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舟瞬间明白了一切。
是俞成周给匈奴通信，告知他们西岚此时边境守军空虚，还给了他们隐藏行迹的法子。可他此举岂不是既坑了匈奴又坑了西岚？还有，他怎会跟匈奴王有所联系？这岂非有通敌叛国之嫌？若我拿到他跟匈奴通信的证据，岂不是可一下扳倒俞氏？
她胸中翻涌的一切，在对上俞成周沉静的眼眸时，瞬间凉了下去。不对，这一切定没那么简单。他这样的人若真是如此做了，又岂会轻易将内情随便告知一个外人。
季云舟压下百般思绪，抬眸向他笑道：“俞少君果然是足智多谋，智计无双啊，真叫云舟佩服。”
他闻言只是一脸的淡然，静静地看着她。
季云舟陡然生出一种马屁拍在马腿上的感觉，她讪讪一笑：“啊，对了，还有一事，不知少君可知，皇上急召二公子回去何事呢？”
“无事。”他淡淡吐出这两字，便不再言语也不再看她，只静静品茶。
季云舟心中惶惑，无事？是不愿告诉她的意思吗？这人怎么说话怪怪的？这莫非是他下逐客令的手法？
她忽然又想起那日被他撞见自己调逗俞青阳，该不会自己已经被他列入企图染指他弟弟的黑名单了吧？他跟他弟弟有这么好吗？
揉了揉额角，她试探着说道：“那俞少君，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半垂着眼帘，好久才抬眸，笑意温柔却似带着疏离，轻轻应了一声，“嗯。”
季云舟走后，不知从哪里闪出一个暗影，全身黑色包裹，在俞成周的身侧单膝跪下。
俞成周微抬了抬手，他便起身低声回禀着自己的任务。
“主子，那云里院中确有蹊跷，处处布满机关迷阵，且还有大量火药，他们正在做的是这样一个东西，不知是什么。”
那暗影正是俞成周特意培养的暗卫。
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页纸，是他在云里院守了几天后，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记下来的一张图纸。
俞成周将图纸铺展在桌上细细看着，眉头轻轻蹙起。
这很像是连弩，但是设计更加精巧，并且应该像是要加入火药的，莫非是火药箭？
半晌，他从图纸中抬眸，又问：“还有什么？”
“季公子确实如外间传言，在云里院中养了男宠，且对他十分上心。属下去查过，他名叫桑南，曾是一名教书先生，三年前被季公子带回的。他家里还有母亲和一个妹妹，他们并非本地人，一家人是七年前搬到这里来的。”
停了好久，不见有任何指示，暗卫抬眸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却见他好似有些恍惚般，眼睛望在了虚空里，不知想些什么。
倒是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他轻轻开口问道：“主子？可是有何不妥？”
良久沉默，俞成周淡然开口：“无事，下去吧。”
那暗卫闻言一拱手，退后两步，霎时消失于无形，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又过了一会儿，空气中突然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
“去查一下，他搬来梦川之前的事情。”
暗处似有花影一闪，庭中又恢复了静寂。
清风袭来，庭院清幽，花树微微摇曳，发出沙沙轻响，隐隐还夹杂着手指叩敲桌面的“笃笃”声。
——
第二日晌午，季云舟用罢饭，将府中事务安排一番后，便开始整理行装。按照跟父亲说的，等城卫军杨统领到了，她就启程。也就是正好可以明日跟着俞成周的马车一起出发。
一直等到日头偏西，也未见杨统领。
季云舟坐在庭中榻上嗑着瓜子，不由低语道：“这杨统领按说今日该到了啊？”
“或许是路上有什么耽搁了吧。”身后帮她打着扇子的蓝松接口道。
“嗯。”季云舟点头，又侧眸看他：“哎？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蓝松叹了口气，面上带着哀怨、忧愁，有气无力道：“公子，我们真的要去雍都吗？”
“啧，你这话说的，本公子定下的事情什么时候假过！不是，听你这意思，你还没收拾呢？”季云舟吐出瓜子皮，劈手从他手中夺过扇子，“行了行了，别愁眉苦脸的，咱是去游玩，又不是去上刑，你这什么毛病你，赶紧收拾东西去。”
季云舟轻轻摇着扇子，抬头望向西边天际，绵绵的青云，柔柔的粉霞，长空漫洒，染醉了她的双眼。
她合起扇子，缓缓起身，深深吸了口气，面上也被晚霞映出了洋洋的笑意。
坐在马车上晃荡了快半个时辰，到达云里院时，夜色已深。
还未行至南园门口，便见前方一人迎面匆匆而来，一见到季云舟似见了鬼一般，惊得倒退两步跌坐在地。
纱灯昏黄的映照下，他一张脸惨白得吓人，把季云舟也是唬了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