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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六十八章 俪阳城的变故

半轮月,一枝梅,窗下落尽寒蝉声。

廉宗原想不到毗昙竟然没在府内,冷不丁地被洛伊询问,难免有些紧张,只陪着笑态度卑微:“司量部令午时就出了宫,小人还以为在府中,所以才前来打扰。”

洛伊与流云并排坐着,打量着廉宗的局促,轻轻一笑:“这么说,毗昙如今不在府内,你就不愿将那要紧的事告诉我了?”

廉宗闻言一惊,他知道毗昙对洛伊极为宠爱,当然不敢得罪了洛伊,于是立即将要紧的事如实禀报,原来是俪阳城中又出了命案。

惹事的就是俪阳府令之子,那日在雅兰坊前公然调戏洛伊的纨绔子弟洪化,他看上了俪阳城中独自一人经营酒肆人称俪阳西施的孤女,日日前往死缠烂打,饮醉酒后还公然调戏,那俪阳西施虽然貌美如玉,却是腹有铿锵,原是外柔内刚之人,怎容洪化当着众人的面动手动脚坏她清白,于是便操起一勺子酒,泼了洪化满头满身,臭骂一顿将那死皮赖脸的纨绔赶了出去。

洪化仗着父亲是俪阳城的府令,平日在城内横行霸道惯了,哪里能吞得下这口气,当下就闹着父亲要将俪阳西施抢回家中做个侍妾,俪阳府令就这么一个儿子,娇生惯养得没边,见儿子此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是气愤填胸。便果真差了府中家丁去将那孤女抢回府中,任由儿子折腾。

俪阳西施就这么被强抢了去,锁在府中,任由洪化侮辱欺凌,那女子见清白不保,不肯忍辱偷生,竟然一头撞死在了俪阳府令的府中。

这事不知怎么就闹将出去,城中百姓无一不知,群情义愤,竟然自发围了府衙,讨问府令强抢民女逼死无辜之罪,那府令也着了慌,竟然下令衙役们强行驱散众民,又造成了十余人负伤,这下百姓们更为激愤,纷纷前往城主澜沧府外静坐,呼吁城主为民申冤,更有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者,不顾三元节至,竟然往国都而来,请求面圣替孤女讨回公道。

洛伊静静听廉宗说来,眉间渐渐沉重,流云在一旁听了,早忍不住将那府令父子破口大骂,廉宗见洛伊久久沉默,也缄口不言,只翻着松弛的眼睑暗暗打量。

一条生命的逝去带来的沉重,驱散了除夕应有的喜悦,这个下午便沉闷下来,随着阳光渐隐,暮色四合,园中各色绢灯依次亮起,佳肴美酒列席而上,却再无欢声笑语。自打廉宗说了俪阳城的事,洛伊整个下午再未发一言,流云与琉璃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都陪着她闷坐。

毗昙酉时回府,倒是兴高采烈,手中提着大红锦缎包着的四方礼盒,一眼见到玉雾亭中已是红烛高照、佳人在座,步伐便急了几分,一边高声说道:“我回来晚了,自当认罚。”

洛伊半靠在八仙椅上,神情慵懒,见了毗昙回来依然是不笑不语,还是半靠坐着,搭拉着眼睑,流云与琉璃都带着些疑惑,不知洛伊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三人就这么呆呆地迎了毗昙入亭。

毗昙当然注意到洛伊眉眼之间的倦怠,稍愣了一下,只当是她在生自己回来晚了的气,忙坐了过去,笑容一丝不减,将那锦盒往膝上一放,边解边说:“当日去雅兰坊,给你做了这两身衣裳,我就让他们绣工一定要做精细了,不想就做到今日才好,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洛伊懒懒抬目,见眼前蓦地垂下一件赤红精锦长衣,在微寒的风中微摆着,长衣之上用紫银的丝线细致地勾勒出枝枝纤细的长花,婷婷而立、傲然凌风,说不出的婉转纤雅、风骨独存,洛伊愣愣地看着,渐渐潮湿了眼眶。

“这是什么花,我怎么没有见过?”琉璃瞪着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语带惊奇。

“是婉紫,这是虞楚的国花,也只有虞楚才有此花。”洛伊慢慢地解释,指尖滑过长衣上的花朵,浅浅地才有了朵笑容。

“毗昙你可以呀,我那天就这么随手画了一副给你,你还真能将这衣裳做出来。”流云一跃而起,牵着长衣啧啧称赞:“这可是洛伊最喜欢的花了,毗昙可真有你的。”

毗昙的目光只盯着洛伊,见她目带晶莹,不由得有些心急:“本是想给你惊喜,怎么倒引出了眼泪,是我不好,该罚该罚,衣裳晚些时候再试,我先自罚几杯,再与你们喝个痛快。”

毗昙暗悔自己一件衣裳引起了洛伊思乡之情,果然灌了自己许多碗酒,流云也不甘寂寞地和他对饮,俩人又说了许多趣话,引得琉璃也是笑语妍妍,但洛伊一直不在状态中,她瞧着辉煌的灯影下,彩衣翩翩乐在其中的几人,想到遥远的郦阳城中,一个女子孤单的灵魂,怎么都觉得沉重与惭愧。

那日去雅兰坊,遇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洪化调戏,后来毗昙突然出现,不过将洪化斥退了事,这完全不似往日性格,洛伊心中便存了疑惑,毗昙当时虽说去雅兰坊是为了替她做衣裳,她也没有当真,后来毗昙果然交待了他的目的,他是有意去雅兰坊观察洪化其人,能让司量部令亲自去观察,看来必是极为重要之事,洛伊当时便猜出了大概,不过没有再问。

这时她默默注视着灯影璀璨下毗昙温暖的笑脸,他高声谈笑着如此磊落,明亮的眸中没有一丝阴霾,俪阳城中那条黯然而逝的孤单灵魂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影响,甚至他正为这样的结果感觉到愉悦和兴奋。

一朵银花在漆黑的天幕升腾盛开,“嘭”地一声炸裂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宫内在放烟花了。”琉璃一声欢快的喝彩。

洛伊遥望着灿烂的烟花不断盛开与凋凌,忽然就感觉到了寒冷。

除夕夜洛伊的落寞当然一直在毗昙的眼中,他不知道她在忧伤什么,若是思乡,这样的情绪让毗昙感觉到隐约的恐惧,因此不敢询问,他害怕她越来越想念家人,那么有一天便会离开新罗,离开他们的家,这是毗昙想也不敢想的可能,他不知道那个叫做虞楚的国家有多遥远,也不知道那个国家在东在西,一切的未知都让他极不踏实,因此他只能用无尽的温柔与宠爱将她牢牢禁锢,她的喜忧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的心情。

也就只有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的时刻,他才感觉到略微的踏实。

“那件衣裳,你喜不喜欢?”当玉雾亭中只剩下了他与她,毗昙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询问。

“我以为,那日你去雅兰坊,就是为了跟踪洪化。”洛伊并未回答毗昙的问题,她想还是应该与毗昙谈谈,所以挣脱了他的怀抱,看着他的双目。

“就那小子早已经臭名远扬了,还值得我去跟踪。”毗昙调皮地眨眨眼,目带兴奋:“总算有这么一件你看不透的事,我当时那么说,就是为了今日给你一个惊喜。”

却并未从洛伊的脸上看到一丝愉悦,反而是柳眉微蹙,神情漠然。

“毗昙,俪阳城中的事,你可听说?”

微微一愣,点头默认。

“这一切,可是为了让俪阳府令声名涂地,转而让澜沧理所当然地掌握城中的治权?”

“果然被你一眼看穿,果真厉害。”毗昙不知洛伊为何如此凝重,他试图缓和她的情绪,因此还是戏谑般的语气,并未认真。

洛伊的推测得到了证实,这让她的眉间更沉重了几分,抿了抿唇,终于一叹:“你可曾想,为了达到你们的目的,会牺牲一条无辜的性命。”

毗昙又是一愣,他隐约知道洛伊为何凝重,但他依然觉得无关紧要,因此回答得还是轻描淡写:“那洪化天性如此,伤人性命也是他的责任,他的父亲为了儿子的私心,视治下百姓生命如蝼蚁,这样的人又怎么配为一城父母,我们利用这个契机令他罢官服罪,让澜沧统领城中百姓,也算是救民于水火。”

“那名女子,她何其无辜,你们又何尝不是视她的生命如蝼蚁?”洛伊心中忧虑,语气中便有了些严厉。

毗昙戏谑全消,眉目渐凝,但他依然不明白洛伊厉声追问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他的心中,一名孤女就算死亡,也是洪化父子一手造成,他不过是利用因为秋洪一事被罢了官的李肖想要在俪阳城中经商需要澜沧照应的心态,策划出了让李肖之弟将城中有美女这么一个事实告诉给洪化这么一个小小的阴谋,当时也未曾想到就会闹出人命来,但就算如此,自己又有何错?

政治与权势的争夺,本来就是要以鲜血与生命为代价的残酷战斗,一个孤女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但毗昙依然不想与洛伊争执,他挥一挥广袖,还是温柔的语气:“事已至此,我们就别为了这事烦恼了,我陪你上楼歇息。”

“今晚我想去陪流云。”洛伊却拒绝了毗昙,她的胸口拥堵得难受,因此她说完之后转身便走,渐渐地没入玉白的梅雾中,只剩毗昙还立在灯火辉煌的玉雾亭内,目送着洛伊头也不回的坚决身影,眉深如锁。

可无论洛伊如何逃避这件事,因为那十名长者于三元节一身缟素入都,于和平门外击登闻鼓鸣冤,还是将郦阳城的这个风波推至高潮,女王亲自召见了十名长者,询问始末,不免震怒。遂下令刑部令速速前往俪阳城严查兹事始末,若是果如其然,必然严惩郦阳府令以平民愤。

俪阳府令原是万户贵族,其父祖曾为和白,家族显赫,平日生活骄奢凌人,当日下令家丁强抢那酒肆孤女入府,竟然没有丝毫惧意,更不会避人耳目,因此刑部令不废吹灰之力便收集了许多证词,再审俪阳府令,那个高傲的贵族尚不知大祸临头,竟然慨然而认,刑部令也不犹豫,将府令父子押解国都,其家人女眷就地圈禁。

直到入宫跪在大殿金椅之前,俪阳府令抬起眼睑一眼瞄到女王沉肃的面容,心中才生了惧意,不过直到这时,他还是认为最大的恶果就是丢了头上的乌纱帽而已。女王只需草草一眼,扫视案上的证词,目中便已凝结硬硬地冷意,发上金冠赫赫折射着阳光淡白的辉芒,冷洌耀人。

“陛下,臣下已经查明,俪阳府令的确有强抢民女、威逼至死之行,其子洪化也供认不诲,案情已然大白,按神国律例,当处以斩首之刑。”

刑部令一言才出,俪阳府令已然是大为慌乱,他猛地抬起头来,双膝擦着青石砖地,硬硬地往前蹭了几步,嗓子里像填了只鸭子,发出一片语不成调的聒噪声。

“朕只问你,你可曾强抢民女并逼至死?”德曼英眉紧锁,利箭一般的目光直刺堂下仓惶的罪吏,语气就如冬季结冰的湖面,僵冷逼人。

俪阳府令方悔自己轻率无拘之行,但此时已然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于是并不敢与女王凌厉的目光对视,只匍匐于地,冷汗如瀑。女王沉默片刻,见府令并不分辩,缓缓扫视众臣一眼,右掌轻覆龙案,赫然起身,绕案行于阶前,昂然正对群臣。

“传朕之令,俪阳府令为满足其子色yu之心,强抢民女并逼至死,其身为一城父母,却无丝毫爱民之心,既犯刑律又败国纲,实为罪重不赦,因此朕予以严惩以儆效尤,望诸位贵族官吏引以为戒,莫要重蹈覆辙。”女王略略停顿,再次环视众臣,只见红衣言官与紫衣贵族人人肃然而立,方才敛颔,继续说道:“俪阳府令依律处斩,于次年秋后处决,遇赦不减,其子洪化处以百杖,流配兰城郡为官奴,其余家人qi妾皆贬为庶人,朕念其父祖之功,因此家财不没。”

俪阳府令未待女王令完,早已经吓得晕死过去,此时被两名侍卫拖出大殿,分列左右的贵族、官吏无言目送,皆皆肃颜屏息,其实在过去的数十年间,贵族们仗着权势欺民之事时有发生,而王室与美室都未有惩罚的措施,大家也没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此番亲睹女王的雷霆之怒,冷汗之余不由庆幸自己不似俪阳府令这般倒霉,成了杀鸡儆猴的祭品,也有些心思谨密之人,依稀想到这事有些蹊跷,那名孤女无亲无友无依无靠,丧命之后却引起满城风雨,竟然闹到了新罗宫内,这事莫非有人幕后操纵?一堂大臣心怀忐忑猜疑不休,又听女王传那十名长者上殿。

毗昙这才微微抬起眼睑,刚好对上洛伊的目光,略略地一瞬,俩人却又同时将自己的目光错开,自从除夕夜,洛伊只说想多陪流云,有心躲避着与毗昙单独相处,话也未曾多一句,雾蔼一般的隔阂在两人之间淡淡弥漫,若有若无又挥之不去。

十名长者依然是身着麻衣,分成两列匍匐于地,叩谢女王秉公处断之恩,德曼眉心的怒意方才散去,重新坐于金椅之上,态度和缓:“朕见了诸位手写的谏书,是想推举城主澜沧任府令,因此还想听诸位仔细一说。”

“回陛下,城主澜沧公继承父祖遗志,轻赋减租、体恤农人;十年之间带领城中商团,同样是掌平公允、不偏不重,以致城中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公卿之父在任府令之时,俪阳城二十余年无盗窃杀人之事,因此百姓们也信任澜沧公定能如其父祖般爱民如子,草民才斗胆呈上万民书,将民声民愿上禀陛下,还望陛iati恤。”跪于左侧上首的老者听德曼问,也不慌乱,侃侃而答。

女王听了微微颔首,也不再多问,只令新任命的吏部令虎才出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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