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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

殿内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花拂影说完这句话之后,后悔如潮水一般涌来,将方才那一瞬间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全部冲散。

花拂影低下了头,双手颤抖着揪住自己的衣服,恨不得要将丝绸扯个粉碎。

她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就算他嫌弃我又如何?我还是可以继续当我的逍遥门主,从此与他再无瓜葛,不,当他是死了便好了。

凌锦书兀自消化了一会儿,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此时此刻,花拂影的窘迫清清楚楚地落在他的眼里,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凌锦书拿过了她的手,语气还是和平常一般温和:“只是因为这个?”

花拂影猛地抬起了头,手指紧紧地攥着凌锦书冰凉的手,她不敢相信,自己从面前这位尊贵的王爷脸上竟看不到一丝鄙夷和嫌弃。

花拂影生涩地问道:“你不在意?”

凌锦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在意。但是我想过了,如果就因为这个原因,我便失去了你,那才是让我真要懊悔的。”

这个回答对于花拂影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花拂影道:“过去的我,太过于年少无知,犯了许多的错误。我不求你完全接受我,只希望你可以不要看轻我,好吗?”

“傻瓜。”凌锦书弹了弹花拂影的额头,“我若是真的要生气,便是要气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的过去。”

“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全部告诉你的。”

现下凌锦书身子虚弱,说了那么一会子话应是累了,该让他休息才是。

凌锦书点了点头,笑得一脸满足:“之后,你便没有理由躲着我了。”

花拂影眼中竟有了泪花:“再也不会了。”

凌锦书抚了抚她的脸:“扶我休息吧。”

“好。”花拂影点了点头,将凌锦书扶下,然后替他掖好了被子,将帐帘放了下来,“你好好休息,我去忙别的了。”

凌锦书在里面轻声答应了一声,一双星眸却一直望着花拂影的背影。

凌锦书的前二十年人生,都是在书房和病榻上度过的,他是早产子,生来羸弱不堪,性格也由此变得沉默内向,除了凌寒墨,他几乎不曾在意任何人。

作为皇子,早有功勋世家将自己的大家闺秀有意介绍给他,可他一个都不在意。在他眼里,这些贵族女子也和他一样,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浪打,没有任何特别吸引他的地方。

当他第一次见到秦素烟,眼前突然一亮,原来还有这样英姿飒爽的皇室公主,能文能武,可以征战疆场。再后来,他遇到了花拂影,他的一颗心瞬间被她吸引过去了。

她是那么的明媚,那么的与众不同,一个女人可以在江湖上立足,成为一门之主。她身上独特的野性和江湖气息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她太过于特别了。

可以说,花拂影活成了他内心里最想活的样子,这样的女人,他怎么会舍得放弃?

所以,当花拂影拒绝见他的时候,他的人生又重新黯淡了下来,久而久之,便得了严重的相思病。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会有有心人利用他的相思病大做文章,还要顺理成章地害自己的性命。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一切都尘埃落定,花拂影不会再离开他了,此刻他感到安心了许多。

少年般瘦弱的脸上,弯起一丝安心的笑容,凌锦书闭上了眼睛:从今天开始,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凌寒墨处理完朝政,便出了天书阁。

锦鞋踏过石子阶,漫漫青苔延展到正坤宫的门口,凌寒墨望了正坤宫一眼,停下了脚步。

福未看出了凌寒墨的顾虑,道:“陛下,相信二公主可以处理好这件事的。”

凌寒墨沉吟了一会儿:“你说,朕是不是太残忍了?”

福未想了想,赔笑道:“那皇后是咎由自取,陛下的决断怎么会有错呢?”

“朕是说,让夫人亲自送她上路,是不是太难为夫人了。”

福未背后一凉,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位帝王竟然残忍到如此地步,对于没有感情的人,竟然丝毫没有同情之心。

福未还在组织语言,凌寒墨便没有让他作答的意思,左右也是些奉承话,不听也罢。

凌寒墨收回了视线:“去看看五弟。”

福未忙松了口气:“是。”

凌寒墨走到了殿内,便有宫女迎来:“参见陛下。”

“摄政王他怎么样了?”

“回陛下,摄政王他睡下了。”

“那另外一位花姑娘呢?”

“那位姑娘在小厨房做菜呢,说要练习厨艺。”

凌寒墨一想到花拂影拿起菜刀的样子,便觉得这刀应该架在人的脖子,若是切在菜上,实在不符合这位门主的作风。

凌寒墨笑笑:“下去吧。”

“是。”

凌寒墨屏退了左右,只带着福未,径直去往了小厨房,只见灶台前,一个手忙脚乱的红衣女子正在笨拙地往锅里扔着什么东西,然后她又往锅里倒了一些水,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火苗朝她的脸直冲而来。

一旁的御厨,将锅盖一把盖上,他的语气之中有些苦涩:“姑娘,我都说了,油锅里不能加水啊。”

花拂影此时漂亮的脸蛋,也被烟彻底熏黑了,样子颇为狼狈。

凌寒墨见花拂影如此,不由得朗声大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花拂影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将衣袖上的葱花撇掉,然后不依不饶道:“做菜真麻烦!真不知道那些女儿家都是怎么学会的!”

“你不也是女儿家吗?”

“我是女儿家,但我从小学的是十八般武艺,读的是兵略经书,哪里学过这种东西。”

凌寒墨双手交叉着,看着花拂影:“说说,你怎么想到要做这些了?”

花拂影扬起了脖子:“因为我要嫁人了。”

凌寒墨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是谁那么倒霉?”

“那个倒霉蛋,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你是说五弟?”

花拂影点了点头,随后颇为得意地笑了起来:“谁叫我这么魅力四射呢?”

御厨看着花拂影的鸡窝头和与黑炭颜色一致的面容,配合上这一句自恋无比的话,一时目瞪口呆:“姑娘,你没事吧。”

凌寒墨又大笑了起来:“你看,御厨都被你吓着了。你可小心别让五弟看见,吓死你的未来夫君。”

花拂影将一块抹布扔了过去:“住嘴。”

这一扔,福未和御厨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住,这可是九五之尊啊,这位姑娘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凌寒墨却不以为意,仍旧和花拂影开着玩笑,还越说越来劲。

两人见状,便都松了口气,福未有时候真的是摸不透身边这位皇帝,对他贴心贴肺好的皇后,他说处死就处死,但是对这个女人,却可以如此容忍。

两人虽都不清楚花拂影是什么来路,但是他们清楚,这个女人,自己得小心伺候着。

他们又怎么知道,花拂影和凌寒墨本就是生死之交,这么深厚的情谊,哪里是自私残忍的薛明鸢所能比的。

花拂影又和凌寒墨说笑了一阵,不知不觉也累了,便将东西甩给了御厨:“明日,再来教我,教不会,你可要小心。”

御厨被花拂影的气场吓到了,连忙点头:“是是是。”

凌寒墨也不取笑花拂影了,脸上的笑容又收了起来:“夫人那边应该好了吧。”

花拂影耸了耸肩:“你若是少娶个老婆,也没有今天的麻烦事。”

凌寒墨也没有在意:“陪朕一起去见她吧。”

“我不,我还要守着锦书呢。”

凌寒墨笑了笑:“你呀。”

福未凑了过来:“陛下,咱们接下来去哪?”

“自然是归晏殿了。”

归晏殿内,凌寒墨走进了院子里,只见殿门大敞着,一个清瘦的背影立在窗边,此人应该是秦素烟无疑。

凌寒墨走了进去,从后面环住了秦素烟,温热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

凌寒墨轻声嚅嗫道:“夫人,辛苦了。”

秦素烟早就听到了凌寒墨的脚步声,她自然地接道:“我没什么的。”

凌寒墨如同撒娇一般,将自己埋在秦素烟的脖间:“朕想,夫人的性格向来睚眦必报,如果将昔日的仇人交给你亲手处理,你应该会很高兴吧。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你。”

“夫君说笑了,这点小场面,我怎么会怕呢?”

凌寒墨吻了吻她的发丝:“那就好。”

秦素烟看起来还是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只是,接下来,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凌寒墨的眉头立刻竖起:“什么?”

秦素烟道:“月兰国传来书信,棘洲农业歉收,饥荒肆虐,已经死去了上百人了。”

一提到民生大事,凌寒墨便一同紧张起来:“竟如此严重?女皇可有对策?”

“暂时还没有,女皇在急召我回去,共商对策。”

凌寒墨有些难过,若是此次一别,又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再次相见了。

秦素烟没有直面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五弟好些了吗?”

“在花拂影的照料下,已经好多了。”

“他们俩关系好些了吗?”

“方才花拂影还大言不惭地说,五弟就是她的未来夫君,而且还为了他亲自学做饭,好一阵忙乎。”

听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秦的心情好了些,她道:“她这是在多此一举,若是她变得如世家女子一般贤惠文静,五弟反而会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

“这话怎么说?”

“五弟爱的是她,如果她变成别人,就不是她了。”

凌寒墨听懂了秦的意思,立刻接话道:“就像朕一样,无论如何,朕都只爱你。”

秦素烟被逗笑了,可是转眼,这样的欢欣便被将要分别的悲伤给冲淡了。

秦素烟垂下了眼眸:“那你要记住你这句话,永远都不能忘了。”

“朕若是忘记,便是天打雷劈。”

秦转过身,捂住了他的嘴:“说什么呢。”

凌寒墨低头看着秦素烟,一双狐眼里是藏不住的暧昧留恋,他又抱住了秦素烟:“过两天再走好吗?”

“我答应你。”

温香软玉在怀,凌寒墨顾不上那么多,将秦素烟一把抱起……

三日之后,秦素烟坐上了归国的马车,有凌锦书和花拂影亲自带人送行,可谓声势浩大。

准确来说,花拂影现在应该姓魏,凌寒墨为了能成全她和凌锦书,便赐了她英国公的姓,她现在俨然已是世家贵族的身份,如此一来,成为凌锦书的正妻也变得名正言顺了。

秦素烟望了望,送行之人中甚多,却唯独没有凌寒墨的身影。她苦笑了一下,她明白,若是两人相见了,便是更舍不得离开了,还是不见为好。

花拂影抱住了秦:“你在那里万事小心,我已经安排了暗卫陪你一同前往月兰国,若是实在招架不住,便回信回来,我们都会帮你出气的。”

“好了,说的我好像是去打仗似的。”

凌锦书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现在已经可以站得起来了,他认真地看着秦素烟:“皇嫂万事小心,早日回来。”

“我会的。”

云峥下了车,催道:“公主,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秦素烟犹豫着没有上车,终究还是在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他没来。

秦素烟一咬牙,便回身上了车,马车调转了车头,秦素烟掀起帘子,望着凌锦书和花拂影越来越远,孤独之情越深。

待见不到人了,秦素烟放下了帘子,在轿中坐定,眼中盈盈泪花止不住往下流,也未看清身边的人模样,只道:“苏竹,你怎么坐这儿了,不是叫你去后面的轿子陪欧阳吗?”

一只温柔的手伸了过来,抹掉了她的泪水:“他是在欧阳心身边呢”

秦素烟一惊,这个声音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她不敢去承认。

秦素烟慢慢地回过了头,便被来人一把拥进了怀里。

凌寒墨抚摸着她的头,轻笑一声:“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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