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小说 > 穿越 > 倾国之恋——新罗篇 > 四百一十八章 平妻

四百一十八章 平妻

良人行千里,牵挂盼佳音。

年初的这一场雨,纷纷扬扬地延续了十日,洗得阴云散尽,清了乌瓦白池,才收住了势,清晨时分,遥远的英耳峰顶笼罩在薄雾之中,远远看去就像长进了云里,才推开窗棂,随着微风卷入的是一股夹杂着湿泥与草香的浓郁味道,虽然扑面而来的清冷让洛伊打了一个寒颤,她还是坚持着深深呼吸了几口雨歇后的早春气息,品味出一股冷梅的幽香来。

毗昙一走数日,每当天光初亮时,她都会依时而醒,一改冬日赖床的积习。

总觉得睡梦中难以安稳,会错过些什么,也不耐留在梅园里隔窗听雨,早前总拿在手中的那本游记也再读不进去,反而是入宫才能让她踏实一些。

“希望能多晴几日。”洛伊站在窗前说了一句,从衣架上取下了入宫穿的浅紫色涛纹织银氅衣披上,下楼而去。

毗昙出发三日之后,万努郡就有密折递回,女王立即召了洛伊觐见,告诉她金舒玄已经拟定了作战计划,决定在今日对万努郡正式发起进攻,洛伊明白女王是想让她安心,可想着夺城之战今日就会正式打响,她昨晚还是彻夜难眠了。

算时间,毗昙一行已经到了虎山郡,与百济军相隔不过半里,不知他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因此洛伊才一入宫,就被传召到了仁康殿去,女王分明也是彻夜未眠,眼底缀着两抹乌青,不过她看上去却十分兴奋,以致于不能安坐,干脆携着洛伊去映日池边散步,两人在曲折的石桥上走了个来回,最后倚着石栏看映日池里懒懒游过的锦鲤,洛伊清晰地发现女王的手指抽搐了几下。

“你说这个时候,万努郡外是怎么一个情形?”德曼忍不住问。

“陛下安心,舒玄公既然制定了周详的作战计划,一定能大获全胜。”历史之上,瘐信将会成为新罗鼎鼎有名的镇国将军,总不会在这么一场小战上铩羽而归的,洛伊这么想着。

德曼想起洛伊的来处,觉得她这句话并不是虚无的安慰,不由重重舒了口气,她忽然想要问问洛伊,将来新罗是否能完成三韩一统这么一个伟大的梦想,可还是狠狠忍住了,因为无论结果如何,三韩一统都是她必须坚持的。

“我很早就看出毗昙聪颖过人,不过是极易心浮气躁的性子,又是洒脱不羁难以把控,但如今看来,他却有稳重的一面,许多大事都可以放心交给他办,现在的毗昙已经是堪当大任了。”许是看出来洛伊担忧着毗昙,德曼婉转地劝慰道。

洛伊飞快地抬了一下眼睑,见女王满面认真,不似随口称赞的样子,于是微微一笑:“这都是陛下对他的信任,他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漫不经心。”

德曼咪了一下眼睛,调开目光去看映日池中闲散的锦鲤,一阵微风掠过,卷起淡淡的涟漪,带动着有些遥远的记忆也微微荡漾起来,她想起在阳地谷与毗昙初识之时,只觉得他聪颖过人又武艺出众,当时她的身边奇缺相助的人才,才起意收服他为自己所用,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真智王与美室之子,更没有想到他会有如今这般稳重。

若非阳地谷中遭遇的一系列变故,自己应当与瘐信远走天涯,或许是在唐朝,或许飘洋过海去了西域,那样的日子才是一直盼望的,只可惜……命运终究是不愿眷顾她的,如今就连对他的担忧,都得小心翼翼地隐藏,不能让别人看了出来。

洛伊见德曼忽然忧伤了下去,便知道又触动了女王关于过去的记忆,她是在惋惜吧,不知道会不会为过去的选择后悔,但洛伊不敢劝说,因为眼前的人并非闺阁女子,而是杀伐绝断的一国之君,她不会希望身边的臣子枉自揣测她的心事,更不会希望臣子的怜惜,她必须高高在上,必须维持尊严。

不过洛伊还是劝了一句:“陛下,这场战争只怕不是一、两日就能结束的,您就算是牵挂,也得注意龙体,微臣见陛下眼睑似有乌青,想来是昨晚未曾安歇,今日还是要多多歇息才好。”

女王与洛伊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那些兴奋与担忧才平复了一些,渐渐就觉得了几分困意,听了这话,便不再久留洛伊,让宫女送了洛伊出仁康殿,自己也回了沉香堂休息。

洛伊才出了殿门,便见小英迎了上来,她成为仁康殿的掌殿宫女已经是四年有余,此时的言行举止是极度的沉着了,比起当初那个怯弱的模样实在是判若两人,洛伊打量着她,想起初见她的时候,微微一笑,其实小英从来就不怯弱,她倒是一个极为成功的演员,就连自己也没能将她一眼看穿,若不是后来出了仁爱村的命案,知道了小英的父母其实都是滁盱的人,她也不知道小英的本来面目。

小英被洛伊的目光盯得微微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她面对洛伊总有几分紧张,甚至比面见陛下时还要慎重,她总觉得洛伊已经从她身上看出了什么,这种感觉十分不妙,因此她若非不得已绝不会出现在洛伊面前,她施了一礼,稳稳地垂眸,用不疾不徐不高不低,精确得像是在嗓子里量过的声音说道:“原花大人,刚才纯阳殿的宫女传来了太后的旨意,让您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又要见她,洛伊未免觉得有几分郁闷,自从毗昙将那两个侍妾打发之后,太后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对他们的态度却极其不满,有好几次宫廷宴会上,太后看她的目光都是阴森森的,对她说出的话也多有冷嘲热讽,洛伊虽然并不惧太后,不过也不想与她硬碰,少不得装聋作哑混过,不知太后今日又想出了什么招数,来往她心上添堵。

想虽然这样想,洛伊还是谢过了小英,就往纯阳殿走去。

纯阳殿位于内宫,必须得绕过莲池,还得穿过一片梅林,往东经过本来是王后、妃嫔们居住的一排殿堂,这里在真兴大王执政时曾经无比繁华,到真平王时,因与摩耶夫人夫妻情深,真平王并未纳其他妃嫔,除了春兰殿,其余的殿堂有若虚置,而到了如今,因着是女王执政,这后宫里更加没了人气,洛伊一路走过,只偶尔见到几名负责看守的宫女,再无人迹,只听着自己的步伐响彻了夹道,墙头上忽然飞起了一只翠莺,在这寂静的空间留下一串惊慌的啼鸣。

一直过了松柏园才又渐渐热闹起来,纯阳殿也就在松拍园后的一排深青色的矮墙之内。

洛伊跟殿前的宫女说明了来意,那宫女却并没有让洛伊入内,只是行了一礼,慢条斯理地说道:“国公夫人稍候,奴婢要入内通禀一声。”

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依然站立一旁,也不跟洛伊交待什么,站得像尊石雕一般,洛伊略略蹙眉,知道太后是想晾着自己,心里虽然有几分恼火,却还是耐着性子站着,不想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

却等来了流云。

“你怎么来了?”俩人异口同声地问,又同时想到了什么,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

她们俩都是太后的眼中钉,看来今天的确不会有什么好事,该不会又是想塞个什么侍妾吧,洛伊猜测,真不知太后为何这么执着,简直就是百折不挠,难不成她有强迫症,总想着将所有人把控在股掌之上,幸好这个太后并不是女王之母,女王对她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尊重而已,否则事情恐怕更加难办。

刚才那宫女见流云来了,又才慢条斯理地入内通禀,这次出来的要快些,并且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位身着浅蓝对襟暗花小袄的尚侍宫女,过来给洛伊与流云施了礼,虽然极为标准,却怎么看也少了些敬意,那尚侍脸上也没有笑意,中规中矩地说道这:“太后娘娘刚才与玲阿夫人在说话,让国公夫人久等了,这会子才说完话,让奴婢请两位一同入内。”说完一转身,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并不是去正殿,而是绕过游廊往偏殿行去。

“怎么玲阿也在?”洛伊小声问流云。

“三元节不是到了吗?为了避闲,我们将玲阿接回城内小住,今天她入宫给太后请安来了。”流云小声解释。

偏殿之中,身着棕黄金丝团云袄的延荣太后坐在一张檀木短榻之上,略垂着眼睑,淡淡地看着洛伊与流云跪在锦垫上行完叩拜之礼,方才挥了挥手叫赐座。

流云暗中撇了撇嘴,与洛伊谢了太后赐座的恩典,这才挨着玲阿身边坐下,洛伊因着品阶最高,坐在了太后左下侧,才一抬眸,就接触到玲阿满怀歉意的目光,想来她也知道太后有意将自己晾在外边,因此才过意不去,洛伊冲她微微点头,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有宫女捧上茶来,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听说原花这几日时常入宫,想是公事太过繁忙了,以致于连来纯阳殿小坐的时间都没有。”太后捧起茶来,吹了吹金黄的汤水,忽然抬起眼睑,锋利的目光直刺向洛伊。

明知道太后对她不满,谁又会故意来讨嫌,洛伊是外命妇,又有官职在身,原本不需时时来向太后请安,可这话却不能直说,因此洛伊只是一笑:“娘娘恕罪,因着陛下心牵万努郡军情,实常召微臣谨见,这些时日也是忙碌了一些,微臣又听说娘娘您病体初愈,正该静养的时候,也不敢无端前来打扰。”

太后听洛伊将陛下拿出来挡箭,顿时从体内窜起了一股狂躁,不过她也知道比起兴国公夫妇,女王对她这个太后仅仅只是面子情而已,也不能毫无顾忌地发泄出来,再说洛伊这番说辞并没有什么不合礼数的地方,她也只能狠狠地压抑下火气,尽管如此,说出的话音仍然僵硬得很:“哀家知道原花是国之重臣,公务繁重,因此事事牵挂着你,才想着赐给兴国公两名侍妾,也好替原花分担一把家事,没想到你们却不知道哀家的心。”

果然又是旧事重提,洛伊暗叹一声,收了笑容,诚惶诚恐地说道:“娘娘恕罪,娘娘的心意微臣与兴国公都是明白的,可是琼枝姑娘自持是贵族女儿,并不甘只为侍妾,又屡犯府规,微臣想若是不惩罚于她,无疑更会让她得寸进尺,有违娘娘您的教导,反而会生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让人误会了娘娘的心意,才惩罚了她,她却不服,惹恼了兴国公,这才将她赶出了府去,微臣想,娘娘下赐侍妾本是好意,无奈琼枝自己却不安份,既然如此,放她回去也好,免了让她辜负了娘娘心意。”

太后说不出话来,她虽然说的是下赐侍妾,实际上是想让毗昙纳妾的,琼枝当然不会甘心只当个侍婢,洛伊将所有责任都推在琼枝身上,装作不明白自己的深意,她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莲。

洛伊的话还没说完:“至于迎丹,的确是个踏实的,但她毕竟是贵族之女,年龄也大了,微臣又与她很是投缘,少不得要替她打算,才给她寻了那么一门亲事,她自己也是愿意的,开开心心地嫁了人,听说现在与夫君也是琴瑟合鸣。”

“罢了罢了,人我已经赐给了你们,怎么处理哀家也懒得理会。”太后撑了头,又扫了一眼流云:“我听玲阿说了,你待她是极好的。”

流云没想到太后突然转了目标,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尽量让自己的语音听上去柔和一些:“回太后娘娘的话,妾身只将玲阿当成妹妹一般对待。”这话倒不是假的,流云很是坦然。

“这样就好。”太后收回了目光:“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是为了子嗣之事。”

底下三人都戒备的垂下了目光。

“你们成亲都有些时日了,却没有动静,哀家今日传了御医,让他替你们把把脉,开个保养的方子,子嗣是大事,尤其是洛伊,你身为王室宗妇,可不能不放在心上。”

太后一说起子嗣,洛伊还以为她是想强迫毗昙纳妾,不想却是让御医替她们诊脉,心里就觉得有几分怪异,太后关心毗昙的子嗣还说得过去,关心玲阿也在情理之中,为何却拉上了流云?

正疑惑时,又听太后说道:“有件好事你们还不知道,文明有了身孕。”

这事还真没听说,洛伊不由发自内心地觉得欣喜,才一抬眸,又看见流云也是满面笑容,她们都为文明感到开心。

“宝良那孩子一听说,立即就与春秋商议,要将文明扶为平妻。”太后又再说道。

洛伊心中一沉。

文明是金舒玄的嫡女,身份尊贵,原本是不可能嫁给别人为妾的,但春秋却是宗亲,还极有可能成为王储,金舒玄与万明夫人才会愿意让女儿嫁去做妾,不过他们只怕早就想到了,以文明的身份,春秋一定不会让她久居妾位,扶为平妻是早晚的事。

可是太后在这时提起这点,一定是别有打算。

果然,太后接着就问流云:“副天官刚才说将玲阿当妹妹一样心疼,哀家是相信的,玲阿身份本就尊贵,副天官若真是心疼她,必然会为玲阿考虑。”

这是要让流云向宝良学习,主动提出将玲阿扶为平妻。

就知道太后没安什么好心,洛伊腹诽一句,便替流云担忧起来,害怕依着她的率直性子会当面顶撞太后,忙抬了眼去看流云。

流云坐得端端正正,依然垂着眼睑,似乎并没有愤怒的情绪。

着急的人反而是玲阿,她攸地一下扬起了面颊,看向太后,抢着出声推辞:“娘娘,玲阿并不在乎名份。”

太后面沉如水,狠狠瞪了一眼玲阿,这个侄孙女让她丢尽了颜面,她不在乎名份,王室怎么能失了尊严?玲阿被太后凶狠的眼神刺得瑟缩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却颤抖着嘴唇不敢开口了。

“怎么,副天官觉得为难?”太后今日有了十足的准备,不达目的势不甘休了。

洛伊心里替流云着急,正飞速地思量着对策,却听流云极为干脆利落地回答:“太后娘娘放心,微臣回府就与阏川商议,必然不会让玲阿妹妹委屈。”

太后显然没想到流云这么干脆地就答应了下来,想起当时要将玲阿给阏川作妾时,她可是不情不愿的,后来甚至将玲阿赶去城外田庄,偏偏玲阿又是个不争气的,还处处替她说话,如今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有什么阴谋,是了,定是流云不敢当面反对自己,才想出的缓兵之计。

太后哪里能让流云如愿,立即趁热打铁:“既然副天官愿意,那么干脆请了侍卫府令过来商议。”说着就吩咐宫女,让去请御医和阏川。

其实太后今日是实心实意地想让御医替洛伊诊脉的,她与毗昙成亲有四个年头了,却还未曾有孕,太后怀疑洛伊是得了什么顽疾,以致不能生育,这样倒好,毗昙若有子嗣,以后与胜曼的国婚就麻烦了,胜曼可是圣骨,再加上她出生时有帝王之兆,太后毫不怀疑胜曼会登上王位,若到了那一天,毗昙与洛伊有了子嗣,就不可能再与胜曼举行国婚,有关于王储,必然是不容这种事发生的。

所以太后才想确定洛伊是否能够生育。

可太后失望了,根据御医的一番诊断,洛伊与流云都极为健康,反而是玲阿有不足之症,需要以参汤疗养,太后心中很是沮丧,可一转念,就算是洛伊能够怀孕,是否能够顺利生产却又不定,就算是她运气好,能顺利生产,是子是女又不一定,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她能生下儿子,也难保以后不会有意外发生。

想到这里,太后又松了口气,扫了一眼洛伊。

洛伊立即感觉到了一股阴沉的气息当头压下,可她一抬头,却见到太后满面是笑:“我原本还担心着洛伊,这下却放心了,也许不过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跟一个不太熟识的人讨论这个话题实在有些尴尬,洛伊很是不自在,浅笑一下,先谢了太后的关切,前些年她一直服着避孕的汤药,去年才停,尹厚又给她开了保养的方子,清除体内的积毒,年前才替她诊了脉,说是已无大碍了,只是这生孩子的事的确还是要靠缘份,急也是急不来的,好比流云,这丫头并没有做什么避孕的措施,这么多年也还没有消息,洛伊想到这里,看了一眼流云,她似乎完全将太后的逼迫抛在了脑后,这时正琢磨着御医给玲阿开的补身方子。

也就在这时,宫女入内禀报,阏川来了。(未完待续)

已为您缓存好所有章节,下载APP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