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一听眼泪又掉了下来，常籽曦叹了口气，道：“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别哭了，陛下呢。”
芸香道：“陛下守了娘娘许久，方才才离开，芸香已经派人去通知陛下了，他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常籽曦叹道：“芸香，我饿了，我想喝点粥。”
芸香一听立刻抹去眼泪，道：“每日都为娘娘准备着，芸香这就去。”
常籽曦点点头，芸香离开后，常籽曦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长发，她第一次那么清晰的触摸到死亡，她以为芸香离开后她便可以哭出来了，但相反的，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她自己都很意外，竟然能这么快接受自己的新形象。她在这一刻突然想通了很多以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原来在死亡面前，真的能够顿悟到很多。
原来，这些年一直让自己不快乐的，不是薛瑾，不是楚云昊，而是她自己，是自己太过执着，一直不肯放手。
芸香很快就端着吃食来了，芸香坚持要喂常籽曦，常籽曦一口口吞下芸香喂来的清粥，时不时还对芸香笑笑，可常籽曦发现自己每次一笑，芸香就扁嘴要哭，她就只好不笑了。
吃完一碗粥，常籽曦才觉得浑身有了些力气，她深吸口气，对芸香道：“芸香，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芸香望着常籽曦，小声道：“娘娘要说什么？”
常籽曦深吸口气，对芸香道：“其实，我并没有难过……我知道你或许不信，觉得我故意这么说让你宽心，但我要告诉你，我说的是实话，我也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事实上我反而觉得很轻松，没有比这一刻更轻松的时候。”
芸香望着常籽曦，常籽曦叹了口气，“你还是不相信吗？”
芸香还没说话，就听到几声鼓掌声，常籽曦先是一怔，随即微笑道：“偷偷摸摸听别人的谈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楚云昊从屏风后绕了过来，微笑道：“朕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
芸香一见楚云昊立刻对他行礼，楚云昊道：“你先退下吧，朕和皇后有话要说。”
芸香看了看常籽曦，便退了下去。
楚云昊在床边坐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芸香，柔声道：“为什么你总是能大出我的意外。”
常籽曦笑道：“这个问题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也经常大出自己的意外。”
楚云昊叹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常籽曦叹道：“很多时候，不坚强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活下去。”
楚云昊望着常籽曦，真心附和道：“你说的很对。”
常籽曦脸色一变，故作恼怒的瞪着楚云昊，“你呀，实在不该瞒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苦心冥想的好，别忘了，你现在的医术并不比我更精通。”
楚云昊柔声道：“若早知道你这般坚强，朕绝对不会瞒着你了。”
常籽曦这才笑起来，笑着笑着，笑容又再次隐去，她缓缓道：“他现在在哪？还好吗？”
楚云昊眯起眼，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确定我有他的消息？”
常籽曦笑道：“这都猜不到的话，那这几年就真是白过了。”
楚云昊叹道：“他现在正一路往北方而去，他很好。”
常籽曦喃喃道：“北方？难道……”
楚云昊接过常籽曦的话，“也许他想去的地方就是你想的地方，那个地方是改变你们一生的地方，意义非常。”
常籽曦道：“我这病估计最多能拖两三载，两载之后，若还是找不到好的办法，我就去天山找他好了。”
楚云昊道：“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常籽曦笑道：“陛下这是在安慰我吗？可是你别忘了我就是大夫，这是我的身体。”
楚云昊见常籽曦这样，忍不住道：“你呀，就是这点很不可爱。”
常籽曦笑道：“我都快要死了，还是个快要三十岁的女人，需要什么可爱。”
楚云昊听到这话，心中一紧，脸色也跟着黯淡下来。常籽曦见状，忙道：“好啦好啦，我相信陛下，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楚云昊长长叹了口气，常籽曦忙转移话题，问道：“宁妃现在好了吗？”
楚云昊虽然一脸‘你怎么总是关心别人不关心自己’的表情，但还是道：“已经可以下床了，她很担心你，若知道你醒了，肯定要过来探望你。”
常籽曦笑道：“那是，谁叫我人缘这么好。”
楚云昊笑道：“没想到你这次病一场，倒把你的性子病回到以前了。”
常籽曦对楚云昊眨眨眼，笑道：“有吗？”
楚云昊重重点点头，常籽曦想了想，道：“或许是突然意识到时日无多了，所以不想到时郁郁而终吧。”
话音一落楚云昊就啐道：“又在胡说了。”
常籽曦笑道：“我说实话你又说我胡说，其实我也是在一瞬间想通的，以前是我太执着了太爱钻牛角尖了，所以错过了很多东西。”
楚云昊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才醒，还要好好休息。”说完楚云昊便要站起来。
常籽曦一把拉住楚云昊，道：“我一点也不累，现在精神好的不得了，我有些话还想跟你说。”
楚云昊见状，又重新坐下，无奈道：“好，你说吧。”
常籽曦道：“现在有数千人驻扎在平城，这点你知道，我知道若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同意这么做，你是绝不会掺和到别国的皇位争夺之中，也不会允许大批别国的士兵留驻在出云国内。”
楚云昊看着常籽曦，常籽曦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我很任性，也知道自己很自私，其实当初答应和薛瑾结盟，主要原因固然是想一举将他击倒，但另一方面，也是向你报复。我相信陛下也知道这点，但你还是包容了我。”
楚云昊没有说话，听着常籽曦所说，常籽曦道：“其实就算是现在，我也没打算那么轻易放过薛瑾，不过我已经不想再那么彻底的报复了，我只想好好活下去，不要再被仇恨所牵绊。”
楚云昊微笑起来，“你知道的，你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
常籽曦也微笑起来，缓缓道：“我也是在刚才，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拥有，便是失去的开始。拥有爱情，最终失去爱情。拥有健康，才能失去健康。拥有权势，才害怕失去权势。但不管怎样，哪怕最终都失去了，但正是因为拥有过，我们的每段岁月才能被填满，所以我现在不恨薛瑾了。”
常籽曦说到这语气一转，对楚云昊眨眨眼，眼中都是恶作剧的神采，语气轻松道：“不过还是要让他付出些代价的。”
楚云昊半响没有说话，常籽曦微笑道：“怎么不说话？”
楚云昊这才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常籽曦颔首，柔声道：“我也是。”
楚云昊望着常籽曦，现在的常籽曦，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女孩子了，她就像一个曾经蒙尘的珍珠，现在灰尘散去后，又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常籽曦道：“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楚云昊温柔的看着常籽曦，轻声道：“那你好好休息。”
常籽曦知道楚云昊明白她要说什么，楚云昊离开后，常籽曦长吁口气，说出刚才那些话之后，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原来这些年是她一直作茧自缚，不肯让自己快乐，现在这样，她有种好似重生的感觉。
楚云昊一离开，芸香便走了进来，她刚才见楚云昊一脸轻松，现在又见常籽曦满脸笑意，有些摸不准发生了什么事。
常籽曦道：“芸香，你去把镜子拿来。”
芸香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拿来铜镜，常籽曦却道：“我要他为我做的那面水银镜。”
芸香立刻去找，常籽曦接过她递来的水银镜，镜中的自己面色蜡黄，但眉眼中却全是笑意，常籽曦叹道：“看来要得到就要先放弃。”
芸香道：“娘娘说什么？”
常籽曦抬起头，看着芸香，“只是突然想通了很多东西，浪费了这么多年，觉得真是可惜。”
芸香不知道常籽曦在说什么，常籽曦也没给芸香机会发问，道：“芸香，我想起来走走。”
芸香立刻道：“娘娘，不行，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
常籽曦道：“放心吧，若不行的话我绝不会勉强自己，我只在殿内走几步。”
芸香拗不过常籽曦，只好同意，扶着常籽曦，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常籽曦走到窗边，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她心情顿时更好了，原来换个心态，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不管还能活多久，她都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哪怕她到时变成了一个老太婆，也要开开心心的出现在孟断面前。她相信孟断会希望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她真的好想告诉他现在自己的想法。
常籽曦身体的确还很虚弱，走了几圈只好便微微有些出汗，芸香立刻扶她回到床边，常籽曦喝下半杯茶只好便重新睡下。。（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