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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二章 会谈于野

展尽鹅黄千万缕,月中并作濛濛雾。

洛伊带回美室同意谈判的消息让德曼颇为满意,却让瘐信紧张不已,经过德曼的解释,谈判一事他虽然勉强接受,但是公主的安危万万不可轻率,若是美室假借谈判之机安排了什么陷井,可是得不偿失。

双方都只带近身侍卫,怎么想都太过冒险。

“我们可以安排些探子前往凤凰谷,当然要以防美室他们在其中设伏。”毗昙也是担忧着安危的问题,此时提议道。

“其实大倻城已被我们围死,美室即使想要设伏兵只怕也是不能,不过为稳妥故,毗昙之法可行。”洛伊点了点头,她担心的不是这些,今日与美室一席长谈让她心神不宁。

美室只怕是,不会接受降服于德曼这样的条件。她轻轻抬眸注视着毗昙,刚才听闻美室接受了谈判,他的眉宇之间分明便有欣喜,可是只怕他最终会失望了,心中便蔓延了一股悲凉,再说道:“美室必然会携同柒宿与薛原二人,公主殿下也要带上瘐信与毗昙才是。”

德曼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以你之见,美室真的会接受臣服于我?”

洛伊想不到德曼忽然有此一问,略略愣了一下,再看了一眼毗昙,还是说道:“如今情形对于美室来说极为不利,她当然会慎重考虑吧。”

德曼再度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挥手让大家各行其事,自己却转身回了营中。

瘐信忙不及要亲自前往凤凰谷查看地形,洛伊懒得理他,一扯毗昙的手臂,而毗昙刚才便觉察到洛伊的频频注视,便知她有话要与自己说,俩人就再往高处走了走,远远地避开了众人。

而临风而立的两人却忽然之间陷入了沉默,洛伊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目露凄凉,细密的睫毛微垂着,只与毗昙十指相缠;而毗昙分明,丧失了询问的勇气,但是他的一双无边星眸却紧盯洛伊不放,还是迫切的吧,毕竟生死攸关。

究竟是什么命运才让两母子处于这般境地。

洛伊忽然一叹:“毗昙,记住我说的,凤凰谷此次与玺主见面的机会,切要珍惜。”

深遂的乌眸深处涌起涛涛慌乱,在洛伊的面前,他无谓伪装,犹豫复犹豫才问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忽然有些哽咽,嗓子像是被软木塞重重一堵,更紧地握了握他的手,洛伊摇了摇头:“以我的感觉,玺主不会接受和谈。”

两道轩眉忽然飞扬,毗昙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双目微咪,眸中似是嘲笑一般却有着更深层次的哀痛:“她可是疯了,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入绝境了么?”

洛伊沉痛不语,她感觉毗昙的手正在极速地冰冷下去,他是在意的,即使是抛弃自己的母亲,若是存在至少还会延续恨意吧,就算是以仇恨维持着彼此的关系,只要她活着。

玺主,若是毗昙相求,您会重新考虑么?玺主,我求您重新考虑。

——

接近午时,德曼提前出现在了凤凰谷,这座山谷清微灵秀,小瀑坠溪叮咚于耳、古木参天苍翠欲滴,更有木亭、青石、清风夹带着野果甜香的气息,确为避暑之绝佳之地,瀑下的木亭有名,称落珠,亭内有石桌石凳,泛着淡清的柔和光泽,观之暑意便解。

瘐信已在谷内细细排察过,并未见任何诡异,他却还是不肯放松,立于德曼身后不离十步,手摁剑柄之上,一双坚定的三角目一刻不停地扫视四周;而毗昙却明显另有心事,他频频抬眸注视着西边,那是大倻城的方向。

宽敞的山路之上终于有了车马之声,几匹青骢、一辆垂着缨络的琉璃彩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渐行渐近不过百米之遥,忽然马停车住,柒宿下马立于车前,而薛原同样候于车旁。须臾,一只浅紫飘飘的广袖从车内伸出,玉指扶于薛原之臂,美室款款下车立定。

清风忽然掀起她发上的颀长纱缦,渺渺翩翩,她就这么幽雅而宁静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摒退了所有侍丛,袅袅娜娜往落珠亭行来;满身胄甲的德曼也挥退了瘐信与毗昙,起身相迎。

渐渐清晰了美室的眉眼,渐渐清晰了德曼的笑容。

一人娇艳若丹葩出渠、一人沉稳若空谷寒松。

相互见礼、落座,美室微微一笑:“公主满身甲胄英气逼人,让本宫倒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旧事。”

“玺主那时曾亲随真兴大王征战疆场,实在让人神往。”

俩人说得极为真挚,没有一丝客套,因此相视一笑。

“本宫与公主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日。”笑尽,美室忽然抬眸,双目灼灼:“这场战争胜负已然分明,公主您赢了。”

坦然承认胜负,如此气度让德曼暗生钦佩,更笃定了说服美室的决心,于是横臂于石桌略略倾身:“玺主既明眼下情势,可否应我一求。”

纤眉一挑,樱唇略牵,美室沉默以待。

“玺主若是放弃王位之争,从此而成为新罗之忠臣,那么我也将既往不咎。”德曼并无任何犹豫便说了这一句,双目直盯美室不放。

美室绽开了一朵极为嫣然的笑意,她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公主何故如此?”

这问题让德曼略略一愣,思索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国仙曾经问过我一句话,当日回到徐罗伐,梦想登上女王之位,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那么,公主一定是有了答案。”

“起初只是为了单纯的仇恨,想着玺主杀死姐姐的仇恨,发誓即使豁出性命也要复仇,但慢慢地发现了自己的浅薄,在得知三韩一统这个伟大梦想之后。”德曼说得极为诚挚,她想要美室明白她的真心:“所以需要玺主的帮助,我们一起完成这个梦想,一起携手。”

美室微咪着双目,三韩一统,这个梦想的确太伟大,可是这个梦想却注定不会是自己的。

“公主殿下是看上了本宫身边的人材?他们对于新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的确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其他人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玺主您,您才是新罗最不可缺失的,举足轻重的人才。”德曼说得极为迫切,她的身子几乎靠在了石桌之上,她却看到美室忽然仰天大笑。

直到眼角湿润,美室再度摇头:“殿下能有如此宽阔的胸怀,果然是美室不能比拟的。”

美室的这一句话也是说得极为真诚,她一直认为德曼是称职的对手,果然,那么即使是自己输了这场战争,也不会再有遗憾。

“可是美室却不能答应公主殿下的请求。”

极为绝然的一句话,让德曼英眉紧蹙,她略带着迷茫,美室是就这么拒绝了谈判吗?她以为还有比这更好的退路?

“公主也曾有过爱慕之心吧,爱慕是能够分与他人的么?”美室轻轻地抿着唇,眸中光彩熠熠,仿若与以往无别:“世间确有那种即使豁出性命也不愿分予他人的爱慕,我美室,就是如此爱慕着新罗。”

说完像是再无留恋,缓缓转身,依然还是极美的一步一行,往原路返回。

只余德曼一人呆坐于木亭,目送着浅紫色渐行渐远的身影,失败了,这场谈判,美室如此绝决的坚守她的梦想,宁为玉碎,只能徒惹她一声叹息。

新罗会失去人材,可是自己已经尽力,她站起身来,见到一个黑色的挺拔身影正飞速奔跑接近,是毗昙。

不过才略略站稳,便立即出声询问:“殿下,结果如何?”

如此急切让德曼疑心顿起,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惊异,不过她也没有隐瞒,如实告诉了毗昙美室拒绝和谈的事实。

毗昙的面孔瞬间便苍白了下去,他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带着茫然,低声而急促说道:“公主殿下,请准许我再与美室一谈。”

德曼的目光更加惊异了几分,她不明白毗昙为何如此关心此事,但是她还是允许了毗昙的请求,她看见毗昙迈开两条长腿往美室离开的方向急追,更深地蹙起了眉头。

此时美室已经在薛原的掺扶下上了那辆精致的琉璃五彩马车,正欲回行,却不料被急赶而至的毗昙拦了下来,柒宿立时陷入了紧张之中,正欲拔剑。

却被清亮之声喝止,美室重又下了车,看着有些气喘的毗昙,他的面容清俊如常,身着郎装更显身姿挺拔,黑锦氅衣被山风拂得猎猎作响,他站在她的面前,笃定的眉目略带着一丝沉痛,为何让她心中一软。

“你有话说?”强自抑制心中的温柔,美室的话简略而僵硬。

“是的玺主,有话与您单独一谈。”毗昙略略垂眸,却觉臂上一沉,原来是美室的纤纤玉指已经扶了上来,她冲他明媚一笑:

“我们就在附近走走。”

柒宿几欲阻止,却被薛原拦下,他们只能留在原地,紧张地注视着美室与毗昙的背影,渐行渐远。

“为何要拒绝和谈?”当行到前方转角,薛原等人再也看不到他们,毗昙忽然站住,他僵硬的转身看着自己的母亲,嗓音低沉。

为什么要将自己逼到不能回头的绝路上,为什么不为我着想?这声质问却沉积在心底,并没有脱口而出——我有什么立场这么质问你,就连儿子的身份都没有得到承认,毗昙这么卑微地想着,忽然又窜起了一股怒意。

美室也侧着身,山风凛洌、阳光也同样凛洌,她的目光密密落在面前这张略含悲痛的冷酷面孔之上,你在关心我,虽然你还是维持着冷傲,于是她绽开了一朵宛如清昙的微笑,她轻轻地颔首:“你是想要让我接受臣服的结果,是么?”

“你已经必输无疑了,还在期望着什么?”报之以冷笑,毗昙歇力掩饰着心急如焚,他看着面前这个无可救药的女人,她要走到哪一个地步才肯服输?

“胜负真的那么重要吗?”美室依然温柔如故,她从未在他面前展示的温柔,而这笑容却是疏离的,这样的笑容让毗昙的心一寸一寸的阴冷下去。

我的儿子,有一天当你失去梦想的时候你就会了解,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尝到这样的滋味,于是美室这么看着他,有些事情已经开始,有些事情不能重头,但是我的儿子,如若一切还得能重头,我们还是我们,而你懂吗?

于是美室冷笑,于是她再怎么握紧了手,还是生疏的还是淡漠的,她这么笑着,眉目清淅:“我不会妥协,只会战斗到底,无论结局是什么。”

说完缓缓转身,再无留念一般,却再次被毗昙拦住了去路。

这次他没有再多犹豫,他从自己温暖的胸口掏出那张泛黄的密令,举在了美室面前:“那么即使将这个公开也无所谓么?”

他看着她忽然微张着唇,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惊异却并不慌乱,冷笑一声:“美室玺主,早在三十年前就应当被赐死了,你的这三十年,大权在握的三十年都是不正当的。”

“那么,为何没有将这密令交给德曼呢?若是给她可以立即将我置于死地。”美室轻轻的摇头,心中却忽然安慰,最终还是到了你的手里,将它留在手上就是要交给你,看来这果真是命运,命运最终替它找到了主人。

“因为这样的命运太凄凉。”毗昙的目光忽然柔软,求求你再考虑一下,他的心里这样恳求着,因此迫切。

心内忽然涌动着一种沉闷的冲动,美室忽然向着那张隽秀的面孔伸出手去,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浩瀚星眸,那清挺的鼻梁,秀美的嘴唇,她的儿子,她想要轻抚他的面颊,然后给他予拥抱。

然而她的手还是停在了咫尺,他的略带着期待与惊异的目光让她警醒,最终还是……

柔荑只轻轻停留在他的肩头,只是拈起了他肩上的落絮,虽然她的双目已经略含湿润,虽然其实指尖颤抖不停,却还是绝情的转身,默默远离,忽然又略略停留,似乎是想要回眸,却终究只是一瞬的犹豫。

毗昙这次放弃了阻拦,他看着美室离开,浅紫的衣裙轻舞飞扬,就这么离开了,最后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她儿子的事实,他永远都是被遗弃的地位,那么就这样吧。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相反的方向,毗昙决然转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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