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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二十章 奸细

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时近中秋,却依然还是金芒吞吐的炎热天气,洛伊立于城墙,微咪着眼望着云层之下被荆风卷起的薄薄风沙,以及更远之处,横亘在两国之间的翻腾不休的汉江,脑海之中突然想起了一句宋词,“衰草愁烟,乱鸦送日,风沙回旋平野”。

守城的兵士站得笔直,长枪在赤日之下折射出一片烁金,他们暗暗从眼角斜睨着赫赫有名的国仙之女,当今原花,一丝怨气微妙地在空气之中浮游暗传。

这几日军营之中气氛紧张压抑,凡是不明身份者皆被严刑拷问,战士们为护边关抛洒血泪,却因为这女子一言遭受皮肉之苦,又怎么不让人怨气横生,尽管如此,战士们也不敢有任何非议,可见吕吉赞治军之严,镇城之威。

洛伊当然感受到了这般微妙,心底暗叹一声。

吕吉赞军中,多有遭受饥荒或是疫病之地的流民来投,这些人因为整族流散,身份来历一时难以查明,是洛伊令他以严刑逼供,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其意还是在逼迫细作采取行动,这般残酷的手段必然会引起将士们怨恨之心,但是洛伊还是坚持。

她渐渐地将自己逼迫到了不能心软的境地。

站了一会儿,方才步下城墙,才入市集,便有深晦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追随,洛伊一笑,只作不在意,美目睖睖,在各种店铺酒肆之上流连。

瘐信寸步不离,几日下来,他已经感觉到越来越浓重的杀意。

如今他的作用仅仅只剩保洛伊周全而已,当然不敢有一丝大意,却见洛伊竟然径直往城外走去,心中一急,大步向前沉声问道:“你想去何处?”

“我们来时曾见城外有一面湖水,湖水之畔有一个村庄,风景秀美,这几日在城中渐觉憋闷了,想去那里走走。”洛伊一边回答,并没有驻足的打算。

“不行,城外偏僻,会有危险。”瘐信立即阻止,不便动手,只挡在洛伊身前。

洛伊一笑,便如白梨出尘,也不说话只步步逼近,反而让瘐信手足无措,站也不是让也不是,步步后退,颊上更上染了飞红,尴尬不已。

“他们想要动手,我们便给他们机会,瘐信,你剑法出众无须担忧。”洛伊小声说道,澄明的美目之中烁光一掠,但眉宇之间却依然平淡如水。

瘐信一愣,这女子的想法每次都会让他震惊,便是趁他这一愣神,洛伊已经与他轻轻擦肩,足下生风出了城门。

边关的风沙之下,湖水却依然澄静无波,湖中的金日失了耀耀光辉,温柔得有些像晚月一般,湖边密密一圈美人竹,婷婷玉立随风婀娜,丝丝暗香随风飞扬、缠绵远去。这铁甲铜壁的边防要塞,却独有如此婉转多情的植物,洛伊的手指轻抚宽阔柔软的碧叶,这美人竹密密地站着,随风起舞,倒真有几分纤腰广袖的女子风姿。

旌风越境惹纤翩,盈盈绿袖彼伏忙。

却并没太多时间让洛伊欣赏这碧波奇植,她与瘐信不过才在潭边站了一柱香的时间,突然觉得一股劲风直袭后项,瘐信当即一扯洛伊的手臂,俩人凌空而起躲过了突袭的飞簇,洛伊美目一横,见四周瞬间出现了二十余名身着灰黑长衣的男子,闪电般地向他们袭来。

瘐信不及多想,腰间长剑出鞘,横在身前等着杀手来袭,他不离洛伊身边,自然是为了保护她,却不想洛伊忽然飞身跃出,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袭领头的一名杀手,手腕一横直削其喉间。

她使的是1世纪格斗之术,胜在突然而罕见,那杀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锋利之刃已然阴冷逼近,情急之下折腰后翻,才躲过这致命的突袭,却忽觉手腕一阵剧痛,原来洛伊这一招竟是虚着,身子一转寒匕直切杀手之腕,夺了他的长剑在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却再度让瘐信张口结舌,他想不到洛伊竟然有这般灵敏的身手,但他当然不能发愣,一声大喝,手中的长剑便直劈灰黑的杀手。

洛伊长剑在手,嘴角一弯。

这几个月以来,被毗昙强逼着修炼剑法真气,却一直没有检验成果的机会,今日这群杀手倒成了洛伊的试验品了。

只见一群灰黑的杀手之中,一蓝一白两个身影,一个沉稳一个飘逸,时有殷红喷溅而出,斑斑点点落在婀娜的美人竹上,丝丝清甜之中夹带着浓浓血腥,湖面却依然皓然无波,水中赤日依然温柔如月,忽然一串血迹洒落湖面之上,淡淡溶于清波之中。

那群杀手虽然人多势众,武艺却是一般,并未对瘐信与洛伊造成任何威胁,不过须臾,便有近十名杀手臂折剑断,身负重伤,其余之人见瘐信与洛伊剑法了得,也不恋战,极快地撤逃而去。

洛伊与瘐信也不追击,冷眼打量着瘫坐地面的几名“活口”,见最初被洛伊夺剑者也在其中,他依然紧捂鲜血直喷的手腕,怨恨的目光直视洛伊。

“他是这群人中的首领。”洛伊挑了挑眉,也不多加解释。

此地距城门不远,一场厮杀早引起了城上守将的注意,这时有兵士追到,领头之人见洛伊与瘐信无碍方才松了一口长气,缚了地上的杀手,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城前往将军府。

仿若是极为顺利,吕吉赞手中一名统领认出被俘获之人,竟是城中一商户的管家,那商户长居城中,从丝绸布匹到茶叶粮油都有涉及,吕吉赞震怒,令人将那商户立即逮捕。

一番酷刑之下,那商人再也支持不住,将自己的身份合盘供出,他果然是百济安排在城中的联络人,负责刺探与暗杀、联络等任务,胜利来得太过轻易,就连瘐信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说,龙虎山伏击一事是你安排?”洛伊略略挑眉,语气冰冷。

“是……”商人黯然承认。

“你在说谎!”洛伊忽然起身,秀眉直竖蓦然扬声:“就凭你手下的这群刺客,怎是阏川及飞天之徒的对手!”

商人面色苍白,额上有豆大的汗珠凝结滴落,他死死地垂着眼睑,或许还紧紧的咬着牙根,因此才让他的腮帮形成紧张的弧度。

洛伊冷眼看着他,忽然一笑:“继续用刑!”却是冰冷的声音。

夹棍、赤烙、蛇鞭。

声声惨叫回荡在刑室之上,与巨大的回音掺杂在一起,让并不宽敞的刑室仿若成为了冥下地狱,就连瘐信都面带不忍,而洛伊却一直冷然而视,这商人既然连佃作的身份都招供出来,酷刑之下,必然保不住他人。

那商人在轮番酷刑之下,果然彻底崩溃,他哭喊着住手,喘息一阵,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容落。”

“你说什么?”吕吉赞不可置信地拍案而起,他紧紧地盯着那名商人,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射而出。

“吕将军知道这个人?”洛伊冷冷地问。

“怎么可能是容落。”吕吉赞茫然地摇了摇头,虽然因为这几日严查身份不明之人,他也将容落收押用刑,不过他压根就不相信容落是百济的奸细:“容落所居之城发生洪灾,他跟着一批难民逃往速含城内,16岁丛军,跟在我身边已经八年,出身入死、浴血奋战,怎么会是他?”

越说越成喃喃之态,显然吕吉赞自己也不能笃定。

“还是将那容落带来盘问吧。”洛伊依然冷冷。

——

那名叫容落的年轻人,今年方才二十四岁,身材魁梧目光坚毅,两道整齐的乌眉略略内敛,蕴含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稳重老成,年纪轻轻,便已是骑兵统领,看来的确能力非凡。

他的上半身被粗麻绳捆得结实,脚腕的铁锁拖曳在坚硬的青石地面,发出的响声刺耳而冰冷,当他看清刑椅之上的商人面目时,冷冷一笑,忽然直视洛伊,眸中掠过尖利的锋芒,并无一丝慌乱。

“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洛伊美目流转,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他的这番神情几乎自认了佃作的身份,连狡辩都不想尝试么?这胜利还是突然了一些。

“既然事露,不想多说。”容落惜字如金,说了这几字之后紧紧咬牙,面上只是慨然之色。

“容落,果真是你!”吕吉赞忍不住惊呼,语气之中饱含不可置信与惋惜之情。

洛伊直视容落之目,心中一直度量不停,为何如此,身为间谍,竟然连挣扎都不尝试一下直接承认,太不合情理。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出来,但我有一个条件。”像是看穿了洛伊的怀疑,容落忽然又说。

洛伊不语,等着他说出条件,而吕吉赞听到此处已然是极为痛心,一掌拍在案上:“奸细有何面目在这里谈条件?”

“说说无妨。”洛伊极为不满地扫了一眼吕吉赞,方才出声。

“立即将这个叛徒杀死!”容落俊目一斜,冷冷地扫了一眼商人。

“这我可不能答应你。”洛伊嫣然一笑,收起了唇角的冷洌:“我知道你的用意,这商人在速含城负责联络,必然知道许多佃作身份,你为了保护百济在速含城的间谍网络才要立即要了这叛徒之命。”

容落不语,傲然抬颔:“你若是不答应,不要想从我口中问出一句。”

洛伊眸中深沉,暗流汹涌,心中度量不断。

“容落,本将怎容你如此!”吕吉赞再也忍不住,却不再拍案,他略挑着眉,目中阴沉:“你忍心看我对你的子女用刑?”

突然大笑不止,直到双目通红,容落方才颔首,他直视着吕吉赞,目中绝决:“将军,我的姻缘是你一手撮合,如今,你却以此相逼?”

“你是敌国的佃作,再不是我手下的统领。”吕吉赞面冷如冰,却避开了容落的目光:“如果你交待一切,我可以答应你,保你子女不死。”

两人都含着悲痛,虽然各为其国,但毕竟相处了八年,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难免凄凉。

两人各自坚持,最终退步的还是容落,妻子虽为新罗国人,但子女毕竟有自己的骨血,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年幼的子女被己牵连,于是凄然一笑,慨然之色却依然未减:“你们想知道什么。”

“龙虎山刺杀一事,可是你安排?”洛伊紧跟着问,暗暗示意瘐信将那商人先押出刑室。

“是。”容落回答得倒也干脆,只是俊目微垂,看不清他目中的神采。

“你为何要杀那信使?”洛伊也不兜圈子,直问道。

“信使?”容落嘴角一弯,似谑非谑:“我要杀的是阏川!”

这显然出乎洛伊意料,眉间便疑虑笼罩,度量了一会儿才问:“为何要杀阏川?”

容落冷笑,沉郁的目光扫过洛伊与瘐信,其中有刀子一般的锋利:“新罗女王重用的一任新贵,阏川、瘐信、毗昙甚至是原花大人你,都在我王暗杀之令中,一有机会便会刺杀之。”

洛伊蹙眉,紧盯容落之目,无奈却找不到一丝破绽。

“只可惜此次大好机会,却被你们先下手为强,将我困在刑室拷问来历,若是由我亲手安排,你们又岂能全身而退?”容落直迎洛伊探究的目光,没有一丝回避,眉梢眼角尽是狂妄。

“你以为刺杀阏川已经得手?”洛伊淡淡一笑:“未免也太过高看自己。”

眉间的狂妄一窒,一双俊目之中疑虑翻涌,几乎是不可置信,容落问道:“他竟然逃过了罗刹之毒?”

洛伊不置可否,但心内却是疑虑翻滚,他知道阏川中了何毒,难道果然便是由他一手安排,这么看来,这次暗杀竟与信使无关直冲阏川而去,回忆了一遍飞天之徒当日所说的情况,若说直冲阏川也倒是符合实情,这么说,这次暗杀与滁盱无关?

“当日阏川身中剧毒再坠入悬崖,想不到还有生理。”容落颓然,摇首叹息:“看来是天不助我。”

“你们要杀他,为何不在城中动手?”洛伊再问。

“若是原花大人也不会选择在城中动手吧?落鹰峰林密路险适宜伏击,远离速含城方能淡化疑点,更不会有援兵及时赶到,在那里行事方能事半功倍。只有蠢人才会选择在城中动手,这里良兵勇将众多,即使事成也难以全身而退。”容落面带讥诮,言辞却是滴水不漏。

“你手中的刺客果然比今日城中的要狠辣得多,他们藏于何处?”洛伊追问。

却引来连声冷笑,笑声逐渐增大,枭枭回响在石室之中,容落笑罢之后,再度轻蔑地扫了一眼洛伊,方才转目直盯吕吉赞:“该说的我都说了,吕将军一代名将,自然不会食言。”

洛伊心中一跳,刚要阻止,却是为时已晚,见容落的唇角已有黑血涌出,那壮硕的身躯突然僵硬,如山峰崩塌霍然倒地,一双俊目依然圆睁,甚至那锋利之光都没有减弱半分,直视幽暗的室顶。

微微避目,洛伊轻叹,任由吕吉赞上前探息验脉。

直到此时,阏川遇伏一事仿若已经真相大白,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尚余疑虑,细细梳理却分明脉络清晰,容落的口供并无可疑之处,但她却依然觉得自己有如身置迷雾之中,总有一些真实抓不住也看不明。

身后响起吕吉赞略带悲痛之声:“容落已然气绝,他咬破了藏于牙侧的毒囊。”

洛伊再不看那尸体一眼,只飞快下令:“再审那商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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