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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小英宫女

九里香风动地来。寻香空绕百千回

熏风一日胜似一日,春已渐深,梅花已经渐渐落去,桃花却又俏丽在枝头,总不会让这春日寂寥。君罗换上了新做的宫装,那妃色光润的丝绸映着深春金色喜人的阳光,朵朵深红掺杂着丝丝银线,勾勒得她的腰身如盈盈一握,轻盈灵巧。

略歪着身子坐在那桃木椅上,纤纤玉指细细地抚摸着膝上的玉兔,一双翦水秋瞳轻轻眨了两下,下颊冲着身边的宫女,莺声细语:“你说的那名宫女叫做小英?”

“是的,小姐。”宫女垂着目光:“那小英原是仁爱村的村民,受到公主殿下的特许才入得宫来,小人想她必是公主殿下的耳目,因此便拒绝了她。”

轻轻地逗弄着玉免,君罗的唇角带着笑意,这兔子是春秋前几日送给她的,煞是可爱。

“你可知道她为何要求着你,想来昙华殿服侍?”君罗闲闲地问。

“她入宫后,一直在针线坊服侍,前几日被昭火姑姑叫了去仁康殿,可是不过才一日又被打发回了针线坊,想是自己不愿意只在那针线坊受苦,所以才来求了我。”宫女口齿伶俐,这不由得让君罗看了她一眼。

“你看上去也是面生,之前在我身旁服侍的锦儿呢?”

“那日洛伊小姐送小姐回宫,她冒犯了洛伊小姐惹得玺主生了气,杖责之后撵去了浣衣房,以后就由奴婢服侍小姐您了。”宫女揣度着君罗的语气,连忙上前一福,算是正式予了君罗一礼。

“你叫什么名字?”君罗又问。

“奴婢贱名不敢污了小姐您的尊听,小姐如若有意恩典奴婢,就赐奴婢一名吧。”宫女答得乖巧。

君罗被那玉兔用细细碎碎的牙啃着手指,发出咯咯的笑声,再看了那宫女一眼,说道:“那好,以后就叫你……”思索了一会儿,梨涡深陷:“桃子,就叫桃子吧。”

“谢小姐恩惠。”桃子一礼下去,欢快地说。

“好了桃子,既然那小英想来昙华殿服侍,我这便去告诉了姑姑调她过来,你让她先来见我。”君罗弯下腰身,轻轻将那玉兔放在草坪之上,扶着桃子的手,款款站立了起来。

和煦的清风缓缓吹拂着君罗密密的额发,她的目光依然柔和,仿若还是天真懵懂的那名少女,可是她深陷的梨涡中,盛放的已经不仅仅只是快乐了,多了什么,也许只有君罗自己才明白。

美室刚与世宗并薛原在议事厅谈完一轮,正在后庭看着地上密密的一层落梅,感慨着又是一年春至,便听到君罗在身后细细的一声:“姑姑。”

一回头,眸中便映出了君罗阿娜的身影,她今天挽了个垂鬟分肖髻,只简简单单插了支落花步摇,下垂的红色细玛瑙在耳畔叮叮当当的摇曳着,倒显得轻灵婉转。厚密的额发挡了那一双黛眉,只看到一双灵动的黑眸晶莹璀璨,眼角染了绯色的姻脂让整张面孔春意盎然。

款款地施了一礼,君罗含笑:“姑姑今日看上去好漂亮呀,这身紫色的宫装是新裁的吧,紫色最是择人的,也只在姑姑身上才能显出这般气度风韵,好让人羡慕。”

美室看她一张小嘴开开合合,梨涡深深浅浅,不由得失笑:“这一大早的,君罗的嘴巴倒像是抹了蜜糖,说得我心花怒放的。”美室冲君罗招了招手,然后挽了君罗的手:“春光正好,君罗陪我去踏踏春吧。”

“姑姑高兴,君罗自当相伴。”君罗任由美室挽着,陪着她只在后庭中闲步轻踏,说了几句今春的美景,又说了几句宫内这几日的趣事,感慨了几句洛伊总算平安归来,行至对月亭中,坐于青石凳上,美室才说:

“好了,我现在心情也舒坦了,君罗也来说说有何事来求我吧?”

“什么都瞒不过姑姑的慧眼。”君罗轻笑:“有名宫女叫做小英,她想来昙华殿伺候,所以,想求了姑姑调她来姪女身边。”

“小英?”美室挑了挑眉:“可是那名由公主殿下亲自关照,从仁爱村入宫的宫女?”

“姑姑,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呀。”君罗吃惊。

“仁爱村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的,想不知道也难。”美室垂了垂眸,忽然又看向君罗:“你要这名宫女,自然有你的理由。”

“我已经见过小英,昭火姑姑前几日叫她去仁康殿,本来是想让她服侍陛下的药膳饮食,后来也不知道是何故,又将她退了回去,她也明白公主殿下对她还是不够信任,人往高处走,她想要在宫内过平安舒坦的日子,便要攀上昙华殿。”君罗淡淡地说。

“一个村姑,入宫时日尚短,便知道攀高枝的道理了。”美室微笑:“君罗,你还什么事情瞒着我?”

君罗一惊,嘴角的梨涡便浅了几分,敛眉道:“姑姑,那小英心中也明白,她的父母及弟弟的死……所以,她想要复仇,既然公主那边行不通,便想通过昙华殿达到她的目的。”

“复仇?真有意思,那么君罗你是要帮助她罗?”美室笑容未消,一双美目直盯着君罗,妩媚的眼角微扬,更添妩媚。

“她与上天官有仇,也不是我与上天官有仇,我只是提供一个向上爬的机会而已,有企图的心的人,才能为我所用,难道不是这般道理吗?”君罗见美室并无怪罪,暗中鼓励着自己往下说去。

“不将自己牵涉进别人的恩仇,你做得很好。”美室点了点头,细想了一回:“心中怀有仇恨之人,就好似一把双刃剑,君罗你用它刺向别人的同时,也要小心不要伤了自己。”

细细琢磨着美室的话,君罗似有所悟,睫毛忽闪了几下,梨涡重又深了下去。

美室注意着君罗神色的变化,笑意更浓。

——

流云这日上完了瞻星徒们的课程,带着她的小跟班滁盱到了洛伊的家里,推开院门便见到洛伊与毗昙正看着什么,俩人指指点点颇为认真,边上的阏川也听得满面严肃。

阏川?他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流云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了一丝笑意,完整无缺地落入了滁盱的眼中。

阏川正听得认真,忽然听到一声门响,抬眸便看到了流云,还没来得及笑便看到了流云身后的滁盱,那一双狭长的眼睛正若有所思地斜睨着流云,那神情让阏川瞬间便没了笑意。

“流云!快过来。”看见流云的还有洛伊,她轻轻地招了招手,一脸明媚的笑。

阏川今日是奉了德曼之令专程来查看毗昙的伤势,也顺便问问洛伊对于上次被掳的事件有何看法,洛伊便写了几个疑点正与他们细细的梳理。

“起初掳走我的人,绝不是那些山贼。”洛伊拉着流云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我在去程村的路上被一名黑衣男子突袭,他将我迷晕,醒的时候便发现到了深山。”

看着众人都皱着眉头,满目不解,洛伊也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地方住着一帮怪异的女子,她们只是困着我却并不想伤害于我,又莫名其妙的在某日突然失踪,那些山贼们才来。”

又是一阵沉默,饶是洛伊睿智不同常人,也想不通那几日的怪异之事。

“这么说来,这次被掳,竟与那仁爱村的命案无关吗?”毗昙皱着眉,问。

“一时之间,我也没有任何头绪,那男子一身黑衣,蒙面不说还带着幕篱,连嗓音都不想让我听到,因此我怀疑他也许是我认识的人也不定。”洛伊若有所思。

“如果让我发现是谁……”毗昙眼中略过一丝阴狠。

见他那样,洛伊一笑,轻轻拍了拍毗昙的手背,又对流云说:“我们刚才在梳理关于仁爱村的疑点。”

流云这才注意,原来洛伊已经把那命案的几个疑点罗列了出来。

其一,为何凶手要用毒?

“这个问题我之前就提出过多次,用毒药杀人多为女子或者是用毒会方便行事的原由。但看仁爱村的案子,行凶之人是郎徒,要对付手无寸铁的村民们并无任何困难,但如果他要找机会投毒反而不便,被人发现的机率反而会增大,因此对于这件事我一直心有怀疑。”洛伊说。

其二,凶手初定的目标,一个家庭只有一个被害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流云不解。

“除去小英的家人,除去第一个死者东原的姐姐和爹,不难看出凶手的投毒都是针对家庭中的某一人。”洛伊解释道:“第三名死者喜兴,他的茶具被人下了毒,而在家中也只有他一人有这喝茶的习惯,凶手废尽心思将毒下在茶碗中,可见是针对喜兴。第四名死者罗氏,也是被凶手跟踪,在集市换了毒肉给她,她吃了毒肉做的饺子中毒而亡,她是个寡居的妇人,遇害当日就连儿子也送回了娘家,我怀疑凶手也是知道她的情况的。”

“这么说来,第一个死者东原的姐姐也是因为当日独居在家,才被那凶手投了毒,而东原爹却是误用了抹了毒的茶碗喝茶才被毒死,应当是凶手计划之外的。”流云也点了点头。

“第二个死者也就是东原他爹的死是起意外,这是我们早就证实了的,这样的作案手法,却让我想了一个人。”说到这儿,洛伊停顿一下,晶亮的眸子睨了一眼滁盱,却笑而不语。

这一下,众人都把怀疑的目光投到了滁盱的身上。

“这么一说……”流云也看向滁盱,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你上次,在村民们食物里投毒,害得人家上吐下泻,也是针对独居的村民,不得不惹人怀疑。”

“如若是下毒,当然要找独居之人才容易下手,一家子都在便是人多眼杂,避得开这个避不过那个,当然不是下毒的首选。”滁盱并不在意众人的质疑,一双栗色的眸只回应着流云。

流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回眸对洛伊说:“滁盱说得也有道理。”

洛伊知道流云已经完全信任了滁盱,也没有再过多表示心中的疑惑,但阏川看上去显然有些不满,一双眸子一会儿盯盯流云一会睨睨滁盱,心神不宁。

其三,凶手何以如此了解村民们的情况?

说到这一点,大家都觉得疑点很多,第三个死者喜兴爱喝茶,那郎徒何以得知?东原一家去了程村参加婚礼,只留姐姐一人在家的事,也如此及时便被凶手得知。

“我一听说任松落网那天程村的保甲来过仁爱村,心中便有些疑虑,总觉得他的出现不是偶然。”洛伊摇了摇头:“但是听流云讲了你们去问话的经过,命悬一线他仍然咬紧毫不知情,又不像是与他有牵连。”

“我们也去调查过那保甲的情况,他便是程村的原居民,几代都是平民,不可能和神宫有任何关系。”流云补充道。

还是无解。

第四点,便是熙雄一家的惨案。

只有这起案件与之前的几起不同,凶手并没有下毒,反而是将人打晕后,再强行灌下毒药,而对于熙雄更是以刀剑杀之,这固然是因为事出突然,凶手在行凶时被熙雄撞破一时情急才用了刀剑,不过依然疑窦重重。

这起案件从一开始便不是只针对个人,凶手很明显想要熙雄父母俩人的命,并且从一开始也放弃了投毒,而是强行灌毒。为什么要这么复杂?非得要造成熙雄父母中毒身亡的假象?

“因此我怀疑,杀死熙雄父母的真凶并非郎徒任松。”洛伊沉声说道。

众人面色大变。

“这怎么可能?我与阏川亲眼见到任松杀死了熙雄!”流云惊讶不已,语气都尖利了几分。

阏川虽然没有说话,不过表情也是相当惊讶;滁盱垂着眸,虽然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但那妖丽而狭长的眼尾也轻轻抽搐了两下;毗昙盯着洛伊的一双黑眸只有信服,没有惊讶也没有怀疑。

“应当是有人想要将这一命案栽赃在任松身上,才会废尽了心思将熙雄的父母打晕后再强行灌药,以造成这起命案与之前的命案并无不同。”

“如若按这样的说法……”流云那两排英秀的眉弯成夸张的弧度:“真正的幕后真凶另有其人!”

洛伊面色凝重,沉思了一会儿,却笑了笑:“这也都是我凭空猜测。”

“总之这事情算是告了一段落了,今后你不要再调查此事。”毗昙轻轻拍了拍洛伊的手背:“别再以身犯险。”

“我这会子也没空再理这件事了,暂且作罢吧,不是说陛下……”洛伊说了半句,却掩了口,一双黑眸有意无意地闪烁了两下,拉着流云的手,与她往后院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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