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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八十七章 多少温柔

日磨圭碎璧,天香动、风入窗纱。

经过一日漫长的提心吊胆的等待,才一入夜,洛伊竟然又觉得神思恍惚,困意如约而至,折磨着她,却怎么也不愿就此睡去,她紧捏着拳头,任寇甲深陷掌心,希望用痛楚驱散困意。雷骆午时之后已经等不及,安排了四艘帆船出海搜寻,但眼看夜幕四合,派出的帆船陆续归来,仍然没有毗昙或者武瑞的一丝踪迹,三人都没了用餐的心思,只在府中枯等。

滴漏声声,拖着夜晚渐行渐深,洛伊的手掌中甚至已见斑斑血痕,终于再难支持,以手支额,狠狠地掐揉着眉心,她对自己极端地不满,毗昙生死不知,为何却只觉得疲倦难支,一点都没有怀疑是体内余毒造成的症状。华璋在一旁,却看出了一些古怪,便问道:“原花大人可是着了凉,还是请个大夫看看的好。”

“无妨,只是有些困意。”洛伊摇了摇头,就是说这几字,仿佛已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原花大人还是先行歇息吧,小人这就再去安排几艘帆船,让他们往远海搜寻。”雷骆也是心急难耐,现如今的情形,贡品虽然已经找到,但若是司量部令在兰城郡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也是百口莫辩,且别说官途,只怕是要保住性命都难了。

源源不断的困意已经让洛伊思维混沌,就算听着雷骆的话也是模糊不清,只得点了点头,努力说道:“郡守去安排帆船,我却是不能睡的,一定要等到他回来。”

雷骆还想再劝,只见华璋冲他摆了摆手,也便罢了,正欲出堂屋,却见一名府役步伐仓促地跑来,还未到阶下,便一路喊道:“大人,司量部令已经入城,正往郡府而来。”

一句话便震惊了堂内的三人,洛伊猛地站起,只觉眼前金花乱舞,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分明,但她还是强忍着,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外跑去,下了青石阶,穿过白玉径,跨过朱木槛,海风深咸的气息便迎面而来,侍卫们跟在她的身后,手中的火把将青石照得艳红,她步伐仓促,目光只盯着更远处的幽黑,她想将这幽黑看穿,迫不及待地想一眼就看到他的身影。

并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到“得”“得”的马蹄声传来,青骢之上一个幽黑的身影,在看到火光之下身着缪青长衣的洛伊之时,一跃而下,有如飞鸿掠水而来,双臂一展就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两心相贴,都是狂乱的节奏,洛伊只觉身陷熟悉的干爽气息之中,瞬时就泪眼迷离。

“毗昙。”她喃喃地呼喊着他的名字,用额头感受着他滚烫的下颔,心中崩了一日的弦才略微松开,顿时觉得眼睑沉重,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他的怀里。

毗昙只觉臂中一沉,见洛伊似乎陷入了沉睡,不由眉心紧蹙,情知那个诡魅丫头所言不假,嗜睡,正是十日散引起的症状之一,只将她打横抱起,在雷骆与华璋如释重负的殷勤中,大步走向郡守府去。

雷骆与华璋跟了一路,将毗昙送入了琼海苑中,什么也不敢多问,只掩了门,自己在院外候命,当然也牵连得一苑的奴婢们不得消停,齐齐站在院中,屏息等着主人的吩咐。院西的唱晚楼上,一扇轩窗被无声推开,半个青鬓探出,如意髻上一支珠钗摇摇,柳奴背着灯,如水明眸扫视着满院紧张的人群,唇角一斜。

司量部令与原花,我们是第一次这么接近,但不算什么,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好好地认识我。

毗昙将洛伊放在榻上,一手覆在她的额上,一手捏住她的手腕细细地把脉,只觉一息四至,来去怠缓,虚浮无力,而额上虚汗淋漓,触手却是冰冷,再翻开眼睑,见血丝轻浮、青瞳涣散,更笃定她果然是中了十日散,好在发现得即时,只需甘草煎水服用后就可根除,才长吁了一口气,展开锦被替她严严地捂好,又亲吻了她柔长的鹤睫,目光终不忍离开她的面容半分。

相隔一日,便似历尽了生死之劫,如今还能在灯下看着她酣然入睡,便是幸事了。

在榻旁坐了约两柱甜梦香的时间,直到洛伊呼吸逐渐均匀绵长,方才轻轻地离开,拉开雕花木门的一刹,眸中掠过凛冽森寒。

雷骆与华璋正在院内焦急踱步,见了毗昙忙小心迎上,雷骆轻问:“大人,原花大人可是有何不妥,小人这就去请大夫前来。”

毗昙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心底的盛怒,一挥右臂:“无妨,是受了些寒凉,我且问你,可知兰城郡以北约150浬处,是什么岛屿?”

雷骆与华璋面面相觑,一时答不上来,半响才说:“如果是这么远,已经出了兰城郡的辖区了,小人一时也说不准确,需要些时间去调查方可。”

“那个岛屿是劫匪们的据点,郡守立即带人前往,虽然他们极有可能已经转移,还是要查查有无蛛丝马迹。”毗昙沉声吩咐。

“是,小人这就亲自前往。”雷骆不敢怠慢,忽又看到毗昙的左臂似有血迹,不由说道:“大人,您手臂受了伤,是不是需要请大夫……”

“小伤而已,我自己可以料理,郡守还是去做正事吧。”说完,阴沉的目光扫视着站了满院的奴婢,又再吩咐:“我只想静静歇息,无须这么多人候在这里,都散去吧。”

雷骆与华璋一一领命,不敢耽搁,叫了奴婢们退出琼海苑,毗昙复又闭门,将满院月色隔开,室内只留一盏孤灯,解开满是尘土的鸦青锦袍,方才查看了左臂上被匕首刺入的伤口,随意找来一卷绷带缠紧,上榻将洛伊拥入怀中,即使睡去,她的呼息还是如此清甜,扑打在他的胸口,便抚慰了昨日的一宵痛苦。

这一晚安睡,来得多少不易,只希望彼此入梦,不得暂离。

被耳畔的黄鹂鸣翠唤醒之时,阳光已经照亮了缪蓝帐,毗昙见洛伊仍然还是呼吸均匀,便不想起身,只将她稳稳搂在怀中,闭目养神,又过了半个时辰,洛伊也醒了,却见毗昙仍然闭着目,她也是动也不动,就像一只偷懒的猫儿,只眷念着毗昙的胸口,俩人就这么赖着,都以为对方还在睡,直到肚子都饿出了声儿,竟然齐齐响了,才知道原来是都醒着,洛伊将脸埋在毗昙脖子底下呵呵地笑,时光美好得就像一场梦境。

方才推枕移被,双双坐起,洛伊一眼瞄到毗昙臂上的殷红,不由惊叫出声,就要细看。

“只是一点皮肉伤,你别大惊小怪。”毗昙伸着手臂阻止,替她整理衣襟,又扶了她下榻,坐在菱花镜前,手持黑木牙梳,替洛伊解了发束,温柔地梳理:“倒是你,等会儿我用甘草煎水,你好好服下。”

“我不过只是担心,又算得了什么,毗昙,你莫忙这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日你都去了什么地方,还有丫头,她究竟是什么人。”洛伊无法安稳地坐在镜前,转过身连声追问。

毗昙放下牙梳,半蹲着身子,稳稳地扶住洛伊的肩头:“不过是一帮小毛贼,我一时大意才被他们骗到岛上去,他们只不过是想用我为人质换回武瑞,并且让我答应他们不再深究此案而已,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担心。”关于那枚凶猛的毒药,以及一夜的煎熬与折磨,毗昙都隐藏得一丝不露,他不想让洛伊知道,一切的威胁与痛苦,都由自己一力承担就好,他只想看着洛伊愉快地陪在他的身边,这样就足够了。

“他们一定有极深的阴谋,绝不仅仅就是这样,他们甚至放弃了那些贡品,不,毗昙,我们一定要查清他们的幕后人是谁。”洛伊毫不相信毗昙所言,她隐约地感觉到一定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在了毗昙身上。

“你听我说,一定要相信我。”毗昙举着手掌,拂开青丝贴在洛伊的面颊上:“我答应了他们,不再追查这件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贡品找了回来,内奸也已铲除,我们已经完成了陛下之令,不要再为了这件事烦心,洛伊,相信我。”

洛伊微张着唇,她的心中极度不安,但毗昙的低语就像一个魔咒,让她不忍再追问下去,只握着他的手,移至唇边,用樱唇轻吻:“好,你这么说我就相信,让我们忘记这些。”

说完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两个指环,一枚替毗昙套上,一枚放在他的掌心,再递上自己的柔荑:“以后,如果再看到这枚指环落在他人手里,也不要以身涉险,毗昙,如果你为了我受伤,我会更痛。”

“那么以后,就不要再丢失这枚指环。”毗昙心里暗暗地说,温柔地替洛伊带上,却再也不舍放开她的柔荑,就这么握着,放在唇边珍惜。

洛伊看着他的额头,染着午时明媚的娇阳,他的眉,一如俊美的山峰,却有新月一般的柔情,这么近,真好,能这么近地看着,便俯下身去,亲吻落在他的眉上,再顺着鼻梁滑下,贴紧了他的唇。

一室寂静,两个半跪的亲蜜身影,亲吻得难解难分。

——

雷骆亲领着两船兵士,前往毗昙所说的孤岛,只带回了武瑞被秃鹫啄去双眼的尸身,孤岛上茅舍依旧,不过已经没有一个人影,心有不甘的雷骆又细细在附近的海域搜索一通,终没有任何发现,这日申时才归港,细细对毗昙作了汇报。

这样的结果早在毗昙的预料之中,只问雷骆:“那岛屿可查清是怎么回事?”

“那岛屿属罗氏郡的辖区,小人细细查过,岛以紫光为名,因为是远海孤岛,并无百姓居住,不过有些犯了重罪的奴隶会发配到岛上去自谋生路,渐渐地也有了十余户人,只是五、六年前,岛上突然有毒蛇横行,咬死了多人,就连负责看守奴隶的罗将也命丧蛇口,从那以后紫光岛就彻底荒废了,也再没人敢上去,真想不到那些匪徒竟然以那里做为据点。”雷骆早有准备,当下细细说来,一边度量着毗昙的脸色。

那个鬼魅一般的丫头擅长用毒,想来岛屿上突生蛇患必然是她的手笔,毗昙暗暗地想,不过这丫头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五、六前年她更是一个孩童,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小人查看了武瑞的尸身,是被一匕穿喉,又稳又狠,武瑞身为统兵武艺也算是中上,却这么轻易就丧了命,看来那帮匪徒武艺甚是高强,小人不明的是,那些匪徒花了这么多的心力,让我们将武瑞放走,怎么却要了他的性命?”雷骆没从毗昙面上看出什么,又再问道,这也是华璋和洛伊关注的问题,三人一时都盯着毗昙。

“武瑞定是知道这个匪帮许多机密,他们也定不仅仅只是紫光岛一个据点,他们之所以要我们将武瑞放回,定是害怕武瑞受不得刑,将其他据点供出,武瑞落入他们手中,当然落得个灭口的下场。”毗昙草草解释,差开话题:“这案子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挽回了损失,既然贡品无损,内奸已除,就此结案便罢。”

洛伊听了,心中虽然疑虑不安,但想到自己答应了毗昙抛开此事,便不说话,只冲毗昙一笑,俩人便心领神会。雷骆与华璋生怕毗昙令他们将这帮匪徒一网打尽,听了这话自然是没有不允的道理,父子俩对视一眼,还是雷骆嗫嚅着开口:“既然结了案,小人也该自辞郡守之职,回国都请罪了。”

说完这句,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却也不敢再打量毗昙,只垂着头,目光像是要将堂屋的拼荷青石地凿出缝来,好不容易才见毗昙深黑赤金卷云短靴略微一动,便闻他低沉的嗓音响在头顶:“我来兰城郡前,陛下已有诣旨,雷骆接旨。”

雷骆与华璋听了,慌忙整理衣襟袍袖,跪在堂前,大气都不敢出。

毗昙方才缓缓起身,从袖内拿出德曼亲书的诣旨,展开朗声而读:“兰城郡守雷骆,因大意失职,致三郡贡品遭劫,本应重治、削郡守之职、处以流刑,孤念其有征战之旧功,并任兰城郡守十年期间,秉公无私、护城中百姓安居,特令从轻处罚,降郡守之职为兵部统领,望尔能愧己之过,检讨自新、克尽厥职,方不负孤悯故之心。”

听完毗昙宣读的诣旨,雷骆才算长松了一口气,当然还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口称谢恩,三叩接旨,起身之后,方才又对着毗昙鞠躬,千恩万谢。

毗昙虚扶雷骆一把,眉间却无笑意:“陛下圣恩浩荡,你应当谢,我不过是奉旨行事,当不起统领的大谢。”

“司量部令此言真是羞刹小人,若非大人您与原花大人所设的奇谋妙计,小人连那个该死的内奸都找不出来,如何有脸回兵部任职。”雷骆虽然心中激动,但还是满面谦逊,自己回都中入兵部,是受薛原的统领,薛原与毗昙的关系世人皆知,为了今后的稳妥,他也得把毗昙当佛一样供起来,更何况还有胜曼公主的嘱咐,让他必要赢得毗昙的信任,自然更不敢有一丝差错了。

毗昙却不耐与他继续客套下去,只交待他尚留在兰城郡中一些时日,等陛下酌定新的郡守接任后再带家属回都,便领着洛伊告辞而去。

俩人沿着海边慢慢散步,只觉虽是数日之隔,再看这些景致,却又有了不同之处,果然历经劫难之后,就更珍惜眼前的美好,走得乏了,俩人便并肩坐在沙滩之上,看着点点金辉落于海面,随着波涛荡漾,跳跃不休,只希望时光就此停顿,这么坐着就到天荒地老。

“我有个疑问。”洛伊把头靠在毗昙的肩上,虽然在问他,却闭着目深吸着海边清新中带着咸味的气息:“你之前跟我说雷骆回兵部是任大监的,怎么令天就成了统领了?”

“唉,我的夫人,看来真是事无巨细只要一过你的耳,就能找出蹊跷之处来。”毗昙故作无奈,唉声叹气:“陛下原跟我提过,若看着雷骆是可用之人,就想调回都中让他任兵部大监,但诣旨上不能这样写呀,他失职是要受惩罚的,兵部大监可是正二品大员了,怎算惩罚?这才让他先入兵部从统领做起,若是顺利,左不过明年就升任大监了。”

“陛下这么做,一是防着胜曼公主在地方郡城培养自己的势力,二也是因为信任你,想丰满你的羽翼,毗昙,你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洛伊这么闲闲一提,毗昙心中却是一凛,细细琢磨着此话的深意,不由满腹疑问,洛伊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担心自己会辜负陛下。正待问她,却突然被一波大浪袭来,浇了俩人一个透湿。

洛伊正闭目养神,只闻耳边一阵潮声,便被碧浪盖身,不由一边尖叫一边跳了起来,那浪却退了下去,俩俩相看,竟然都成了落汤鸡一般,惊讶之后,俩人都大笑起来,洛伊便尝到了嘴角的腥咸,竟然兴奋得大叫:“这海水竟然果真是咸的!”

“傻妞,海水当然是咸的,你打一桶海水淋在岩石上,晒干了就白晶晶的盐。”毗昙大笑着,打趣着洛伊,玩心一来就将她往海里扯去:“反正都已经湿了,我们干脆到海里去。”

洛伊一边惊叫着,一边身不由己地被毗昙扯入了海里,碧蓝的水亲吻着她的脚踝,那些碎金子就落在了她的脚背上,站在海中与站在海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人在海边时,只感慨海是多么的宽广,而当进入海里,才发现自身是多么的渺小。

毗昙没有给洛伊更多思考人生的机会,他拉着她的手往更深处跑去,海水瞬间就淹到洛伊的腰上,洛伊只觉得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怎么都不听使唤,不由拉紧了毗昙的袖子不敢松手:“我可是不会游泳的,求你别再往深处走了。”

毗昙看着她紧张得小脸煞白、花容失色,濡湿的鬓发卷曲着贴在玉颈一侧,但阳光却璀璨了她的眼眸,海浪的波光映上她的红唇,荡漾不休,便忍不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只觉喉间气息炙热,心中便狂跳起来。

洛伊又是一声惊呼,顺手搂住了毗昙的脖子,一抬眸,便对上了他迷乱的眸光,尚未来得及闭目,便觉得唇上一热、口中一咸,他的炙热与温暖,毫无保留地覆盖了她。

整片海洋的滔声便从耳畔退去,只闻他急促的呼吸,他喃喃地呼唤——

“洛伊,我爱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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