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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未了吾徒

问句传到了余未了的耳中,却只剩下了肯定,他已经认定了自己未来的道路,所以在这个时候,也就没什么可以犹豫的了,他低头笑了起来,但是他知道,自己当初是没有笑的,反倒是还带着几丝决绝的问道:

“咋整?”余未了如此说道。“怕甚,幺儿,你得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余未了说这话的时候,自己清醒的很,却又疯狂的很,这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对自己未来所规划的言语,也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对现实的绝望——他已经完完全全的自我扭曲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原意,此刻他只是想着,要为了自己而存活下去。

那一夜,天上的月儿圆的很,余未了的怀里很暖,是弟弟的体温在暖着他,但又好冷,因为这温度正在慢慢流逝,随后也将变成比这世道还要冰冷的一具尸体。

随后,余未了是抱着这两具尸体去后院埋了的,他一路拖拉着,在后院还算松软的泥土中刨了个坑,满手的泥巴参杂着血渍,坟坑还没刨的够深,人就先倒了下去。他倒在了这坟坑之中,而外面躺着的是已经死去的人。

余未了孤身一人躺在这个由他自己亲手抛开的坑里,看着头顶的天空,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随后,他听见了自己父亲在弥留之际的呼喊,那一声声的,仿佛在催他回家。

——爹说,走过多少的山弯弯都是要回家的,人要有根,熬过了现世的刀子也要挺着自个儿的脊梁,再困难都会过去,没什么花花肠子可使。

余未了耳畔回荡着这个声音,他突然感到很安全与温暖,纵然他倒在了这个自己挖出的坟坑之中,却依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许久未归的游子,在这一刻推开了温暖的家门。

是了,走的再远,也都是要落叶归根的。

余未了眼角留下了一滴泪水,却被炽热蒸发。

他的喘息越来越轻了。

可这个时候,他这一生的铸铁生涯便出现在眼前,一幕幕难忘的场景,一把把绝世的铁器,都在他手中孕育而生,或是成为了稀世戾器,或是成为了他人口中的传颂之物。

他想起了曾经的那句生父之言:刀若天生带有戾气,那么制刀的人,也必是杀戮众多。

到了后来,余未了所铸的每一把兵器,都是天生带着戾气的,他们只能被用来杀人,而不是救人。

余未了远远地看着自己的这一生炼器,突然感慨万千:如今他也终于用了生命来创造出了作古墨,或许这可以给予这末日的世间一个崭新的生机吧……。

思索着,画面已是深夜,他看见了初次遇见陆伯文的场景——是夜,一间埋于深处的锻造房内,年少的余未了已经从瘦弱的孩童成长为了一个精壮的青年,刺客他正着一身无袖短褂坐在火灶前,注视着劈啪作响的锅炉,没有言语。

那炭火烧得正旺,角落里一张孤零零的木床坐落在那里,表明了这不仅仅是一间锻造室,亦是一间住房,里面的铁匠便生活在这里,工作与休息。

此时正值夏季,虽然外面闷湿燥热,夜间也有小生物在躁动不安,但此处毕竟曲径幽深,夜晚多数的蝉鸣传不进来,而其中那铮铮的打铁声亦传不出去。

这是一个绝对安静的偏僻之地,而住在这里的人,不是过度孤僻的,就是有目的性的。

在其中炼铁的余未了明显属于后者。

这并不难理解,只要见其做的东西便可一目了然,精致的袖箭在火光下剑头闪烁着绿莹莹的色泽,怀剑开了锋利的双刃,闪烁着寒芒放在皮质的刀鞘上面,宿铁刀搭在桌子的一角,工艺繁杂却在满桌的格式刀器下失了光芒。

每一把刀都刻有精致的纹理用作血槽,刀身底部更是加有了尖锐的反钩以确保杀伤的力度,一些特殊制作的刀具更为复杂,而这些,都只为一个轻飘飘却又非常沉重的字:杀。

而这些,也都不过炼铁者自身气质的百一,余未了曾历经死亡,而他只要在打造刀具时,若是过度专注了,那满身的戾气只要微微泻出来一点,便能使周围寂静无比,而自然本身此地也一副死寂之像。

他给任何人打铁,打造最锋利的铁,用他那独一无二的玄锤,只要出得起价钱,拿得起精铁,进门的一律是客,不管你在外是收人追杀,还是为了仇杀,抑或是误闯,只要出得起钱,进了这个门便是余未了的客,便是一处绝对安全之所。

此人便是青年的余未了了,这精壮且正值壮年的汉子点燃了一杆烟,吞吐着烟雾看着星空闪烁。

他想起来了,这是于他二十岁那年,自丧亲后游荡东洲至此,这寂静之地仿佛拥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当时厌倦了漂泊的他。

纵然余未了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但是这里对于当时已经足够厌倦了猩红世界的他来说,在此处虚与委蛇可能是一处绝佳的修养之地。

——也许是他所需要的安逸?

余未了思索着,脑中这些就是的景象历历在目,他一幕又一幕的看了过去,感受到的并非是血腥的气息,而是一股安宁的风:他怀念这几年,但他不留恋。

他不是一个该安稳的人,他命当浪荡,便不会归乡——也无乡可归。

噼啪一声碳的炸裂唤回了正在神游的余未了,而此刻他发现又回到了这个时候,他顿都没有顿,看着手下这把打造了一般的铁器,从容不迫的继续干着他已经熟练无比的活计。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提起一柄烧得通红的剑反复锤砸,同时手握着那柄剑时不时的改变方向,叮当声不绝于耳,待成之时,旋转其磨刀石将其双刃开锋,泛着火花与刺耳的声音。

刀刃做好后,余未了又将坐回到台前,端起刻刀作于台前,将自己独门的真气灌注进去,精细的雕刻着血槽以及纹印。

这是一把小剑,刀身极薄,有着双锋钢刃和十字柄的弯曲形短剑,佩戴在马靴里侧的一把兵器——很明显,是给那些富家公子哥或者……没有安全感的人用的,并没什么大用,不过作为装饰品,这也能卖上个好价钱。

余未了想到这里,挑起了眉头笑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算了算时日,琢么着该来的也差不多要来了。

忽的,一阵风从背后袭来,余未了转身,便看见他的身后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人,余未了瞥了一眼,辨认出了他日后的主君陆伯文,但手下的刀还没有完工,他不喜欢半途而废,故纵然是在回忆之中,他也选择了先炼铁,再办公——他只是随意的指了一下刀具的方向,便没有再理会陆伯文。

想来,这改变命运的一夜,也是如此平淡无奇的。余未了用心地雕刻着手中的这把刀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陆伯文身上传来的杀气,这人此时的杀气极重,但这又说明了问题:无法妥善隐藏自己的气息,也怕不是什么一流的高手罢。

余未了想到这里,摇着头嗤笑了一声,他想起了自己前些年里的挣扎,在泥潭里打着滚,像是赌博一般的去杀人炼铁,浑身的戾气挡都挡不住……但随后,奇怪的是,随着杀人技巧的熟练与提升……他反而能够隐藏这些了。

是不是这条路,一定要以死亡为基石去成长与进步?就像当年那场饥荒一般?

余未了一愣,脑中尘封已久的记忆渐渐开始复苏,一抹抹屠杀的的景象闪过眼前,最后定格在了那一轮皓月之下,一名男孩倒在坟坑之中的样子,他看着看着,突然从这个小男孩的身上,看见了如今的自己。

若是那场饥荒没有害死他的全家呢?若是那场饥荒他安稳地度过了呢?他还会不会像如今这般自在来去?还会不会达到如今这般的成就与威能?

这个答案恐怕是否定的,余未了厌倦了改变,厌倦了猜测。

若是让他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即便是有一个更好的结局等待着他,但这种结局对他来说,他习惯也接受,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是了呢,我有着如今的生活,全都是托这个世道的福呢。”余未了呢喃着开口。“只不过他们都死了,而自己也漂泊在大陆上数年之久,早就没了家这个概念。”

那么,这就该回去了,是么?

余未了听见陆伯文在说些什么,有关于天下,有关于江山,还有关于权柄与财富,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起身走到了陆伯文的面前,交谈,臣服。

而这个过程中,余未了早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这一次,他想要在加入进去,却无论如何都做不成功了——那一瞬间,他知道终点终于来到了。

余未了笑了起来,他安心的闭上了双眼,已经能感到了自己的身躯正在一点一点的消散——随后他会去哪里呢?轮回转世或是彻底的消失在这世界之上?那都不是他再去思索的了吧?

可是,他却听见了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而这个声音,就像是一个炸弹一样现在其耳边炸响,一瞬间,将已经准备离去的余未了拉回了现实之中,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个朦胧的幻境。

这幻境之中,是风雪交加的,而这风雪之里,矗立着一个苍老的人影。

不……是一个朴实无奇的墓碑,上面几乎被白雪覆盖,但隐约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一块冰冷的墓碑。

墓碑上没有雕刻任何名字或是图案,但余未了却记得,当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他以为他忘记了,可是越想忘记的东西,往往就越忘不掉……那个声音还在空中诉说着,只有四个字,却宛如千斤的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口。

“未了吾徒。”

“未了吾徒。”

余未了听着这个声音,他突然头痛难忍,额头上早已经养好了的旧伤似乎也开裂了,流出了滚烫的鲜血,他想起了自己出师的那一日,想起了师尊的教诲——他的师父也是以命炼器,最后死于一柄并不出众的武器。

这武器还不及余未了日后炼器的百一的威能,所以他并不是很想要去回忆自己的师父,可是……他师父曾经告诉过他这点,警告过他想要忘记过去的事情,也警告过他一个又一个人生的道理。

可惜余未了从没真正的听进去过,他自顾自的前行着,走着自己的道路,与他师父的教诲背道而驰。

——你越想忘掉的东西,就越忘不掉,你要把他记住,并成为你前进的动力。

余未了曾经真的这么做了,却发现他错的离谱,他想要去回忆师父炼器的本事,但却发现所制造出来的东西都是二流的货色,他只是在一味的模仿,而不是创造。

这种是没有前途的,他没有听懂师尊教诲的含义,所以他干脆利落的放弃,成为了如今的酒徒狂将,也成为了东洲最为出名的铁匠,甚至是青出于蓝。

可是他还是没有听懂他师父教诲的半句言语,他不是一个好的弟子,她只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弟子,对于打铁来说,对于炼器来说。除此之外,他愚笨的甚至比不上常人。

但结果已经是如此美好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看见这个坟墓呢?在余未了看来这不过只是记忆中最底层的东西,他最不愿意翻看的东西,如今却在临死前再度被掀了起来,可是这到底有没有什么寓意或是其他,余未了是不懂的。

思索着,他懊恼的抬头,摸到了那道老旧的伤疤,这是他师父对他曾经的教诲,他怀恨在心,并持续到了现在——

也许这就是他与师父唯一不同的地方了吧?他想要去成为一个更好的铁匠,而他的师父却想要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可是对于余未了来说,成为一个更好的铁匠,要远远比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来得要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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