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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五章 一代倾国

繁华梦烬,却道从来终不悔,碧血丹心。

金舒玄亲派的传令使马不停蹄地赶往营地,将大倻城内的剧变一一陈述,这无疑让德曼极为震惊,速含城的军队正在往大倻城前来,而自己也已经下了撤兵之令,美室的意图已经达到,她为何要投降?若是致降,为何当日又要拒绝自己伸出的友好之手。

“殿下,这也许是个陷井。”阏川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些问题,他不无担忧。

而德曼只是远望着那坐森森城池,因为距离尚远,无法眼观其中情形,她只能想像着此时白旗昭展的样子,有多少凄婉?多少壮烈!

美室虽然狠辣,但若是在此时设此陷井显然有些多余,她只需在城中坐等援兵临境便可,甚至不用半日,便能等到自己撤兵的消息,何必以诈降诱惑,此时城门已开若是自己将计就计率兵攻入,大倻城须臾可破,如此冒险与愚笨之计,美室必不会采用。

那么,美室是真的投降?

若是如此,难道请求援兵之事并非美室之令?忽然想到那日凤凰谷中,美室拒绝自己时,她双目之中的灼灼光华,她是如此爱慕新罗这个国度,为了这般爱慕宁愿毁灭自己,尚不肯将爱慕分与他人的美室,难道真能眼看着新罗陷入危机?

想到这里德曼忽然眉间一亮,是的,不会,调速含城军队前来援救之令绝不是美室之本意,那么美室果然是真的致降?想到这里心内忽然升起一股凄凉,却由衷地佩服起美室的选择,若果真如此,玺主美室,她为新罗做了了不起的贡献,她及时的放弃,挽救新罗于水火之中,但是她此时在大倻城中,又是怀抱着什么心情?

于是当即立断,德曼回身,她决定亲自前往大倻城中,她要见美室一面。

——

风雨门,同样也是白旗昭展,仿若起伏的海洋一般连绵汹涌,这般的壮烈让正准备撤兵的毗昙,忽然勒住了缰绳,他不可置信地从青骢之上一跃而下,堪堪两步又忽然停止,他紧盯着墙头之上,那些身着缟素的士兵,目光茫然,那一刻思维忽然僵化,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洛伊也几乎在同时窒住了呼吸,她想起了美室之前的话,想起了她关于毗昙的殷殷嘱托,“你要代替我们,在他身边。”玺主最后是这样说的,当时她就觉得极为不妙,现在目睹了眼前的情形,心内更是如坠了沉沉铅铁,就连自己都是紧张得不能呼吸,更何况是毗昙。

于是不顾郎徒们惊异的目光,洛伊行于毗昙的身边,她紧紧扶着他的手臂,她让他直视自己的双眸。

“毗昙,立即入城吧,去见见玺主。”

毗昙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依然是茫然若失,但是至少洛伊手中的力度让他稍微清醒,他的语音颤抖:“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

那一刹悲伤几乎夺目而出,但洛伊还是强自抑制着,但即使如此柔睫之上已经染了湿意,她更紧地扶住了毗昙的手臂:“是玺主,玺主舞白旗致降,玺主她放弃了,你快去见她,否则只怕不及……”

最后一句话已经颤抖若风中之叶,因为洛伊看到毗昙忽然泛红的眼眶。

再不多说,毗昙转身上马绝尘而去,而洛伊也翻身上了一匹青骢,她虽然不会骑疾马但此时也顾不得太多,银牙一咬一鞭子挥了下去,只觉得身下仿若四蹄腾空,洛伊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她顾不得这些,她的眼里只有身前黑袂飘飘的身影,她不忍让他独自一人面对那般悲惨,所以她要在他的身后。

风声在耳边呼啸,毗昙完全无法思考,甚至看不清飞扬的白帜,看不清路边的任何一张面孔,策马直入大倻城而去,洛伊再怎么紧跟还是与他渐渐拉远了距离,她渐渐看不到那黑色的身影,她想这样也好,毗昙需要时间与美室单独一见,那是属于他们两母子的时间。

一路之上并无人阻拦,毗昙直到城主宅府前才弃了青骢,大步而入,却在美室的香阁之前又忽然犹豫,原来如此惧怕将要面对的,如此惧怕又是一场生死之别,原来不仅仅是恨意,原来会呼吸急促心痛如绞,原来如此。

是否太迟……

还是轻轻踱步入内,绕过玄关处的精致兰屏,第一眼便看到安座于东窗之下,身姿端正的美室,一双美目光华熠熠,而赤金的艳阳透过花格上雪白的窗纱,在她的身后焕发出耀眼的暖光,如云高鬓上的玉翠东珠折射着茫茫金辉,点亮了她嫣然而灿烂的面容,一如往常的端庄华丽让毗昙心头略松,再迈近了几步。

蓦然入目的是身旁案上,一个横卧的黑青瓷瓶,这不免让毗昙重新紧张起来,三两步跨了过去,捏在手中放在鼻下微嗅。

“是绝尘。”美室在此时忽然绽开一朵安然若素的微笑,清婉出尘:“尚余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每一个字都在耳边“噼拍”炸裂开来,指尖便变得僵硬,黑青瓷瓶坠地之后发出一声脆响,方才让美室略略侧眸,看着面前幽深湿润的一双乌眸,毗昙,他带有泪意。果然还是关心的在意的,不仅仅是怨恨而已,美室心中一软,眸中也是一湿,却又微微避目,鼻翼微翕强自抑制。

生死之别就在眼前,但是我不想让你看见眼泪,这就是我最后的尊严,我的儿子。

“为什么?为何如此?”毗昙没有在美室的面容之上,看到一丝内心的柔软与期待,因此他嘶哑着嗓音追问。

再是一朵笑颜,美室缓缓摇了摇头:“想要放弃了,仅此而已。”

“你说过胜负没有那么重要,为何却要毁灭自己?”毗昙逼近一步,他的目中通红,于是他忽然仰首,仿若是如此眼泪便不会掉下来。

“我的一生是依靠着梦想而生存与战斗,若是梦想破灭,便没有了偷生的理由。”美室微敛着下颔,因此目光略垂着,见到毗昙黑甲之上略略沾着灰尘,指尖便不由得微微一动,却仍然未曾离开木椅之柄,即使是想要为你拂尘也怕是不能够了,疼痛感已经从骨髓处开始滋生,舌尖微苦,于是再次抬眸盯着面前的清隽面容。

毗昙,对不起……

原来还是不舍的,我的儿子……

“真的只是因为梦想?”毗昙再度仰面,不过视线却并没有清晰一分,只能任由伤痛滴落,他摇了摇头,唇角却是冷冷一笑:“因为梦想抛弃了我,从未为我考虑,终究还是,在你的心目中,我什么都不是。”

疼痛已经尖锐得锥心刺骨,指尖略颤,不过眉间却依然坦然,其实已经看不清毗昙的脸,视线已经模糊了,却不是因为眼泪的蕴漾,略略吸了口气,美室方才缓缓地说:“我的一生只有梦想而已,为了梦想而抛弃的一切都不会后悔,若是能重来,依然会如此,所以,不要以为我会有愧疚之心。”

果然还是,直到最后都是,自己究竟在奢求着什么期待着什么,就是被遗弃而已,弃之如履的命运有谁会去珍惜?毗昙两道乌眉轻敛,咽尽眼泪看着面前仍然正襟危坐的美室,他忽然发现她的面容变得有些僵硬,她的视线分明盯着自己,却是茫然无神。

黑暗已经逐渐在侵占她的视线,体内的疼痛却反而因为愈积愈深而麻木无感,此时内心忽然宁静,美室略略咪了咪眼,才算是看清了一个黯黑的轮廓。

他正在接近,她的身子一凛几乎无法稳坐,却立即感受到了一个用力的掺扶,痉摩的指尖忽然触到一丝柔软与温暖,美室微微用力再度坐直了身子,却挣脱他的掺扶依然紧握着木椅之柄,这一刹那她的视线却神奇般地恢复了清明。

他的眉眼逐渐清晰,他眼角的泪痕也逐渐清晰,即使存心冷漠他还是依恋着自己,她的儿子如此渴望抚慰渴望温情,可是这是危险的,过度奢求他人的信任过度奢求他人的温暖,这都会带着他走向危险的境地。

美室从来都是绝情的,而她的儿子却在奢求温情。

毗昙此时站在美室的身前,他默默注视着这个倔强的女人,她的容颜正在逐渐苍白,却依然要维持着端正的坐姿;她的目光已经逐渐涣散,最后的一丝一缕却还是在自己身上;心内忽然产生了尖锐的疼痛,顿时泪眼婆娑,可是因为她无情的最后的拒绝,甚至不愿让他再掺扶一下。

究竟为何要如此绝情,究竟为何……

却再也无力质问,因为不想她的最后一句留给自己,还是冰冷无情,于是只是沉痛地目送,他的母亲,即使彼此从未承认过彼此,一个以无情相待一个以怨恨相报,可是谁也无法否认他们就是母子,即使无情仍有血缘,就是这样的母子。

美室强自咽下喉咙中的丝丝惺甜,她再次绽开了笑颜,用力集中自己渐渐焕散的视线,终究还是模糊了,她看不清他的眉目,她想要告诉他:不要太过哀痛,还有许多未尽之事在等着你,我的梦想,我的儿子!

然而略启樱唇却是一句:“你要记住,想要谋国便莫要谋人,在这条道路上,只有自己才是足以依靠的。”

说完这句眼前忽现五彩斑澜,她像是坠入了缤纷如樱的少女时期的梦境,原来死亡就似回到了当初,不是黑暗,而是灿烂,于是美室最后还是保持着清新如昙的笑意,就这么离开。

我的儿子,再见。

扶在椅柄的柔荑忽然无力倾垂,眼睑轻合,两排乌睫掩了太多的留恋与哀伤,一代倾国,与世长辞。

虽然她依然端坐持仪,虽然她依然威严华丽,但最后的笑颜已经僵冷,紫红彩袖之上的凤翅忽然被穿堂的微风拂起,她的灵魂也将随着这缕微风越过低矮的香阁,飘往天际。

不会再有忧伤、不会再有烦恼,可是玺主,你是否遗憾……

再度仰面,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毗昙无法再正视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他仓惶着退出了香阁,差点与呆怔在隔屏之后的洛伊撞了个满怀,但是他却一步也不想停留,他轻轻稳了稳洛伊的肩,茫然却是急步而出,呆滞地经过转转回廊、绕过重重围墙,失魂落魄地与德曼在正门擦肩。

他甚至都未曾注意到德曼。

这不由得让德曼疑惑不解,一把攥紧了毗昙之手臂。

“出了什么事?”

饱含热泪的毗昙却轻轻挣脱了德曼的阻止,他依然脚步虚浮地往外行去,这不由得让德曼更加孤疑,这当然也激起了瘐信的怒气,他一把扯住毗昙的手臂,沉声喝道:“怎能对公主殿下如此无礼!”

这声低喝却激怒了毗昙,他奋力一甩,差点将伟岸壮硕的瘐信扔到门上去,他冷冷地扫视瘐信一眼,举步便走向来时所弃青骢之处,长啸一声纵马而去,将满面惊疑的一群人统统抛在身后,他只想要远远离开痛哭一场,是哭自己,或是母亲……

洛伊略有些焦急地跟在身后,竟然也无视了德曼预备与她擦肩而过,同样被德曼拉了手臂,洛伊仓促回眸也不行礼,只直盯着德曼,这不免又让瘐信生了一把闷气,这两人今日是中了什么邪,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想维持了么?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美室玺主身在何处?”德曼见洛伊想要挣脱自己,赶紧问道,对于两人的无理她却是不在乎的,她在乎的是两人的反常而已。

“玺主已然辞世,在正院靠西的香阁。”洛伊匆匆一句,哀求道:“殿下,请放开手,我要去看看毗昙。”

德曼显然已经被洛伊的话震惊得目瞪口呆,玺主辞世,怎么会是这样?她怔怔地放开了洛伊,此时暂时不去考虑毗昙与洛伊的怪异,德曼瞄了一眼身边的薛原,见他满面悲戚之色却并无慌乱,像是早已得知玺主辞世之事,心下更奇,不免沉声:“薛原公带路吧。”

虽然心头有如银针相刺,尖锐的疼痛密密一片,但薛原还是恭敬地称喏,略垂着头,一行人踏着沉重的步伐接近正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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