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不够」
尼法洛摇了摇头,袖子一拂,羊皮纸之上的“古辛大陆”瞬间崩塌,荡然无存。
无数山川河流、村落城堡、草木湖潭……全部破碎,化作一粒粒微尘般的黄沙,轻轻漂浮在纸面上,将原本颜色各异的大陆画卷转为了单调的黄沙之漠。
「当铭文真正达到了一个地步,甚至可以不需要借助器物这种媒介的存在」
易鬼挠了挠后脑勺。
「额,媒介是啥?」
对于才来到人界几个月,而且在魔界那通常只打仗的易鬼来说。
媒介这个词语显然对他来说难度有点高,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尼法洛并未因易鬼的知识匮乏而不耐烦,而是认真讲解。
「媒介就等同于器,还记得刚才我说的吗?」
易鬼回头思考了一下先前尼法洛所说过的话,毕竟是个少年人,很快就理解下来,点了点脑袋。
「铭文单单存在无法发挥作用,所以需要媒介的存在,对不对?」
尼法洛「嗯」了一句,纸面上的黄沙之漠中的一粒粒微尘全部都一点点拼凑起来,形成了一个个生活中常见的小零件:碗盘、杯子、刀……但比正常生活中的小了十倍左右的形状。
「目前的确是这样,但,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就像我所说的,当铭文真正达到一个地步之时,或许就不需要媒介的存在」
「那『文』到底是什么东西?」
易鬼右手手肘抵在桌上,手掌撑着下巴,左手手指不断挑逗着纸面上的那些小零件。
「既然老师你已经说了文与器之间的关系,器这种东西可有可无的话,那文到底来自于什么?总不该是凭空就随着想法出现吧?想铭就铭?那也太赖皮了吧?」
「问得好」
瞬间,纸面之上的那些小零件崩破开来,化为一点点微尘黄沙,纵横交错浮着。
「文,也就是藏存于这片大陆之中的圣灵气,而魔器师所要做的,就是将无法看到,无法触摸的圣灵气化为实质,然后用手中的钢,一笔一笔刻下」
易鬼半开玩笑地伸手抓向那些“黄沙”,却发现根本无法抓住,几乎要触碰到皮肤上的那一瞬间,“黄沙”直接消失不见。易鬼的手扫过一段,黄沙消失一段,纸面上只余下极其稀少的“黄沙”孤零零地漂浮。
「也就是说,圣灵气是猎物,魔器师是猎人对不对?」
「这话某种程度上没错,但也只是某种程度」
「嗯?我说的不对吗?」
面对尼法洛淡然的『半对半错』的反驳,易鬼不禁疑问。
只见尼法洛抬起一只手,掌心面对易鬼,从中渐渐衍生出一颗极其小的旋涡圆球,白色的光芒却显得十分微弱。
「人的体内也有圣灵气存在,因此才有了魔法的来源。不要脱离根本,魔法器的作用就是让一件稀松平常的器物发挥出魔法的作用」
释放魔法的同时不仅需要吟唱咒语,还需要引用自身的圣灵气与元素沟通。
而当没有了圣灵气这一物的存在,那么魔法的构成也就不存在。
它是魔法的根本之物。
这一点易鬼也很清楚,毕竟魔法是与对战有关的事物。
而魔族也有等同于圣灵气这一存在之物——魔源。
这下又一个疑问蹦出——
「那既然这样,魔器师也可以用魔法的话,那就不需要去捕捉圣灵气了,体内就有干嘛还那么费力?」
「没错。这就是我说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本身就掌握了魔法的魔器师,他们不是猎人,而是牧羊人」
「那老师,你会魔法吗?应该很厉害吧」
易鬼嘴角翘起,带着半开玩笑而又期待的语气。
老师既然是这么有名的魔器大师,魔法应该也很强吧?
「我不会」
毫无掩饰,尼法洛果断地回答。
「诶?老师你不会魔法?怎么可能……」
「很多时候一个人只需要去做好一件事,那就够了」
易鬼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毕竟这片大陆中,充斥着剑与魔法。
举世闻名的一位魔器大师居然利落干脆地直接表明魔法这种东西「我不会」。
这种反差让人有些……也不知道该说是奇怪还是难以理解……总之无法言说。
「你的钢呢?给我看看」
「额……钢在哪?」
尼法洛突然的发问让易鬼措手不及,而且——
要问钢在哪里?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召唤那诡异的芒针一样的玩意。
只见尼法洛一把夺过易鬼的右手,细细端详着。
易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直到移向食指指端。
一根灰色的芒针直直地立在指尖端,凭空出现在易鬼和尼法洛眼前。
「我草……这哪来的?」
尼法洛一言不发,盯着这根芒针看了半响。
「原来可以吗……?」
一边说着,他嘴角翘起一丝微笑,从眼底里映出发自内心的欣喜。
「半魔的钢……呵呵……成功了……」
尼法洛喃喃地自顾自笑说着,从头到尾一直盯着这根灰色的芒针。
易鬼一头雾水,也没听清他说什么。
忽然,尼法洛抬起头注视着易鬼。
「钢永远不会背叛它的使用者,即使使用者死去,钢也会在那瞬间消逝」
「哦、哦……」
易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钢。
「我的钢……对了,老师,总不能它一直都这样出现吧?手指上一直有根长针,别人看到会很奇怪的吧?」
尼法洛伸出左手,通体黑色的芒针立在他的食指指尖。
「钢会遵循心,只要你想,它就会出现」
易鬼心下一想,食指上立着的钢果然骤然间不见。
「喔——!厉害啊!」
接着钢则又出现在他食指上,又消失不见。
来回了好几次,易鬼直勾勾地盯着。
「我草厉害啊……」
眼见尼法洛即将要开口,易鬼突然脑中灵光一现。
「对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尼法洛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圆盘,里面的顶端刻着金球般的太阳,下方刻着月亮。
指针正朝东南方向,易鬼见状立刻从椅子上起身。
「那个,老师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尼法洛手一出,伸到半空中戛然而止。
算了,强留下来也没什么作用。
「该走的时候就走吧」
「老师再见,身体健康啊!」
易鬼冲到门边,刚一打开门,一只脚已经跨前,陡然停下。
他盯着眼前的一片幽暗湖水……
回身不好意思地摸头笑。
「那个,老师你能用一下那个沙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