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伯里克利脸色铁青，“恺恩，你太刻薄了，别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先知！而且这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揣度。光靠这句话，你就足以被雅典公民驱逐出城邦，我也救不了你。”“我以为你知道我是怀疑论者。”
“我可不知道你是皮浪的信徒，而且你那应该算是阴谋论吧。
“最高的善就是不作任何判断，随着这种态度而来的便是灵魂的安宁，就像影子随着形体一样。“麦恺恩的笑容里满是苦涩，“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伯里克利，帕台农神殿的大祭司，雅典的第一公民，我的兄弟，请你让我讲下去吧，只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罢了。”
微叹一声，伯里克利做了个”随便你”的手势，任麦恺恩发表他大逆不道的言论，幸好，接下来的东西没那么敏感。
“梭伦的决断受到群众的赞美，说这满足了许多青年男子的需求；并保护了良家妇女，使她们出门时免受一些壮年男子的追逐。在废除了严酷的德拉古法典后，法律中对蹂躏自由妇女只是处以罚款100元的最轻惩罚，但任何人却都可随意处死被当场捉奸的奸夫。”
“心宽体胖的柏拉图是个有心人，他写道，现在，有一部分人完全不相信神灵的存在，一种合理的立法，应该废除党派在各方面的誓言。当贤哲们努力在民众的忠贞和教育的聪慧中寻找可以替代神的意旨和守护神的东西的同时，性关系、社会、和政治道德依然在不断堕落。光棍和**的勾结越来越流行，男女的随意结合破坏了法定的婚姻。”
“三个世纪前一部喜剧中的人物会问，难道小夫人不比妻子更吸引人吗？妻子是法律强迫你保留的人，无论她有多么讨厌；而小夫人知道只有表现好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否则丈夫就要另寻他人。限制家庭的人口成为顺应时世的习俗，为此人们采取了避孕、堕胎甚至杀婴的办法。”
“一个人的德行若是除了纯粹的现世计较而外便没有别的根源；那末如果他有勇气的话，他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就会变成一个冒险家；如果他没有勇气的话，他就会只求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怯懦的废物。伯罗奔尼撒战争之后的时日里，感谢我们远见卓识的执政官阁下，雅典的海上霸权和商业繁荣失而复得。不幸的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奢侈，道德却越来越堕落！”
“雅典出现了大量**，她们的主顾也基本不再受到公共舆论的谴责。雅典的政府接受了这一行业并将它合法化，还向**征收赋税。其中一些**还接受了音乐、舞蹈和其它艺术的训练。而最初来到雅典的那段日子，我还为本地的特殊职业者提出了不少的合理化建议，比如按照印度的《欲经》将她们分为九个等级，当男人来访时，**要诚恳地将蒟酱、花环、香油种种的礼物，赠给对方，然后快乐地谈论艺术、诗歌。要有礼貌、坦率，不能生气、暴躁，并能与人快乐地交谈，并能用巧妙的语言来引起男人的情欲，用婀娜的身体和技巧来俘虏对方的心。有丰富技巧的才是好女人。虽然比不上印度女人的64艺那么夸张，但也是各擅胜场。”
“这很光彩吗？还是你以为自己是红纸扇？”伯里克利冷言冷语，他现在整个人就像一座冰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只是干一行爱一行而已。我在求学的时候，就很欣赏一句古老谚语?不管你有什么事情要做，用你的全部力量去做，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现成的工作、设施、知识和智能。……不过，要利用课余时间自学成才的掌握这么多奇术，也只有像我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才成，古往今来大概唯有桃花岛上的那位可比吧！”
屋里其余的两个男人发现自己对麦恺恩脸皮的厚度还是低估了。
“嗯哼，“葛列格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屋里的低气压，“除了厨艺、占星术、历史学、还有房第之术，麦恺恩先生想必还懂得不少东西吧，不知道我有没有机缘见识一二？”
话一出口，他就发现两道视线投来，一道满怀着怜悯，另一道，让他禁不住倒退了两步……那是好象要把他剥光了从头到脚每一寸仔细丈量的眼神。
“你这是自投罗网。”伯里克利用古里古怪的声调说。
“这家伙研究的都是前景广阔、开发困难、需要投入大量心力、进行反复推演的家什。而这一过程中需要大量的实验者……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之前我帮他买来的几个奴隶在帮他做了一回实验之后就都宁死不从了，还有一个在深潜实验的时候当场满身溢血晕了过去，普通的治疗神术根本没有效果，现在还在医神神殿里养着……是我托了好大人情才送进去的。之前的一氧化碳中毒你是亲身体会”
“少在这儿败坏我！”谈到他的得意之作，麦恺恩也拔高了声调，“我没日没夜的做实验还不是为了雅典早日进入电气时代！科学的道路总是布满荆棘与墓碑，要不是诺贝尔为代表的大批发明家毁家纾难，人类怎么会发展的呜呜”却是被伯里克利掩住了口。
葛列格再一次确定，这两个人之前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联系，自己被排除出外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还有，之前伯里克利两度提到“气”中毒，那是什么，一种诅咒吗？
“诅咒？哈！”麦恺恩捂着胸口大喘气，恶狠狠的瞪着伯里克利。
“之前提到的波斯琐罗亚斯德教教徒们，曾经在里海以西的巴库制造过一出神迹……为了挽回日益衰落的信仰，他们在神殿鼎鼎大名的燃烧之源祭坛附近的地里插入了一根空芦苇，通过它冒出一种气体，气体在管子的口上燃烧。那些参拜圣地的拜火教徒就对这种圣火跪下礼拜。……这个消息不胫而走，飞到了执政官阁下的案头，这种小儿科的装神弄鬼自然瞒不过我们，于是采用类似的法门，我们在雅典周遭的几处海退滩地打出了气井……”
“这种气，我和伯里克利共同命名它为煤气、瓦斯或者天然气，那是蕴藏在地层内，常与石油共生，储存于地下岩石孔隙、空洞中，由有机物质经生物化学作用分解而成的碳氢化合物可燃气体。通常是那些分解的地下焦石层释放的炭化氢。其组分多以甲烷为主，其次为乙烷、丙烷、丁烷及其它重质气态烃类，并常含有氮、氢、二氧化碳、硫化氢，有时还含有少量惰性气体氦、氩等。”葛列格一头雾水。显然麦恺恩也看出了这一点。
“说这么多你也不懂。总之塞里斯人是把天然气叫火气，把天然气井叫火井。早些时候的《周易》中说，泽中有火、上火下泽。聪明的塞里斯人很早就学会利用天然气煮盐。那是在塞里斯的四川邛崃地区，火井欲出其火，先以家火投之，须臾隆隆如雷声，灿然通天，光耀十里，以竹筒盛之，按其光而无炭也。取井水还，煮井水，一斛水得四五斗盐。”
“不过，在用天然气照明方面，他们可是拉在我们后头了。“伯里克利说，脸上也现出兴奋的红润来。“不得不说，麦恺恩在此居功至伟。经过几次三番的实验，他成功的把导出的有毒气体通过水净化，经过铁曲颈甑和镀锡的铜管和铁管通到相当远的距离，在那里点亮，制成了领先那个苏格兰佬差不多年的煤气灯！”糟糕，他想，说漏了。
“原来如此！”葛列格不知道苏格兰在哪儿，他的思绪早就驰骋天外。想起之前看到的红灯，不由得兽血沸腾，他精于民政，自然想象的到这一发明将会给雅典，不，给希腊社会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改变。至于那些野蛮人，让他们在光明之下发抖吧。
抑不住兴奋的葛列格在获得主人和长官的准许后，迫不及待的去后宅看这神乎其技的装置了。趁着他跑去参观的当儿，屋里的两个男人进行了一场简短而严肃的对话。
“为什么告诉他这些那远远超过一个希腊人所应该知道的！”
“你并没有坚决的阻止我，不是吗？还是你认为我打算利用他来做些什么！”
“我是相信你的”
“真的是相信我，全心全意？”
伯里克利默然，这答案是双刃剑。虽然作了几十年的朋友，但因为那个他们共同的秘密，终究是难以推心置腹的。
“或许是我太过苛求了“，麦恺恩的面上不见疯狂，只有深深的倦怠，或者这才是他的真实一面。
“在原来的世界里，爱侣已逝、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我因为作了一个太过感性的选择，导致在第一场神恩者的对决中就一败涂地，甚至没挨到接触对方的真实面目。之后的日子里，我在筋疲力尽的逃亡中穿越亚、欧、非三座大陆，最后拖着苍老不堪、千疮百孔的躯体来到雅典，本以为这就是我的葬身之处，却意外的遇到了另一个神恩者……死而复生的伯里克利！”
“当看到一个早该死去却活蹦乱跳的历史人物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我还自以为自己是那只掀起风暴的蝴蝶，呵呵！原来不过是自作多情！”
“神恩者一旦见面即分生死，我当时无力也无心反抗，却被你饶了一命，你的好处，我记得，直到走完一世恩怨情仇的时候也记得，知恩图报，是塞里斯人的座右铭！”
“不是这个样子的。“伯里克利几乎要喊出来，却选择了默默不语，心中叹息，“那些最为易碎的才最为珍贵。只因稍有变动，便会破坏掉这和谐的平衡之美。”
“想起自己从神殿中醒来之时，也同时明了了自己的处境与存在的意义……在世间所有的一切、包括两个素未谋面的儿子在内的亲人都已经离我远去的时候，却要带着丝丝不甘体味城邦人心的反复。”
“与此同时，要用被神力赋予新生的身份将自己被写好的命运继续下去，直到遇到另一只蝴蝶！”
“在异世他乡重逢，却无法相知，命运决定来自同一世界的人们要敌对一生，相见时猜忌重重警戒森严、随时提防着来自对方的明枪暗箭。这样子的重生有何意义？如果不是先遇到了她，让自己重获的生命与对方深深地纠结在一起，从此不离不弃地同行，相约不死不休。自己怕也会迷失在血雨腥风、恩怨情仇中吧。”
“就在这样的浓情时分，在一场急雨中救下了伤重垂死的麦恺恩……另一个神恩者，互相了解彼此存在的意义与凄凉的过往，步履蹒跚地挣扎着提防着伤害着向前。其实独行的凄凉我们俱已尝到，却因为惯性而依旧彼此伤害、彼此提防、彼此恐惧“这些年来，”麦恺恩也闷闷的，为了实行他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伯里克利为他提供了一切可能的帮助。而有时候免不了外出勘测，而这种时候，“其实你每次离开我的视线，我都会派人随行，部分是为了保护，部分是为了”
“我知道，“麦恺恩截断了他的话，“托被追杀的福，我能感觉到黑暗中的眼睛，不带杀意。换作是我也不可能做到更宽容，伯里克利，你，是个很好的朋友啊！”
“只要你一天不离开我的视线，“伯里克利唏嘘着说，“我们就永远是“
“太煽情了啊！”麦恺恩也忍不住笑起来。
“好象八点档的家庭剧。“他带些醉意和孩子气的笑着，“说起来那个年轻人也没说错，在这个神与魔法的世界，我玩的这些也只能算是奇技银巧罢了。”
“悲哀啊，作为名为穿越者的传说种族一员，最好命是穿到帝王将相身上坐享其成；其次是具有王八之气，轻轻松松魔武双修屠神灭魔；虎躯一震再震，就有美女小弟带着房子女子车子票子哭着喊着让你来收。再下一等是白手起家，做肥皂、玻璃、水泥、火枪、练兵，实在不行还能凭借对历史的熟悉呼风唤雨扮演神棍……”
“可惜不才在下小生我已经证实了没有主角模板，投生平民、家世平凡。虽然神赐一付好相貌，却是腹内草莽，一肚皮的四书五经、子曰诗云都是百无一用。那些复杂的物理化学方程式记不住，古代史也只记得几个伟人。”
“虽然我有偏门天赋伴身，但都是半桶水，何况有大用的一个没有……难道要我去发动**革命吗？自测高的恐怖，可是太过理性，没法催眠自己相信神术或者魔法，而这个世界直来直去的粗笨武技也不适合我修习，只好老实实去做发明家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不过还好，总胜过你这样的大人物要天天忧国忧民……我记得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来除了混吃混喝还要倒一肚皮的苦水，这一次也不例外吧？”
“是有一些烦心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伯里克利苦笑，“对不起，坏了你的兴致。”
“就当是交房租和场地使用费了。”麦恺恩感同身受的叹气。“凡事天注定，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也从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变成中间派了。我这辈子看来是要混吃等死了，你的目标可是远大的很……重建一个大希腊……梭伦和克莱斯提尼都不敢想的事，做来谈何容易啊。”
“不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每个城邦都有自己的小商品，何况还有一个庞然大物的罗马虎视眈眈。”
“凡事总要有人去做，“伯里克利拍拍手，“我倒是希望能以这次的事情为契机，看看各个城邦能不能在外来的压力下破天荒的团结起来，他们总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吧。”
“我看不然，跟靠选票上台的政治家是没什么好商量的……因为他们根本做不了主……拿主意的是哪些目光短浅的选民和元老们。君不见尽管欧盟已存在许多年，各个成员国经济保持了较高的增长速度，但因为贫困和发展失衡现象的在欧盟范围内继续存在。成员国间贫富差距过大一直是令欧盟头痛的问题。欧盟由15国扩大为25国时，地区发展不平衡问题就曾引发普遍忧虑。欧盟扩大后，成员国间的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了。而要求各成员国向欧盟转移更多的国家主权和更多的触及各成员国不同利益集团的利益，就必然引起更多的矛盾和利益的碰撞。时代在变，只有人心不改啊！”
“不说这些烦心的事儿，你今天可是说的太过多了，你的酒量没那么浅吧？”
“我是见猎心喜而已。最年轻人你从哪儿弄来的，脑子活适应快，不如让他来给我打下手吧？”
“免谈，他是酒神眷族邓尼斯家的嫡系男丁，交给你没两天就只剩半条命了，我怎么向人家交代？”
“那个平原党魁首，在元老院有四分之一票选的邓尼斯？来头这么大，那你送我也不敢要了。不然我是习惯了口无遮拦，万一说漏了又不好请他吃板刀面，不过倒是可以劝他去玩海底两万里，说起来，“麦恺恩认真的看着友人。
“小客蒙的山外党自从庇斯特拉图僭主统治之后就声名扫地，而靠航海和商业发家的海岸党，从克莱斯提尼到你的几百年不断坐大，此消彼长之下，已经在元老院和执政官当中占据了压倒性优势。现在连代表城邦传统势力的平原党也投向你一边，你是当之无愧的雅典第一公民了！”
伯里克利皱着眉，正要开言。麦恺恩却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气。
“不过老邓尼斯把继承家业嫡子送到你身边，是算作质子还是联姻呢？喔呵呵呵呵呵！”
“去你的，我可不是亚西比德那个混账！”伯里克利拿这没正型的家伙没办法，正想去看看葛列格回来了没有，耳边却传来一句问话，“雏鹰总要飞出悬崖，要不要现在就把他培养成为独当一面的人呢？伯里克利？”
“葛列格现在是我的副官，我准备过段日子让他去军中磨练”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沉默，几十年的相处，两人都能猜到彼此的所想。
“你很辛苦吧，伯里克利。这些年，我一直看着你，虽然手掌权柄，但顾及物议，遮遮掩掩唯恐暴露超越时代的知识，却在城邦面临危机的时候忍不住出手化解。你厌倦争斗，但那一天迟早会来……索性把任务交给那小伙子，还有那些超越时代的识见。当然不是全部。就假托神谕好了……不相信鬼怪的人却往往相信。之后把这年轻人摆上前台，引蛇出洞……如果我们猜测中的命定对手真的是那个大独裁者，这就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就要流更多的血！”
伯里克利沉默着，沉默有很多种意义。
葛列格的脚步声传来。
“为永远是纠缠着你和我的事，干杯！”
我的兄弟，或者我们就如鱿鱼和鲸，从小一起长大，互相撕扯、互相压制、却也互相支撑，相生相克，抵死纠缠。鱿鱼和鲸我们都已明了，不死不休，种有一战，但不会是现在。
“干杯！”
葛列格走进来的时候，两人都已整装待发。
“麦恺恩准备和我们一起去雅典，他自称静极生动，不过我看是对那个月神侍者感兴趣！”
“不要随随便便毁人清白，我只是想换换心情，不过她真的是个美人吗？小道消息传得快，不过可信度就和那个岛国总统的执政演说没什么区别。”
“还不是你长篇大论花了太多时间，不在中午之前赶回去就太怠慢了。”“没关系，你可以在路上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好啊，不过那女孩我也没见过，是葛列格接待的，葛列格，你说说看。”
“她”葛列格一时竟找不到措辞，直到一句话跃入他的脑海，“她的美让老人们肃然起敬！”。
“是么，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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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约不来过夜半，三更烛火五更鸡，眼睛熬红嘴唇起泡，何苦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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