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烟在屋中稍稍收拾了一番，换上了宫女穿的衣服，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处境难堪，反倒开始主动麻利地帮着做正坤宫的杂役。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秦素烟亲自跟着一队宫女去了御膳房领程青澜要吃的菜肴。秦素烟领着那队宫女，从正坤宫走到御膳房，又从御膳房回到了正坤宫。宫里人看了都暗自讨论起来：“天哪，那个宫女好漂亮……等等那不是王妃吗？”“对啊，那可是南丰王妃，王妃怎么当起正坤宫的下人了？”
秦素烟则颇有大宫女的风范，她道：“都在看什么呢？别碍着我们给皇后娘娘送菜，误了时辰，你们可担待不起。”
秦素烟这么一说，周围嚼舌根的人便都退了下去。秦素烟走在最前头，带着人走进正坤宫，只见宫里来了个男子，坐在院子里。
那男子一见秦素烟便笑着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还穿上宫女的衣服？”
秦素烟身后的宫女们都屈膝行礼道：“参见程将军。”
秦素烟道：“皇后娘娘想要我伺候她，所以我便来了。”
“怎么让能让你伺候呢？澜儿又欺负你了是不是？我这就和她说去，让她放你回去。”
“不必了。”秦素烟拉住了程策，“我是自愿跟着皇后娘娘的，程将军不必替我求情。”
程策听她这样说，便不再劝了。他一想到秦素烟现在住在正坤宫，自己可以日日见着她，不由一笑：“不如我们等会一起用饭？”
“程将军莫急，我这就将佳肴送去。”
“好。”
秦素烟往正殿里走着，程策则满心欢喜地跟在后面。秦素烟带人进了殿内，身后的宫女手平举着饭菜，与胸平行。彩蝶走了过来，正要布菜，秦素烟站在她面前：“让我来吧。”
彩蝶告退下来，秦素烟将菜肴一道一道试过，然后再放在桌上，秦素烟知道程青澜的口味，便将她喜欢吃的放在她面前，不喜欢的，放在一旁，最后还留下一道菜，扣着盖子，并未拿上来。
秦素烟将菜布完之后，又盛了一碗鸽子汤，仔细地吹了吹，端在程青澜面前：“这是御厨加了红枣，桂皮，黄芪等熬制而成的鸽子汤，里头还放了几个鸽子蛋，娘娘快试试。”
程青澜推开了这碗汤：“本宫反胃，不想喝。”
秦素烟将鸽子汤放下：“我知道娘娘胃口不好，所以特意叫御厨做了个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程青澜眼神一动，身子坐直了些，“在哪里？”
秦素烟将最后那道没有掀开盖子的菜肴端了过来，然后将盖子一掀，拿出了一串冰糖葫芦，放在程青澜面前：“给你。”
程青澜忙拿了过来，幸福地咬了一口，笑得格外灿烂：“本宫早就在馋这个了，苦于御厨不给做，你怎么知道本宫想……”
程青澜一时高兴地忘了形，但一想起是这个讨厌的南丰王妃给自己准备的，表情又不好了起来：“你不会是从宫外带进来的吧，是不是想让本宫吃坏肚子啊？”
“怎么会，这可是我以我的名义，和御厨求了好久的。我见皇后娘娘终日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这也不是个办法。既如此，若是能想些法子让娘娘能吃得一些也好啊。”
程策笑道：“想不到王妃竟然心思这样细密，澜儿，你留她在宫里，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程青澜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冰糖葫芦，又忆起第一次吃的冰糖葫芦，便是秦素烟送的。程青澜想着想着，吃着嘴里便没了味儿，她将冰糖葫芦放回了盘中：“你有心了，现在本宫的确有些胃口了。”
秦素烟于是将鸽子汤端给了程青澜：“那娘娘，我们便好好用膳吧，用膳先用汤，娘娘请。”
程青澜接过了鸽子汤，慢慢地喝了起来，稍稍有些汤水从嘴角流了出来。秦素烟忙半蹲下来，用帕子将程青澜嘴角的汤汁擦掉。
程青澜觉得有些别扭，头往旁边一偏：“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你快走吧。”
“这怎么行，娘娘既然收了我，我可要尽心尽责伺候到底啊。”
“本宫说了，不用你伺候。”
程策还想多看秦素烟几眼，便道：“你也不用伺候澜儿了，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哥！”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啦。”秦素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程青澜身边，“彩蝶，再拿一副碗筷来。”
彩蝶并未动：“你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自己不去拿？”
常恒看了一眼彩蝶：“叫你去就去，哪里那么多话？”
彩蝶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碗筷放在秦素烟面前。
秦素烟坐在桌前也不顾着自己吃，她将程青澜爱吃的一一夹到一个小碟中，放在程青澜面前：“娘娘多吃些。”
程青澜道：“你怎么知道本宫爱吃这些？”
秦素烟回道：“常恒告诉我的。”
程青澜看向常恒：“谁让你告诉她的？”
常恒回道：“王妃逼问得紧，奴才也没办法啊。”
程青澜瞪了常恒一眼，她回过身，一看到这些小菜，心中有些暖暖的，毕竟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人照顾得这样好了。
程青澜没有再闹别扭，吃了起来，秦素烟见她吃了，也宽心了些，自己这一番献殷勤没有白费功夫。
饭桌上，总会有不同的话题。程策先开了口：“澜儿，听说陛下最近又纳了新的嫔妾？”
程青澜一听这话，便有些苦恼：“可不是，新来的几个也不知道是哪里寻来的货色，整日给本宫找麻烦，真是烦死人了。”
“她们怎么烦着澜儿了？”
“锦兰夫人，哥哥可还知道吧。未央宫自丽妃离奇失踪之后，便被封了，锦兰夫人便搬去流芳阁去住着。陛下最近看上了流芳阁的一个宫女，便直接将她册封为了陈采女，赐流芳阁。这个陈采女与锦兰夫人关系不和不说，还三天两头争宠。整个宫里，被她弄得鸡犬不宁的。”
“宫里有新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陛下图的也就是新鲜，这种女人，你又理她做什么？”
“若是争宠也就罢了，这陈采女好像手脚有些不干净，自她入宫之后，好几个宫都说失了些珠宝。带人去搜了流芳阁，总能找出。到时候她就说是锦兰夫人偷的，与自己无关。然后再是一哭二闹的，宫里的姐妹见了也就不和她闹了，把东西拿回就是。结果还没过几天，便又有东西丢了。”
秦素烟冷哼一声：“这不就是个泼皮无赖嘛。对付无赖没什么别的办法，就是要比她更无赖。”
程青澜回道：“这么说，你有法子？”
“自然有，若是这女人叨扰了娘娘，我这就去解决了她。”
常恒听秦素烟这么说，便道：“那奴才这就去请陈采女过来。”
程青澜稍稍迟疑了些，程策饶有兴致地说道：“快去叫她过来，我倒想看看王妃要怎么处置她。”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便去吧。”
“是。”
很快，陈采女便被常恒带了过来，陈采女朝三人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南丰王妃，程将军。”
程青澜道：“免礼。”
秦素烟上下打量着陈采女，只见她满头珠翠，饰品繁多，搭配起来却艳俗得很，再看她的妆容，她用的眉黛是上好的远山黛，脂粉也是最好的颜色，但是经她一用，眉毛倒显得粗了些，脸颊上的腮红过艳了一些，再配上身上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整体的造型让人不敢恭维。
程策见了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秦素烟问道：“陈采女，你平日里就这样伺候陛下的？”
“那倒不会，今日不过试试罢了。”
秦素烟挑了挑眉：“因为最近刚偷了皇后娘娘的远山黛，所以就拿来尝尝鲜是吗？”
陈采女忙装哭腔道：“王妃怎么上来就侮辱人呢？妾身可从来没有偷过娘娘的远山黛。”
秦素烟走了过来，擦了擦陈采女眉毛上的青黛，在手里捏了捏，又闻了闻：“这的确是远山黛没错。据我所知，这远山黛只有高阶嫔妃可用，可你区区一个采女，从哪里得来这样的东西？”
“明明……明明是陛下赏的！不信你去问陛下！”
“问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会记得自己给后宫妃子送了什么物什？要我说，今日我刚刚发现正坤宫里掉了一盒远山黛，想必应该是你偷去的。”
程策悄悄问道：“澜儿，你是否真的掉了？”
程青澜摇了摇头：“没有啊，最近本宫东西一个都没有掉。”
陈采女这盒远山黛的确不是从正坤宫偷的，于是陈采女一口咬定下来：“不是妾身掉的，王妃说话，可要证据！”
“证据？”秦素烟将她头上一根梅花落雪鎏金步摇拿了下来，“这个簪子，我认得，是容安夫人的。”
秦素烟说着又扯下了陈采女的金丝缕水纹腰带：“这个腰带，是锦兰夫人的。”
陈采女腰带被解，有些难堪，她拢着衣服道：“王妃这是做什么？这些都是她们送给妾身的！”
“那这个呢？”秦素烟最后又指着她的点翠鹤纹白玉耳坠，“这是已经殁了的丽妃的。”
陈采女一时哑口无言，因为这的确是她还是宫女时，在未央宫偷的。这对耳坠，秦素烟记忆犹新，因为这是她从王府不小心带去宫里的，她绝对不会记错。
秦素烟道：“皇后娘娘，其他都可以不管，但是这丽妃的点翠鹤纹白玉耳坠现在出现在了陈采女身上，实在是诡异得很啊。且不说，丽妃离奇失踪，这未央宫也被封了许久，这个陈采女怎么会得到这样的耳坠呢？”
陈采女跪下道：“皇后娘娘明鉴，这、这也是陛下赏的！”
“你在撒谎！这个点翠的饰品最为珍贵，绝不是你此等宫嫔可以用得的，你说，这是不是你偷的？”
陈采女见瞒不过去，只好承认了下来：“是，这个是妾身偷的，其他的都是妾身应得的。”
秦素烟伸出了手：“将耳坠给我。”
陈采女哭哭啼啼地将耳坠拿了下来，秦素烟将这两个耳坠好生收了起来。秦素烟拿完，并没有收手，她将陈采女的满头珠翠一一卸了下来：“这些东西，我看着喜欢，妹妹就送我了吧。”
陈采女忙伸出手要去夺：“你堂堂一个王妃，怎么乱拿人东西呢？”
“你堂堂一个妃子，怎么可以偷别人的东西呢？”
“妾身没有！”
秦素烟道：“胡说，你明明偷了娘娘的远山黛。”
陈采女道：“王妃，你怎么可以诬陷妾身呢？妾身的确是没有偷过娘娘的东西啊。”
“那若是皇后娘娘说你偷了，这满宫的人是信你还是信皇后娘娘呢？”
陈采女一愣，的确，宫中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手脚不干净，若是皇后娘娘硬要说自己偷了她的东西，所有人都会相信皇后。
“为人，最重要的不过是一个信字。你现在在宫中已经失了大家的信任，若是皇后娘娘说你偷了，那所有人都会相信娘娘。这样的结局，你真的想要吗？”
秦素烟继续道：“请你记住，这宫里的宫妃并不是抓不到你的把柄，也不是害怕你，她们不和你计较，只不过是她们不在乎这些珠钗，犯不着为了这种小事和你这样的无赖牵扯上瓜葛。可是你到底有没有偷东西，大家都看在眼里，再说了，你好好藏着掖着就罢了，你还恨不得全部戴在身上才肯罢休，这岂不是让大家看笑话？”
陈采女面子上一点也挂不住，她索性也不客气了：“这样的珠钗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妾身不过是穷日子过惯了，看见好东西忍不住借来用用罢了。连娘娘们都不在意，你要这样责骂妾身又是为何呢？皇后娘娘还在这里，这后宫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罪妇来管呢！”
程策指着她道：“放肆，区区犯了错的采女，居然敢对王妃言语不敬？”
秦素烟并未生气，她坐在了程青澜身边：“皇后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皇后身怀有孕，懒得管你这种腌臜事，那我便替她治治你，免得你惹得皇后娘娘不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