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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四十七章 所谓政治头脑

恍然一梦,眼角凄凉,望断孤涯一人。

游廊上的宫灯愈渐明亮,光芒摇曳,染得碧叶渐红,澜涟榭檐下挂着的一串大小各异的铜铃,被一阵急过一阵的清风陆续奏响,几声沉稳,几声悠扬,高低各异,叮咚不绝,似乎坠入清池之中,引得水中的一弯残月也活泼了起来,晃动着像要跃出水面。

洛伊默默地喝了一杯美酒,看着月色与灯火交织着,染亮了毗昙眉间的忧郁,叹了一声:“陛下已下令提前举行花郎比才。”

毗昙微微一愣,似乎不明白洛伊的言下之意。

“这次比才要选拔的是第十六届风月主。”

新罗律令规定,风月主卸任前不得入选和白,因为和白会议是由大贵族组成,而花郎必须只对王室效忠。

毗昙明白了,难怪女王没有与自己商量补入和白的人选,原来早有决定,这个人就是瘐信。

“我今日与瘐信谈的就是此事,陛下之意,此次比才勿须邀请外郡花郎,就在十二部国都花郎中决出,日子已经定了,就在五日之后。”洛伊不无担忧:“关健是瘐信现在不过是兵部总将,这样的品级不足以入选和白。”

毗昙心中一沉:“这么说来,陛下还要提拔他。”

“估计会让瘐信任左兵部令,这么一来,舒玄公必须调离兵部。”洛伊点了点头。

局势已经清晰了,女王要将左兵部交给瘐信,以保他有足够的资格入主和白,而金舒玄并无任何过错,他失了兵部令的职位,陛下一定会对他进行补偿,这个补偿就是上大等,现今新罗事实上的丞相。

毗昙的感觉是没有错的,女王是想扶持春秋,乙祭败了,那么就会更加重用金舒玄,他与春秋是翁婿,关系比乙祭更为密切,他成了上大等,春秋与自己手中的权势才能继续保持平衡。

明明是炎热的季节,毗昙的心却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尽忠,他与女王之间始终隔着一层,女王对他的信任一直有所保留,若有一天,他成为了威胁,女王会毫不留情地将一切全部收回,他的下场,说不定比乙祭更为凄凉。

在他与春秋之间,女王根本早已经做出了选择,给予他的一切权位与显赫,不过是一场利用。

毗昙狠狠地再饮了一杯酒,冰凉入喉,却激起一股炙烫,直冲眼眶,他从一开始,就被女王放弃了,又一次被人遗弃了,从出生到现在,不管他怎么努力,还是改变不了被人遗弃的命运。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轰鸣,毗昙捏紧了拳头。

“我不甘心。”他咬着牙挤出几字,目中暗流袭卷。

短短的四字,仿若一记重锤砸向洛伊的心口,一种酸涩的情绪潮汐蔓延上来,她握紧了毗昙的手,其实,生活也许还会有另一种可能,舍弃荣华富贵,舍弃权势纷争,只与我携手天涯,这样可好?她心里这么哀求着,却艰难地吐不出一个字来。

“若我没有这样的能力,便不会奢望,可是明明我有,为什么却被别人一再漠视。”毗昙挺直的肩背,在夜幕中坚挺如松,可是喉中的凄凉却难以抑制,黯哑了嗓音:“陛下若是认为我没有这样的能力,为何又要给我机会,监查百官,手握重权,这些,难道仅仅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我不甘心,我已经开始了,就不会结束。”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野心,也知道等待着他的狰狞命运,她想改变,却无能为力将他从这场你死我活里拉离,她一度认为历史已经得到些微的改变,可到了今天,她才发现他一直都在他的命运里,不同的只是,她也陪着一同陷入。

带不走他,只能跟着他一直走,如果避免不了,那就与他一同面对,洛伊强忍住心里的凄凉,紧握着他的手:“你放心,我会一直帮你,无论到哪一步。”

就是这一句,简单的一句,让毗昙释然,他的心又再度柔软,手臂一展,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你也放心,我不会乱来,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了我,只要还有你,我就不会放弃。”

残月渐渐离开枝头,往更高处移动,就如上苍微笑的唇角,注视着那双相依相偎的人。

——

洛伊的建议被女王毫不犹豫就采纳了,甚至迫不及待地就让胜曼去说服太后,于是胜曼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太后能仿只召太后笔迹的秘密,并提议若有了只召太后的遗令,更能让臣民们信服,女王深以为然,将两人都赞扬了一通,令两人各自准备。

太后自然交给胜曼,而五日后的比才也不容有失,虽然时间紧迫,不过这次并不要求地方花郎参与,五日的准备时间倒也充足。

比才通告一经发布,各部花郎皆磨拳擦掌,也有部份人陷入了疑惑,为何要如此仓促地选拔十六届风月主?并且是在这么一个风波不断的时候?

才解除了禁足的龙春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去找春秋商议。

“我真不明白陛下是怎么想的,瘐信的任期还未到,怎么这时就要再选风月主。”在龙春看来,无疑是他们又吃亏了。

春秋却隐隐想到了女王的意图,本不想太早告诉龙春,可又怕这个思维简单、行动粗暴的叔叔再闹出什么事来,还是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他。

“这么说,陛下是想让舒玄公任上大等!”

“叔叔先不要声张,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一定是要这样,太好了,就算是没了乙祭,上大等依然还是我们的人。”龙春立马高兴得眉飞色舞。

春秋立即有些后悔,连忙岔开话题:“陛下今日说的话你可得记住,到时别穿了帮。”

原来女王今日召见了春秋与龙春,将洛伊所说的计策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到时配合着演一场戏。

“你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龙春咕咙了一句:“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一点,为何陛下要让我与你在召开和白会议时,先得持赞成议见?”

春秋叹了一声:“若不是我劝服了叔叔,你可不是希望祖父能平反?”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龙春十分羞愧。

“叔叔想想,以你与我的立场,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反对,族老与百姓们会怎么想?”春秋耐心地解释。

真智王毕竟与他们是血缘至亲,从这个角度来说,龙春与春秋当然希望父祖的冤屈能够得到声张,若他们在和白会议上一开始就反对为真智王平反,岂不是摆明了内有猫腻,因此他们必须要表示赞同,当太后出面,抛出只召太后的遗令,证明真智王被废实乃罪有应得后,他们方才能大义凛然又无可奈何地接受事实,百姓这才会信服和白会议的结论。

龙春恍然大悟,一边拍着自己转不过弯的脑袋,一边佩服着春秋的智慧,心满意足地回了府去。

毗昙依然密切注意着桐卢的动向,让他忧心忡忡的是,桐卢与宇中、奔城两郡郡守来往愈加频繁,也曾有好几次邀请夺泗郡守,可谦久并没有理会,桐卢究竟想做什么?

前任宣城郡守闵政曾企图联合夺泗、宇中、奔城等三位郡守谋反,好在夺泗郡守谦久被毗昙劝服,才破坏了四郡的联盟,将一场内乱扼杀在萌芽状态,要说这三个郡守,宇中郡守最为狡诈,并且心狠手辣,说背叛就背叛全不顾念旧情,典型的阴险小人;奔城郡守是个墙头草,只随主流,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但这样的人也容易受到撺掇;谦久极念旧情,并且胸有韬略,前一次与毗昙的合作十分愉快,而现在从他对桐卢的态度来看,显然是想与他保持距离。

其实桐卢至上任之后,就频频结加龙江洞的郡守们,重点就是边防三郡,但他在谦久那里碰了钉子,有一段时间也没有再自讨无趣,为何现在又想要拉拢谦久?

毗昙灵敏的鼻子又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直觉地认为桐卢一定在筹划着什么。等眼前的风波一平,必须要请旨亲去宣城郡调查,虽然毗昙对于女王偏爱春秋愤愤不平,但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边境若是生乱,便有灭国之祸,到了这个时候,毗昙深刻理解到自己的母亲当时听说边城将令私自带兵往大倻城时,为何要绝望地选择自绝投降,宁愿亲手毁灭自己,也要保边境无虞,他的母亲对于国家来说,的确做出了伟大的抉择。

而胜曼从仁康殿出来之后却十分恼怒,她怎么也没想到毗昙竟然将她想到的计划告诉了洛伊,并且让洛伊面呈女王,还拉了她在场旁听,他这是万全地拒绝了自己,连给他的小小人情都不愿领,怎么不让她恼羞成怒?

偏偏柳奴也是个没有用的,枉自己曾经还对她寄与厚望,结果呢,非但没有挑拨成毗昙与洛伊之间生隙,反而被毗昙厌恶,诸事不顺之下,胜曼想到了三娘的那枚毒药。

干脆借此威胁毗昙?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是自己的杀手锏,得用在关健时刻。

还有几枚排好的棋子没有启用,比如廉宗,此人阴险狡诈、野心勃勃,并且自己已经成功挑起了他对洛伊的不满,要说服他助自己一臂之力并不算艰难,还有柳奴,听说她对毗昙产生了爱慕……一个心怀仇恨并爱慕的女子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胜曼认为柳奴也许还没有完全成为一颗废棋,还有澜沧身边的帼姝,洛伊对她还全不设防……

胜曼平息了心中的怒气,渐渐冷静下来,开始了新一轮的盘算计较。

五日之后,第十六届风月主的选拔顺利结束,日月星徒宝宗在六年前与这个位置失之交臂,但在六年后稳稳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力挫十二部花郎,从瘐信手中接过了金乌旗,成为了新一任的风月主。

紧跟着女王便颁布诏令,擢升瘐信为左兵部令,入主和白。

接下来暂代上大等一职的毗昙发出公告,于五月十七在练武场公开召开和白会议,讨论真智王当年被废是否有人暗箱操作,并且就应不应该替真智王平反做出决议,贵族、言官均可旁听,特邀远道而来的族老们参与,欢迎国都各位里长代替百姓们监督,一时引起群情激动,女王万岁的称颂声几乎冲破云层,吓得高高在上的太阳都抖了几抖,越发炙烈了几分。

青暄夫人听说之后眼睛一亮,不惜自丢身份地将夫君从新纳的小妾房里拉了出来,开始了一番盘算。

“这可是楚姿难得的机会,你怎么也是她的父亲,可不能再错过了。”

青暄一听了这话,暂时抑制住怒火:“怎么说?”

“老爷你怎么关健时刻犯了糊涂?龙春公与真智王是什么关系,他能不希望真智王得以平反?”

青暄想起了前些日子,龙春曾经上窜下跳地联合言官上奏,并且与乙祭在仁康殿长跪不起的往事,怒火尽消,随着政治头脑十分发达的妻子回到好久不去的正房。

“现在和白之中,兴国公、美生、夏宗、周真、虎才几人为**,他们肯定会持反对意见,不过他们只有五票。”青暄夫人摇着羽扇,兴奋的神情从眼角溢出,流满了一张银盆大脸。

“怕不能吧,若是真智王的名义得以恢复,兴国公也是受益者之一。”

青暄夫人强忍住一扇子敲过去的冲动,她就不明白了,做为一个和白,并且是一个知识渊博、发明创造、经史佛学无一不通的博士,为何会看不清政局。

“他能受什么益,别忘了他身上流着美室的血,美室是什么人,是个色供!真智王名义恢复,龙春公与春秋公就是圣骨,而兴国公不是,他的生母并非圣骨,所以他依然还是真骨。”

这一点青暄的确没有想到,顿时如醍醐灌顶,他原以为龙春之所以如此热情,是因为孝道,想替父亲正名,原来还有一个这么要命的原因,青暄用一种崇拜的目光仰视着妻子,虽然她前些时日的作为让他颜面扫地,不过比起自己,妻子的确更有政治眼光。

“春秋与龙春不消说,舒玄公与瘐信自然会赞成,玄武公是龙春的岳父,他不会这么拎不清,这里也是五票。”青暄夫人眉飞色舞,抑扬顿错地继续说道:“那么你这一票就成了关健,龙春公为了争取你这一票,必然会答应将楚姿按平妻之礼娶进府去。”

青暄还在犹豫,他清高惯了,虽然一时糊涂之下选择了阵营,丧失了一贯中立的坚定地位,以致于惹得主上不满,同僚侧目,干脆也想将错就错地坚定站队,但在这样的节骨眼要胁龙春以平妻之礼娶他的女儿,未免有辱斯文,女王会如何看他?旁人会如何看他?

“你是真糊涂呀。”青暄夫人丧失了耐性,一贯彪悍的作风再度爆发,一巴掌拍在某人的肩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难不成还想保持中立?中立有什么好,爹不疼娘不爱的,就连陛下也不是真正看重你,否则怎么会因为一点小错就当众斥责?乙祭如今已经获罪,现在龙春公才是我们唯一的靠山,五月十七之后,他就是圣骨了,是新罗的圣骨男子!楚姿若成了龙春公的平妻,今后有可能就是王后!”

这番话好比轰隆隆一阵天雷,彻底将青暄惊得目瞪口呆。

“这可关系到女儿的将来!甚至是家族的荣耀,你难道还真想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以妾室的身份被顶小轿抬进门不成?”

于是青暄彻底被降服了,也顾不得什么名声、斯文,第二日天刚初亮,就骑着马去拜访了龙春,天南海北地扯了一通,喝干了三壶老君眉后,才扭扭捏捏地将来意说明。

当然,龙春的神情十分精彩。

直到青暄说出最后一句:“在下知道这时提出如此要求实在有些……唉,龙春公就全当顾念我一片爱女之情吧,若是龙春公答应,在下一定会鼎力相助。”关健一票呀,就能让你从竞争激烈的若干真骨出脱颖而出,成为两枚圣骨男子中的其中一枚,另一枚还是你的小辈,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青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胸有成竹地等待着龙春的回话。

龙春这次的确是学乖了,并没有当场表态,更不可能将这次和白会议的内幕告诉面前满怀期待的投机者,而是采用了“拖”字决,说要考虑一下,送走了青暄,顺便就去了隔壁的春秋府。

春秋听后,笑得直打跌:“叔叔,您啥时候跟那位芳名远扬的楚姿小姐有了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这……”龙春涨红了脸:“不算什么婚约,纳个贵妾而已,本来已经谈定了,她母亲舍不得她,说要再留两年……我原也是想将青暄争取而过,他女儿的名声已经坏了,不过妾室也还使得,但这会子忽然又说平妻……”

“我原还奇怪,青暄博士是清高之人,他的儿子泊渊又是才名远扬,却怎么能生出这么一个女儿,小小年纪,养在闺阁,竟然有胆量给令植下套,却原来青暄也是个糊涂人,那些所谓的清高都是装装样子,这样的人争取来有什么用,连基本的形势都看不分明,别说旁人,瘐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违逆圣意的,他还把自己当关健人物了,真是可笑。”春秋抚着胸,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

龙春愈加羞愧:“那我去回绝了他吧,他既然不舍得让女儿作妾,干脆拉倒。”

“您这么一回绝,估计他就不会舍不得女儿了。”春秋摇了摇头:“叔叔呀,不是侄子说您,怎么能这么轻率,您可是王室宗室,若是纳贵妾,必须得上报王室备案,这事落定之前,您可曾告知了陛下,告知了太后娘娘?”

龙春汗流浃背:“我又疏忽了。”

“还好现在人还没有抬进门,要不这样,您也先不要回绝,就说要上奏陛下与太后娘娘,才能给个准确回复,怎么也得和白会议之后了,让他们等着。”春秋又笑了起来:“若经过那日之后,青暄还没有自知之明,那就由得他们自取其辱罢。”

楚姿名声成了那样,还想嫁给王室宗亲做平妻,真不知青暄是怎么想的,春秋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笑了半日,忍不住又说给了文明听。

文明险些没有笑得早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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