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麦恺恩把与少女相处的最后一幕在心中回溯了一万三千九百二十七次之后，无尽的璀璨虚空终于产生了变化。
刹那间，四周弥漫的光云突然无预警的聚拢起来。逐渐凝聚成一个虚无飘渺、聚散分合的光晕，一个被光芒包围的人影隐约可见。
人形凝聚得越发清晰，终于，绝丽的身影自半空中缓缓降下，她的身体像一片透明的羽毛，在光芒中显得那么轻盈，不可捉摸。唯有那双洁白的翅膀在身后舞动着，证明了她并不是一个幻像。以足尖所触为中心，青蓝色的地面向四周延伸开来，麦恺恩居然感到身体一重，落到了地面。
一股强大近乎实质的压迫感也愈趋沉迫的缭绕在麦恺恩的周遭，显然，这是一个下马威。
真奇怪，居然能感到重力，这是梦呢？还是……
习惯于把一切放在心里的麦恺恩一言不发，所以最先开口的是等的不耐烦的“她”！
环顾着眼前纯白的大厅，圣洁的脸上浮出*的微笑，丽影吐出的话语亦是毫无人间烟火：“凡人，你可明白自己的处境？”
随着这话语，威压益重。
麦恺恩居然还笑得出来，“抱歉抱歉，女士，我还不至于不知道自己的死活。”
“人类，是贪生怕死的个体。那么，难道你不想回复生者的身份？”
“我从不认为自己属于应该被拯救的一小撮，天堂太冷清，没有车来车往……相比起来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你这样的存在会来到卑微如我的身边，我可不记得向女神学院许过什么桃色愿望啊！”
这轻薄的回答显然不是正确答案，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动怒。
“不是每一个卑微的人类都有几百万人为他陪葬的。”
“你确信你说的是几百万人，不是原核细菌、真菌、微生物什么的？”
“东京都市区面积617平方公里，人口1300万，你埋设的*导致小半个东京地陷，当场死亡人数超过二百万，后续数字还在增加。”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临死客串了一把周公瑾。倒是那些政客们不知道怎么向媒体解释，居然在公众视线下在东京地底修建了一座地下城。”
“正常的人类现在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
“我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人类吧”，麦恺恩居然还笑得出来。
“惊愕、歉疚、悔恨什么的，可不是我的风格。既然埋设了*，当然就是为了杀人而不是拆迁民居。而且霸道财团的本部在东京，那些幕后黑手想必也脱不了干系。既然有人能以国家呀、大义呀、拯救整个人类呀这样的理由，来人道毁灭一小撮的实验体，那么他们也可以把这作为天谴吧！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正无辜的，沉默，也是一种原罪！“
“不过啊，”麦恺恩翻翻眼皮，“我不知道凡人的生死也会动达天听？从开始到现在，你的嘴唇都没有动过，那么我所听到的话语其实是你直接灌输到我脑子里的吧？虽然现在的我是不是传说中的脑残还不知道……”
“体贴入微果然是成功杀手的先决条件呢！你也不必费心来猜测我的身份。不错，以你们的标准来看，我，是神。这里，是神域，只有神以及获得特许的选民能够进出。万年以来，有资格进入此地的人类寥寥可数。你能来到此地是有着特别的缘故，而能够神识不昧到此刻，足证你有被我另眼相看的价值。”
“那么，凡人，我是被你的执念呼唤而来，你对来的世界可有留恋？”
“我来过、活过、经历过这世上大多数人未曾经历的人生，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那么关于神孽计划的秘辛，关于幕后黑手的一切，你不想寻根究底吗？”
“以一个人而言，我已经做的够多，多到我的人生已经承载不下，多到为此忽视了更多更珍贵的东西。如你所说，我是个凡人，不是救世主，过去的一切与我再无干系。”
“的确，那个平淡的世界不适合你，那么你有兴趣去一个新世界，以一个新身份活一次吗？”
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气，麦恺恩叹道，“作为神的专有玩具活下去吗？或者，你该再提醒一次我现下的处境！”
“凡人，你对神毫无敬畏之心，不过我的大度使我再给你一次恩典！你记挂的那个女孩，她也将重生在那个世界。”
麦恺恩破天荒的严肃起来，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这算是什么，大棒还是胡萝卜？”
“无知而又自大的凡人呦。你可知世界一旦生成就自形成其法则，即使是神也不可以改写。但你所爱的那位公主却是个例外，出于未知的原因，她的灵魂也已经溢出到在你即将降临的那个世界，但却不是以完全的形式。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强制力吗？”
未置可否，麦恺恩垂首，看着虚空无限。
这态度显然不足以让这位大姐满意，不过她似乎也不打算节外生枝。
“在另一个世界，人类曾经经历过一段非常可怖的时日。”
“欲壑难填，而对任一事物的过度狂热总会带来负面的结果，人们不再敬畏、也不再侍奉诸神，国与国曾经相互攻伐，人与人曾经相互砍杀，硝烟曾经弥漫了所有人迹所至之处；疾病横行，饥荒肆虐，鲜血高涨到人的膝盖，腐肉遮蔽了整个地表。”自称是神的大姐，声音中带着几分异样的情绪……如果神也有情绪的话。
“战火招引了毁灭的信使。魔族肆无忌惮的寻找并毁灭一切善良美好的事物，罪恶愉快的主宰世界。直到诸神的炽火，烧尽世上一切为神所不容的罪恶。人类恢复了对诸神的敬畏，和平才又来到人间。”
麦恺恩轻轻的鼓掌：“言简意赅的故事，不是吗？”
“虽然诸神对人类的背叛感到很悲伤，无论如何，凡人即将迎来他们的新时代，于是诸神决定派出选民去引导凡人，和守护这个世界。”那位大姐继续的说着。
“然而，混乱的深远影响仍在继续着，诸神都相信他们为凡人选择的路途是最接近世界的本原，于是，他们达成共识，由选民个体的争斗结果来决定一切……所以……”她用眼挖着麦恺恩。
真是可歌可泣荡气回肠催人泪下极度琼瑶啊，麦恺恩发现自己死后感情变得越发感性，面对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也能全盘接受，也不知道是坏事还是好事。
“那么我就是你的选民，你的剑与火！“他垂头，脚尖在虚空中点着舞步。
“你赢了。需要我做什么，上十字架还是造方舟？但首先，告诉我，如何让我与她重逢！”
“真是个痴情的人啊，杀手中都是你这样的异类吗？”
“既然恨可以救人，谁说爱就不可以杀人呢？这是某位反派修女的说法。”
“有意思的说话，好吧。听好了，不是每个灵魂都足够强大，能够不在时空之流中消散，像你这样保持着原始形态的更是万中无一！”
“吞吞吐吐也是神的特有技能吗？或者说神也是小心眼的生物？”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或者因为留恋在这个世界的你，你的爱人的灵魂，顽固的滞留在无尽时空中直到被乱流击碎，抵达那个世界的只是星星点灯的灵魂碎片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不完整的灵魂碎片自行与当地原住民的幼生体神魂融合，即使再遇人海之中，遇到你也只会当成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也就是说，一切都要重新来过！甚至在你们相逢之前，她已为**、为人母，这样子也没关系吗？”
“失忆是吗？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那么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纵然是不甘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但如果真的相逢恨晚，绿叶成阴子满枝，那么我不奢求天长地久，只要能远远的望她一眼，以此留取一瓣心香、哪怕是最微小的痛苦和喜悦。这样，就好！”明明是柔肠百转的文字，麦恺恩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缺乏温度，而他的下一句话让神怀疑这位新鲜出炉选民的虔诚度。
“我说女神殿下，你所说的情节意外的恶俗呢！我怎么感觉自己是陷入了某些狗血的桥段，难道那位阿姨的影响力已经扩展到异界了么？那么你应该可以直接让她来到我身边，然后不明所以无怨无悔一条筋的爱上我吧，少爷和女仆违背世情的苦恋、兄长和萝莉背德逆伦的爱情，哪怕是回到清朝当王爷我也无所谓啊……我的生命中还真是缺乏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呢！”
“……我就当你是说笑话吧。很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你的爱人在你要去的世界上的身份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而该国王室全都是另一位神祗的虔诚信徒，而且是一位与我誓不两立的神祗！我倒是可以把你直接送去她身边……我记得你们的世界里有一部叫做罗密欧和朱丽叶的作品很有名气……
“我可不可以退会……算了，反正转世重生也不吃亏，而且这种程度的秘密潜入还不算太高难度……不过，无论是公差还是私活，圣战还是偷心，你不会让我这么赤手空拳的去异域求生吧？要知道我可是一开始就要对上一个王国啊！还是说你也是那位阿姨的同道，喜欢虐男主角的那种？”
“首先声明你应该庆幸遇到了仁慈的我，否则单凭你把本神与某第三者女作家相提并论此一点，就足够你在冥河里泡到天荒地老了！”女神大姐一脸假装严肃的神情，麦恺恩也很配合的作出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的标准绵羊模样。
“那么，作为让我看了一次烟花节的奖励，我破例的饶恕你一次，至于你所求的……和其它候选者一样，你可以祈求一种神恩。”
“神恩？”
“神恩是诸神赐予凡人的恩典。被选中的人们必须是诸神在地面的信者，拥有非凡勇气和超常努力。神恩可以在黑暗中产生光明，可以让人在湖海之中呼吸，可以让人自死亡之中复生，也可以自在驱使原本只愿意伤害人类的力量为人类服务。事实上，之前你在无意中已经说出了神恩的一种形式。”
“难道是那个让女神常伴身边的愿望？这种程度的要求也可以吗？”麦恺恩不得不承认，这条件是优厚的过分了。
“神恩并非绝对。有人希望获得神的庇佑，而某位神祗回应了他的本心。”
“真是个贪心的愿望啊！你确定他们不是拉拉或者断背山？”当然，后半句被麦恺恩吞回了肚里，毕竟神在传说中从来不是会既往不咎的角色。
“那么，”他思考着说，“我选择、不死不灭、驻形长生！”
“呃，我知道东方人有长生不老的永恒愿望，但这个愿望与刚才那个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你确定自己不是在拿神做消遣？”虽然这么说，不过那位大姐并没有生气的神色，虽然接触短暂，但麦恺恩已经给了她不少乐趣。
“我怎么敢呢……”一本正经的说着，麦恺恩淡淡的道，“既然这个世界里有转世重生这种设定，那么我可不想在一次次轮回中和她缘悭一面，因为我已经不能承受另一场错过。我希望能在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与她相遇，然后牵着她的手去到天涯海角，走过春夏秋冬，然后下辈子再牵她的手，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听起来挺让神感动的……”女神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看着麦恺恩的眼光也不同了。
“当然，我不可能就这样子去到异界拉。”麦恺恩说，同时提醒自己眼前所见尽是虚幻。
“我没告诉你吗？每人所祈求的神恩只得一样！”
“我还不至于贪得无厌拉。”麦恺恩搓搓手，“只不过既然是异界，那么我这一付黑发黑眼的样子过去明显就是告诉别人……我是异星来客，是ET，是超时空英雄……然后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遭遇灭顶之灾！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就无法保持长生不老的秘密不是吗？所以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还是拜托你帮我重造一具和光同尘的身体，要和她一样种族的，有鳞有角有尾巴有翅膀的也无所谓，相貌呢，就选择是平均水准以上吧。长得帅才更可能夺取芳心不是吗？毕竟无论何时何地，以貌取人都是人之常情啊！”
“居然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放弃唾手可得的力量……无论如何，这是你的选择。”叹了一口气，女神大姐续道：
“接下来你必须小心自己的对手！按照诸神的约法我不能告诉你他们的身份和获得的力量，但我可以把你送到最弱的一个身边。但不可掉以轻心，我负责任的告诉你，已经获得神恩的每一个选民，都比现在的你强，无论是肉体还是能力。所以，作为一个还算有意思的被选者，我给你收回前言的机会？”
“选择对手啊，“仿佛没听到最后一句，麦恺恩很有亲和力的笑着，“就那个获得神恩的幸运儿如何？”
“你真的考虑过吗？虽然纯以力量而论他不是最强，但却有着真神的庇佑！”
“呃，其实我是一个君子，动脑多过动心，动口多过动手。”老实实的站着，麦恺恩的眼神却锋利一如昔日，“神助又如何？只有软弱的心灵才会呼唤神那样的存在，经不起各种各样诱惑的他们，所能做的只是以外物来掩盖虚弱，此之谓失其本心！”
“而人类，本身就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只是太过短暂的生命和脆弱的身体让所有生灵忽视了这一点……所以在地球上，他们成为了万物之灵，而余者或者灭绝，或者成为人类豢养的宠物、家禽和观赏品！而东方的仙、西方的神，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例，否则怎么会在地球上消失，只留下无限的传说呢？”
“这算是警告吗？”
“不是，这只是我从上千本网络小说中推出的普遍真理……任务之前我习惯找些东西来放松一下，而我和他们不同，不喜欢酒、*和女人，反倒喜欢看些包罗万有的杂书来消磨时间。”
“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哪！”某女神以一种夹杂着天真的语气“说”，“不知道你最后一次行动前看的是什么书？”
“推倒女神做老婆。”麦恺恩从容不迫的回答，全然不顾意念中的女神瞪大了眼睛，麦恺恩却不觉其身为，反而觉得还蛮可爱的。
“这本书告诉我们，任何一个凡人，如能持戒、忍辱、精进、彻悟，或者有一天可以和神祗站在对等的地位，甚至推而倒之也说不定！”
“听起来很有意思！”某女神显然已经把麦恺恩的话当作故意气她的胡言乱语，所以她决定立刻把这有趣又可恶的家伙送走，就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好好吃一番苦头吧！
“那么，选择完成，人间大炮，发散！”
厅堂的崩解与生成一样迅速，纯白的光将一切吞没。
“你没有说一级准备……”光芒中，麦恺恩抓紧时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大千世界人海茫茫，我怎么知道谁是我的对手，或许我们一世都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不用说的这么暧昧，”好气又好笑的声音在他的脑海嗡嗡作响，“诸神注视你们的命运之线。”
“切，你不是一样暧昧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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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杜甫《赠卫八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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