这是蜂蜜雪梨茶,喝了吧?”

小语想了想,端起碗皱着眉尝了一小口,:“管用吗?味道倒是挺好的。”

我胸有成竹地说:“管用啊。但只能治标。我看你的身体真的不太好,以后我会让你慢慢好起来的。”

小语想说什么没说,只是一饮子将茶喝了一半,匆匆地走了。

别浪费呀,我把小语喝剩下的给喝了。我张羽出手就是不一样,这茶味儿真纯。

收拾完厨房,我接着打扫卫生。小语的卧室本来就窗明床净的,其他地方三下五除二也完了,十来分钟而已。

这保姆也太好当了。这是我干完活儿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写会儿毛笔字吧。这可是我人生的支柱之一啊。

伸手到旅行袋里掏毛笔时,手碰到了一个凉凉的圆圆的小东西,拿出来一看,一个五彩芯儿的玻璃球,临来京时儿子塞进去的,说是送我的礼物,叫我不要忘了他,真***会煽情。把玻璃球拿在手里,脑子里满是儿子的调皮样子了。以前,每当有人夸他聪明可爱,我总是贬他,说他不是爱情的结晶品只是爱情的沉淀物,不会有大出息,实际上我也想让他光父耀母。儿子有个好父亲真不错啊,我小时候在农村时,这小子在我肚子里,我混到县城时,他在我媳妇肚子里,等我混出点儿人样儿,这小子出生在县城,成了个城里人。如果我能在北京扎下根儿,过几年这小子就就能来北京上学就业、可以直接和国际接轨了。不用说,我儿子的儿子也就能弄个北京户口喽。呵。

小睡了一会儿,无聊,写故事。开了个头,写不下去,上网,到“天下原创”网瞅了几眼,阿铁在线。这小子挺敬业的。又登上QQ,注册了个新名叫“文学流氓”,随便加了几个好友,也没聊出劲儿,又找人下围棋,一直下到快该做晚饭了才关机。

16日

没有目标的狗吃屎都赶不热的,没有目标的人,当然是吃饭赶不上热的。我可不能老在小语这儿吃蹲食儿,没陈述开道我也得先闯着。

今天星期六,吃过早饭,我带上作品集还有获奖证书什么的,对小语说:“我想到市里转转,这两天在网站上看了几家招聘记者的信息,想去试试。劳驾你给我把来回的地铁路线给我写清楚。”

小语:“好。”

“中午我可能回不来,午饭,你可不要吃垃圾食品……”

“你忙吧,请我吃饭的人很多。”小语不在意地说。

唉,人家不缺爱,我献什么八杆子打不着的爱心啊。

接过小语写的路线图,我拉开房门刚要走,小语又叫住了我:“带上钥匙,我不定到哪儿。”

心里又热了一下:唉,这就是小语,她开始让我知道了“折磨”二字的含义了。

北京太海了,从上午9点一直跑到下午4点半,连轴转地跑,才把计划里的三家报社跑完,午饭一直到下午三点才摸到嘴里。当然,快十二点的时候,我没忘了给小语打个电话,让她吃什么不要吃什么。小语说她在父亲那儿吃午饭,还问我吃了吗,我说我吃了,谢谢。之所以要谢她,是因为我没想到她还能反过来问我一句。

坐公交车回去的时候,招聘的结果让我有点儿丧气,本人水平没问题,凡我去应聘的单位,没有看不上我的。但对方的条件不行,一般是试用期三个月,此间工资为一千二,最高的一千五,关键是,都要求每天按时上下班,还不管吃住。就这几两银子,就算我还能给小语当保姆,可是刨去来回路费、吃吃喝喝、打打手机什么的,这一千多的工资我不等于全捐给北京了?我是爱国爱首都,但我要是紧巴死了那就谁也爱不成了。

累了。虽然汽车站离小区只有不到一千米,但下了车,我是一步也不想走了。正瞅出租车呢——

“哎,坐车不?便宜——”身后忽然传来一句河南话。

回头,只见一个三十大多的男人,正骑在一辆人力三轮车上给我打招呼。

我心里一热,用河南话问他:“你是河南人?”

“是嘞是嘞,你也是啊老乡?”那人一哈腰,快速蹬到我面前,黑脸膛子圆眼珠子,一看就挺活泛(机灵)。

我笑着说是,让他把我送到碧云小区。

他一边蹬车一边回头介绍:“我叫三喜儿,河南夏县嘞。”

我很放松地回应:“我是古城县的,咱邻县。”

看样儿三喜儿也是热粘皮儿,刚熟一点儿就给我大发感慨:“掖儿个(昨天)我拉一对儿谈恋爱嘞,说那话真他娘嘞过天,守着我面儿,就说今黑喽(夜里)上床上床嘞,还亲上了,亲得唧唧叫,把我急得热呼燎啦嘞。唉,在北京这地方想玩个女人真比在老家娶个媳妇还难嘞。”

“那就回家呗。”我故作同情。

“回家钱难挣啊。唉,我快后悔死了,一个月头里(以前),我拉一个鸡婆到郊区,说好的三十块钱,到地方那骚娘们儿说没钱,就这天儿,都穿裙子啦。”

“最后咋办的?”我追问。

“最后那个**说她反正是没钱,把裙子一掀,叫我干,当时我给她震唬住了,就叫她走啦,真后悔死啦!”三喜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我哈哈大笑。这家伙看样儿有点儿性压抑噢。

我在小区大门外下车,不想让三喜儿进去。

刚往里走没多远,看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楼下,一男一女,站在车外,女人去拉男人的手,男人不耐烦地把她甩开,好象在吵架呢。看来,不管生活在山洞里还是生活在都市里,这吵架都避免不了啊。

走近了一些,我听到男人说:“我最烦的就是你这一点了,太霸道。”

那女人:“她不霸道吗?一霸你就是十年。”男人:“我愿意。你不要再干涉我,更不要再伤害她,否则,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女人低下头:“今晚就陪我一次吧。”

男人:“不行。”

霸了十年?不会是追小语追了十年的男人吧?心就莫名地一悬。

看到我就要到跟前了,男人对女人说了句“你先回去吧”,就匆匆上楼了。这家伙,国儿脸剑眉,身材健硕,蓝西装,红领带,帅得象元帅那样少见。

女人气得哼了一声,一蹶一蹶地就从我旁边过去了,眼里有泪。这妞儿也是个美人,二十三四岁,青春逼人,弯眉掐腰儿的,堪称佳人儿,可惜了,那男人不买她这一壶。

我,慢慢地上了楼。慢慢拧开房门,搭眼一看:那穿蓝西装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一看我进来了,忽地就站起来了,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语,又警惕地盯着我,问:“你是谁?你怎么有钥匙?”

我友好地笑笑,刚要选择合适的词儿,旁边,小语淡淡地对他说:“这是我的保姆,张非。”然后她又指着林岩对我说:“同事,林岩。”

本想给林岩来个点头示意呢,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急了:““什么时候请的保姆,我怎么不知道啊?”

小语一皱眉,出言如拨剑:“你有必要知道吗?我既不是你的未婚妻,又不是你女儿。”

“这……唉……请个女保姆不成吗?你们这……”林岩无奈地摇头,转脸问我:“请问您哪儿的?”

真是惹不起苦瓜惹甜瓜。我不喜欢他那种语气,说是您您的客气,实际上听起来却象是在叫“哎哎,说你呢”。这也难怪,人家都说北京人傲气,看北京以外的所有地方的人、包括港澳台的都是乡下人呢。

“河南的,报纸里整天批评的那个省,造假诈骗的特别多。而且,我还记得,古人称河南人为‘河南驴’,嗓门儿大,没教养。”

林岩一愣,笑了,“嗬,高,全招了,让我没法下嘴儿了。那,你老兄既然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疤拉还敢到北京混啊?”

小语看看我,又看看林岩,一笑,好象乐见我和林岩斗嘴。

“活到老学到老,只有死了才算毕业嘛。我知道自己不主贵,皮偏厚,嘴偏坏,这才专门到北京这高贵之地来镀镀金,增加点儿人品质量,不存在敢不敢的。”

“那老兄多大年龄,什么文化啊?”林岩和我较上劲儿了。

“我啊,三十三了,儿子七岁。本人高中文化,不懂英语不会开车,现代半文盲。”

“哟,你都三十多了啊,在这儿给一未婚姑娘当保姆,你不觉得有点那个什么啊?”林岩不无讽刺。

“我觉得挺好,比要饭强多了,我受宠若惊。”

林岩看了看小语,没话儿了。这时,他慢慢地走到我身边,好家伙,比我高半头。他得意地问我:“请问,您身高多少啊?”

我心里一怯:“一米七,怎么了?招兵买马啊?”哥的,这林岩真会一分高低。

“我一米八。”林岩得意地冲我笑。

“那我不行,我不如你。我哪儿都不如你,我觉得,男人之间,不管身高还是钱币,相差十厘米都是个无法逾越的高度。”

林岩笑:“明白就好。不如哪天我帮你找个工作,比当保姆强。”

“谢谢,我觉得当保姆挺好。圣人说了,世界上有两种人可以生存,一种是王者,一种是伺候别人的人。我要求不高,能生存就行了。”

林岩看小语,那意思是:他这人不上进,想帮都帮不了。

心里没个偎摞儿,我对林岩说了句“你们聊”就下楼了。说实话,我不愿站在林岩面前,在他面前,我不是一般的自卑,不管我有多能说。再说,春天都快完蛋了,我也别影响人家感情升温。也许,小语会听他的意见,再换个女保姆呢。心中一阵悲凉,想到了那枚被扔的铜钥匙。

出了小区,东扭西看地在街上游荡,感觉自己就象一只被从壳里硬拽出的寄生蟹。

夜的颜色慢慢浓了,肚子也越来越饿,算了,自己疼自己吧。

正盘算着到哪儿吃饭,前面街口,忽然传来一阵豫剧《花木兰》的唱腔:“这女子们哪一点儿不如儿男……”

这可是正宗家乡戏啊!我精神大振,寻声而去。

戏剧唱腔从一家挂着“老乡饭店”的饭店里传出来。饭店不大,两间门面,挺干净,外面几个大排档,里面几个单间。

吃饭的人不多不少,十几个吧,满耳朵的乡音“得,嘞,中”,够味儿。

我正想找个地方坐下,一个胖呼呼的中年人就笑着迎了过来:“是河南老乡吧?想吃点啥啊?”

我心里暖暖的:“对,我是古城县的,下碗鸡蛋面条儿!”

那人说了个好,伸双手脸带笑那叫热情:“我叫丁备战,来自咱河南夏县,欢迎你啊!来后(以后)想听豫剧,来这来(儿),想找河南老乡,来这来,想吃河南饭菜,来这来!鲜花!招呼你大叔!”

我这就大叔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才二十浪荡岁儿呢。

一边暗感慨一边回头,一个打扮还算得体的那女孩子已经笑着把茶杯放我面前了,二十来岁,面目清秀。

又过了能有几分钟,面条上来了,搭鼻子一闻就是纯正豫东味儿。

“小山哥,你来啦。”鲜花笑吟吟招呼着来人。

我偏脸儿一看,进来一个年青人,也是二十来岁,明鼻子大眼的,很精神,白衬衣口袋上还别支笔。

我喜欢带笔的人。

那个叫小山的笑着应了一声,让鲜花也给他下碗面条,然后就坐我对面了。

这时,丁备战又走了过来,指着年轻人给我介绍:“老弟,这可是你古城县的老乡,叫小山,人家可是个诗人呢。小山,这是你们县的老乡,第一回来,以后,你们多扯拉吧……”

那个小山应着,忽然咦了一声,就站了起来,惊喜地伸出手:“张主席……你是张主席吧?”

我一愣,伸出手去,歉意地:“对不起,我记不清了,你是……”

小山激动地:“去年咱们县成立作家协会,我是会员,也参加了,当时你坐在主席台上!”

我这才明白过来,心里也很激动,没想到都到北京了,还有人很幽默地叫我“张主席”。我让小山叫我老师,说在北京我可不敢应主席,呵。

我和小山快意的聊了起来。

原来,小山家是� �省庄的,来北京都两年了,一直跟着一个叫胡长建的老板干建筑活儿。

“胡长建”?我想起来了,陈述好象也说过这个名字,我问小山:“这胡老板是哪儿的?”

小山:“也是咱古城的老乡,很有钱。昌平有个工地,前几天又在怀柔开发了‘绿怡小区’,刚动地基,咱们一帮子老乡都在这个工地上干呢。”

我心中猛一高兴:“离这儿有多远?”

“一两千米吧,好几幢楼,0层高,听说年底才能完工。胡老板,又能挖一勺子啦。”小山的口气忿忿然,转而问我来北京干啥来了,我说了网络编辑的事儿,他马上高兴地问我能不能帮他推荐几首诗,说他都写了一百多首诗了,还没发表过一首呢。我拍拍他肩,爽快地答应了。小山要了我的手机号,说有空了把诗稿送给我,我说,送到饭店就行了。

吃完饭,小山坚持替我付了帐。我心里挺痛快,不是因为省了几块钱,这叫面子。

出了饭店,我慢悠悠地回去。进门儿都快9点了。小语正窝在沙发上看书,见我回来,轻轻地问:“生气了吧?”

我故作大度:“生气还不至于,只是觉得他太自大了。”

小语:“原谅他吧,他就是那个已经追了我十年了的男人,刚才,又来送药。”

“看在你的面子上,原谅他。”我半真半假。

这时,小语的手机响了。

小语接,听了片刻,不耐烦地说:“……不管你怎么想,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多谢你,但,你永远也不要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说完,她摁断手机就进了卧室。

这电话是谁打的呢?是林岩吗,这个高档的北京男人?

但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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