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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一十四章 合好了

释疑虑眷侣如新,榻苍天大祸临头。

洛伊与毗昙从仁康殿出来,沉默着步下了叵长的石阶,天空上厚厚地压着潮湿的云层,再加上晦暗的天光,渲染得两人之间的气氛阴湿闷冷,没有旁人,不需要强颜欢笑,似乎连说话都是艰难的,洛伊低垂的视线被毗昙石青色暗纹氅衣填满,分明与他如此接近,却总觉得其间隔着极远极深的距离,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落在她的心上,渐渐地将一颗心沉沉踩了下去。

到勤政门的一段路,就变得长了。

跨过朱红的门坎,两人不约而同地收了步伐,洛伊心里莫名地一慌,下间识地抬眸,她看见毗昙唇角绷着,一双黑矅石般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陛下已经下令让你严查万努郡失守一事,你应当去飞鹰台吧,我自己回府就是。”匆忙地说了这句,洛伊慌乱地避开了毗昙的视线,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也不忙在这一时,今天出来得急,没有带随从侍卫,我不放心,先送你回府。”毗昙犹豫了一下,手指一动,似乎想去拉近在咫尺的手,最终还是忍住了。

两人沿着青石路往仪门走,并着肩,却寂静了一路。

上马、出宫、穿街过巷,回到府前,洛伊听见毗昙嘱咐长随去找廉宗到垂叶堂,知道他是要忙公务,犹豫了一阵,还是等着他一同入内,直到不紧不慢地进了二门,到了落雁池,不得不分道而行的时候,洛伊才下定了决心般地轻拉了一下毗昙的衣袖,上前替他整理衣袖,小声地说道:“虽然没有下雪,这几日却更冷,垂叶堂里还得让丫鬟们准备厚实的锦被,就算是再忙,也尽量不要熬夜,我让大厨房那边准备了药膳,是宫里配的方子,也找尹厚看过了,你要记得吃。”

手指滑过他冰冷的氅衣,怎么也不舍得离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洛伊越觉嗓子里酸涩难忍,仓促地停住了话。

毗昙慢慢地漾起了笑意,捉住了那双犹豫的手:“怎么,安排得这么周道是想让我在垂叶堂长住,你也忍心?”

嗓子里的酸涩弥漫开来,牢牢地包裹了心房,又迅速地涌上了眼眶,洛伊轻咬着嘴唇,半响才说了一句:“你总不理我,这几日把我当仇人一样,想是不愿回梅园看见我的。”眼中的潮湿滑落下来,打在他的手背上。

几天以来的各种委屈与忧郁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

原以为她不在意的,明明看出了他的有意冷淡,她也不追问,他远了,她就任由他远着,让他越来越生气,越来越倔强,他希望她像个普通女子那样,在他面前撒泼,或者是追到垂叶堂吵闹不休,至少这样,会让他明白她心里是在乎着他的,可她没有这么做,又怎么不让他灰心?

他在妒嫉,妒嫉着她与月夜的交谈,妒嫉着她帮助月夜身后的金舒玄,可是这么卑微的心理他不想告诉她,其实这几日他也不好受,看着她时心里难过,不见她时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他强迫自己留在垂叶堂,却是彻夜难眠,干脆就忙起了公务,也只有这样才熬过了艰难的几日。

却原来,她也是难过着的,委屈着的。

毗昙心里一软,将洛伊整个拥入怀中,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衣襟,却说不出一言一句来,这次是他欺负了她,才让她哭了,可是他仍然不想让她知道他在意着月夜,似乎当他说出来,月夜就真的成了他们之间的阻碍一般,他小心翼翼地不让她觉察。

温暖的怀抱让洛伊发泄了连日的委屈,收住眼泪之后才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依然深沉有若寒潭,却涌动着温柔的涟漪,有几分浅浅的愧疚,这才是让她熟悉的眼神。

“你为何这么对我?”洛伊捏着拳敲打着他的肩,愤恨地追问:“若是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让你不满,应当说出来才是,为何故意与我疏远,为何这么冷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这个坏蛋,竟然还露出了这么一副满意和戏谑的神情?洛伊瞪着眼睛,心里的怒气却一点一点地散去。

“我在捉弄你,想看看你有多在乎我。”毗昙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替她抹去泪痕,又替她整理了发鬓:“我总害怕你疏远着我,这下才觉得平衡了。”

洛伊张着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么一个解释就想敷衍过去么?他心里的话,还是不愿意说出来,她不甘,本不想放过,突然就见他低下了头,不由分说地吻了过来。

炙热的吮吸,温柔地辗转,让她耳畔忽然一阵轰鸣,就什么也不想追问了。于是她的手抓紧了他的肩,氅衣上的绣纹印在她柔软的手掌里,这种感觉很踏实,她狠狠地回应他的挑逗,直到撩拨着他的呼吸开始狂乱起来。

她忽然摆脱了他的纠缠,狠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发泄完残余的愤慨。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毗昙轻喊出声,却绽开了一个明亮的笑容,报复般地在她腰上拧了一把,这才彻底放开,他的愉悦从心底弥漫开来,毫不掩饰地流淌在眼底,以致于说出的话里都是笑意:“你先回梅园,我去一趟垂叶堂,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梅园。”

说完莫名其妙地长笑出声,转身走去,仿佛真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般,洛伊站在原地,不甘地跺了跺脚,转身之时却也是喜笑颜开,心中的沉重散去,步伐也轻快起来,其实有些话不需要多问的,结果是好的就行。

洛伊这么安慰着自己。

——

廉宗是一日之间第二度踏进垂叶堂来了,他看着书房门前站着的柳奴,毫不犹豫地冲她拱了拱手:“劳烦姑娘通传一声。”

虽然早些时候,他才因为泼在衣上的几滴茶,对这个女子大发了脾气,不过却也被他试探了出来,兴国公竟然为了一个奴婢斥责了自己,又安抚了她,看来对这个奴婢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秦江没有骗人,若想动摇原花在兴国公心中的地位,是可以考虑从柳奴身上下手。

廉宗的忽然恭谨让柳奴心花怒放,她有些得意地抿了抿唇,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一言不发地去书房通传。

有人看在兴国公的面上善待于她,这让她很有些扬眉吐气地感觉,她总有一日会摆脱卑微的,也总有一日,会让那些轻视和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更重要的是报复周真家族,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她总算是迈稳了步伐,虽然要达到目的还很遥远,不过如今有了胜曼公主的支持,有了管家秦江的帮助,又在兴国公身边有了一席之地,她的把握是越来越大了。

心里虽然得意,可还是得小心翼翼地隐藏,柳奴低着头,眼底瞅着毗昙深蓝色的锦靴,抑制着欢快的心跳,平稳着语音禀报:“大人,廉宗郎求见。”

“让他进来。”一贯低沉的语音带着几分愉悦,让柳奴飞速地抬眸掠过了毗昙的面庞,她看到了一抹微笑,心跳得更快,她是极少看到他这么纯粹的笑容的,留恋着不想离开,却还是飞快地垂了眸,行礼退出。

明知道他的笑容不是为了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高歌出来,柳奴请了廉宗进去,这才将得意毫无顾忌地摆在脸上,翘着唇角叫了翠莺过来:“去大厨房通知一声,让他们准备大人的晚膳。”

翠莺细看了两眼柳奴,小心求证:“大人今晚会在垂叶堂用餐?”

“都这个时辰了,还叫了廉宗郎来议事,当然是要在这里用餐的。”柳奴对翠莺的质疑十分不满,这些时日,兴国公因着公务繁忙,多数时间都在垂叶堂里,难道非得要等大人吩咐下来,才准备膳食不成?

翠莺听了也不再多问,应了一声就往大厨房去了。

柳奴盯着她出了院门,方才冷哼一声,以为是原花安排的人就想演出什么幺娥子来,也不看看兴国公根本就不让她近身侍候,在垂叶堂里,能出入书房与暖阁的还不是自己?就算有原花的信任又怎么样。

忽然想到,若是兴国公再犯寒毒时,自己疏忽了,忘记给翠莺与扫叶下药,让她们目睹自己与兴国公共处一室,再去告诉了原花,这样又会如何?

柳奴被这个想法魔怔住了,盘算着推测着,双目一亮。

书房里边,廉宗听了毗昙的话异常兴奋:“这么说,陛下还是想深究万努郡失守一事?”

“那是当然,明摆着就有许多蹊跷,说不定有人投敌叛国,陛下怎么会不闻不问。”毗昙一手把玩着碧玉茶杯,眼角微挑。

“兴国公,我们是不是要借这个机会,将乙祭、金舒玄都牵涉进去。”廉宗半挡了脸,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狭窄的三角眼里阴冷闪烁。

毗昙却蹙了眉,重重将茶杯一放:“你以为陛下会相信金舒玄投敌?”

若是女王防备着金舒玄,必不会让他带兵往万努郡了,这么浅显的道理,廉宗怎么会不明白,他尴尬地笑了笑:“卑职是想,潭京怎么也是金舒玄推荐的……”

“我们只需查明事实,怎么处理,惩罚何人,都要看陛下的圣断。”毗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廉宗的话:“我早让你监视着潭京的家人,还有乙祭那个女婿东卢,可有什么发现?”

“潭京的妻女日日啼哭,长子倒是去了东卢府上,不过被拒之门外了。”廉宗转了转眼珠:“昨日有个衣衫褴褛的人进了东卢府上,据说是东卢的族人,可晚上却被几个家丁送去了城郊的田庄,看样子是被看管了起来。”

衣衫褴褛的族人?毗昙蹙了蹙眉:“有没有打探出什么来?”

“卑职只知道那人几年前往外郡去了,去了哪里却没有打探出来,卑职觉得有些奇怪,叫人在田庄周围监视,还有就是东卢今天去见了乙祭,出来后让妻子去了潭京府,乙祭却去了龙春府,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龙春后来进了宫,不多会儿却又与春秋一同回来。”

这么说来,自从那个衣衫褴褛之人出现,就引发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毗昙思量一番,极快地有了决定:“既然陛下有了明令,我们也不用再偷着藏着的监视,你立即带人去潭京府,将他的家人看管起来,另外,把那个族人带去飞鹰台,问清楚他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传令使,要单独关押,等我过几日亲自审问。”

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乙祭会不会更加慌乱?毗昙暗暗地想,唇角一挑,眼中渐聚凌厉。

廉宗领命,兴奋地离开了垂叶堂,毗昙也锁了书房,转身就见柳奴站在古榕下,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事?”毗昙今日心情十分愉悦,也就多问了一句。

柳奴心里一喜,鼓足了勇气说道:“回大人的话,奴婢已经通知了大厨房,让他们准备大人的晚膳。”心跳如鼓,不曾想却听到了一句——

“谁让你这样自作主张?”毗昙冷哼一声。

“大人恕罪,奴婢以为大人会留在书房……”

“夫人是不是吩咐了厨房给我准备药膳?”根本不耐烦听柳奴的解释,毗昙又问。

“奴婢不知。”

“不知道就去问,若他们准备了,就送去梅园吧。”说完也不再理会柳奴,大踏步地离去。

柳奴呆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却见翠莺站在一侧,满脸揶揄的神情,顿时生了股邪火,冲她一斥:“没听见大人的吩咐吗?还不去大厨房问。”

翠莺也不恼,反而一笑:“刚才我去大厨房时,正好遇见了清风姐姐,她已经说了大人会在梅园用餐,并让厨房的人将大人的药膳送去,我本想告诉姐姐一声,可姐姐刚巧去了茶房,我一忙就忘记了,不过这时也不晚,姐姐既然知道了,也就不用再多跑一趟。”

这小蹄子,明明知道兴国公会去梅园用膳,还故意让自己在大人面前出丑,真是没安好心,柳奴气得咬牙,指着翠莺骂道:“什么忘记了,我看你就是存心如此。”

“姐姐若这样以为,我也解释不清,姐姐别气着了自个儿。”翠微笑着转身走了,将柳奴晾在了院子里。

难怪许多人都说柳奴存了不好的心思,把她自己当兴国公的心腹看,更难怪夫人防备着她,据翠莺看来,柳奴果然也是个不安份的,以为今日得了大人几句安抚,就得寸进尺地想作主留大人在垂叶堂用膳,看来她是忘记了自己的奴婢身份,需要有人时时提点才行。

翠莺这样想着,渐渐拿定了主意,去延禧堂找了殷妈妈说话。

沉寂了许多日的梅园,总算是又活跃了起来,清风眼瞧着夫人眼眶红红的回来,本来揪着一颗心,后来又见夫人喜笑颜开的吩咐,说大人今日回在园中用膳,让她们好好准备,这才欢喜起来,在拟好的菜单上加了两道热菜,两种茶点,又让大厨房将药膳送了过来,又将饭厅的绢灯罩换成喜庆的桃红色,再去摘了两支粉艳艳的梅花插瓶,果然就见兴国公满面是笑的往玉华楼来。

“夫人呢?”毗昙开口就问。

“在画室里看书呢,可巧晚膳也备好了,奴婢正要上去请夫人下来。”清风一见兴国公的笑脸,再听他开口就问夫人,显然两个主子是合好了,重重舒了口气,笑衿衿地回答。

“不用你去,我亲自请。”毗昙除了氅衣,递给清风拿好,兴致勃勃地往画室去。

洛伊这几日都没睡好,今日与毗昙隔阂尽消,心中的忧郁放了下来,看了会儿书就觉得困意压了眼睑,竟靠在短榻上睡了过去。

毗昙一步迈入画室,就见榻上卧着个美人儿,披着杏黄色绣着胭脂梅花的氅衣,领口上的一圈玉兔毛衬得肤色胜雪,长长的乌睫被灯火映成了温暖的颜色,唇角微翘,满面怡然,呼吸间胸口微微起伏,让人不忍打扰。

毗昙看了一会儿,放轻了步伐过去,坐在脚踏上,轻握着她的手掌,还好,她的掌心温暖,看来并没有受凉。便不想将她惊醒,就这么陪坐着,盯着那张早已烙入记忆的面孔,还是贪婪地凝视,渐渐就忍不住了,伏身轻吻着她的额头,顺着鼻梁一路往下,衔着她散发着清香的樱花般的唇瓣,舍不得放开。

——

潭京府上,这个时候是哭声一片,潭京的夫人王氏,听说万努郡失守,潭京生死不明的消息就昏死过去,醒来后只搂着两个女儿痛哭,这么哭晕了几次,就下不得榻来。

这么多天过去了,平日里来往甚密的亲朋没有一个登门,儿子想去堂叔东卢那里打探消息又被拒之门外,痛失了顶梁柱,立即又感受到了人走茶凉的无情,王氏只恨不得死了,可想着尚未成亲的两个女儿,又舍不得抛下她们,苦挨了这几日,眼睛红肿,身上更是只剩了一把骨头。

因此东卢让妻子这一次登门,无疑让濒临崩溃的王氏感觉到了雪中送炭般的温暖,话未成音就痛哭起来,惹得严夫人也频频抹泪,王氏的两个女儿更是放声大哭,满室凄凉。

“嫂子,你也莫太哀伤了,堂兄他究竟如何还不定呢,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得并不似传言那般。”严夫人见王氏哭成那样,心里也不好受,想到父亲那些话,怀疑潭京还活着,让她前来打探,可看着这样的情景,王氏分明就不知道潭京的下落。

“都说是全军覆没,就算他还活着,也定是落在了百济人的手里,还能有个什么好。”王氏一点希望都不报了,实在是万念俱灰。

“若真的是这样,你还有儿子女儿呢,也不能哭坏了身子。”严夫人又劝。

“如果不是还有他们让我牵挂的,我当日就跟着去了。”王氏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止了泪:“只望不要牵连了祺恩,他才十八岁,还没有议亲呢。”

祺恩是潭京的长子,非但没有议亲,也不曾入仕,本来还活动着想入侍卫府,若朝廷追究潭京失职之罪,祺恩的前程也就算毁了。想到这里,王氏强抑了悲伤,问着严夫人:“东卢好歹在兵部,他知不知道一些情形,陛下究竟会不会追究,我总是不放心,弟妹能不能给我个准话。”

“嫂子放心,朝廷的事有东卢帮衬呢,再说堂兄怎么也有前功,若真没活下来,也是以身殉国,陛下哪里还会追究,等舒玄公夺回了万努郡,说不定还能争取个嘉奖。”严夫人想当然的说,她倒不是说的好听话,她是真的这么想。

王氏却半分不信,若真是如此,为何平日里那些亲朋都避之千里,东卢也曾将祺恩拒之门外?可她终究也不能质问严夫人,又提着帕子擦泪,正想说什么,却被匆匆而入的儿子打断。

祺恩满面惊慌,看着王氏与严夫人,使劲吞了口唾沫:“出事了,司量部的人围了府,是将我们软禁了起来!”

王氏一听司量部三字,双眼一翻就倒在了榻上。

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的两个幼女,又扯开了嗓子哭喊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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