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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除旗

“姑姑觉得此事能查出来吗?”

回到万方安和馆后, 自己想了一路的高静姝才开口问柯姑姑。21

而木槿正在一旁跟急坏了的紫藤复述今日之事。

柯姑姑蹙眉摇头:“娘娘,恕奴婢之言,此事大约是查不出来的。”

“或者说,查不出最后的那个人。”

柯姑姑历经三朝, 从康熙爷年间做小宫女, 到混成先帝爷跟前儿有名有姓的人, 后宫中事她见得实在太多。

真相从来是雾里看花。

慎刑司能让进去的人吐出实话,却不能吐出她们自己都不清楚的真相。

柯姑姑道:“朱答应主仆明显是一对蠢货, 主子误以为自己怀孕就要争宠, 发现其实根本没孩子后吓的六神无主,一个昏头就又生了这个恶毒的蠢主意。”

“至于那碗药,估计也不是什么落胎药——而她既然无子, 又是在月信期间, 弄点活血的牛膝吃下去, 自然也有下大红的效果。宫中奴才命贱,就算跌打损伤的,也不会有太医给看诊, 多半会自己弄点药吃吃, 类似这些活血化瘀的药草,许多奴才手里都有。”

既然不是落胎药,太医院处也就查不出什么了。

“至于宫女景兰大约也是知道了主子没有怀孕的消息, 吓得要命,不知从何处听了您跟林太医的行踪, 或者根本就是被别人蛊惑了这个主意,就伙同朱氏办了这件蠢事。”

对着镜子卸了钗环, 高静姝疑惑道:“姑姑, 您为什么不觉得, 景兰是害我的人安排的?”

朱氏禁足,动作有限,这一系列事情里都少不了景兰的影子。

“因为此事太冒险了。”

“娘娘,六宫皆知,您跟朱答应是发生过冲突的,那次朱答应就已经被认为怀着身孕却没落下好。那么哪怕真的坐实娘娘害了朱答应的龙胎,您到底会不会受罚也在五五之数。”

“不能一击必中的话,背后的人不会用自己的人,露出尾巴。娘娘,慎刑司那地方,您不清楚,可奴婢们知道,活人到了里面没有撬不开的嘴巴。”

“所以背后陷害之人不会冒险,只怕景兰到死都吐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柯姑姑也很遗憾,蠢货真是令人烦恼,死都死的没有意义。

“查下去,无非是几个碎嘴的小太监宫女,说起您跟林太医的行踪叫她听见了。再就是会有人‘正巧’背后说话被她听见,说些类似于朱答应要是没了龙胎要多么可怜,伺候她的宫女也绝对会没命;生下孩子也要被抱走,还不如出个意外孩子没了别招贵妃的眼,说不得皇上还会怜惜这样的话。”

潜移默化。

朱答应和景兰主仆两个不会觉得是陷阱,只怕还会以为是自己想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柯姑姑证明了自己在后宫多年没有白混,等几日后慎刑司拷问出结果,果然几乎一模一样,只能处置几个平素就爱说闲话的花房和洒扫的太监宫女。

慎刑司刘辉宁也有同样的苦恼:他们这里还真不怕进恶人,就怕进这种蠢人,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卖了还在数钱。

这是后话。

此时柯姑姑仍立在贵妃跟前:“娘娘,奴婢还有一话要嘱咐娘娘。”

“姑姑放心,以后我会谨慎些的,半夜不随便出门。”

柯姑姑笑了笑:“并不是这件事,娘娘,在宫里只有谨慎也白搭,你失宠旁人未必不来踩你,可你得宠,旁人就一定会来害你。”

“所以娘娘与其纠结这次害您的人是谁,下次又会是谁,不如更上心抓住皇上的圣心。”

高静姝一怔。

柯姑姑继续道:“皇上胸怀天下,后宫只是天下极小一部分,能让皇上放在心上的人并不多。而今日娘娘也见了张贵人的下场,这就是没有圣心的下场。公道比起圣心,实在是不够看的。”

许多妃嫔都以为,世间自有公道,对错皆可分明。

似乎天理应当,不使一人含冤。

可世事并非除了白就是黑。

皇上日理万机,连朝政上的事许多还得含糊过去,有时候皇上本人还得咽下些憋屈,怎么会在意后宫某个根本不熟的女人有没有委屈,得没得到公道。

在后宫,皇上看不见的女人,就是死人。

还在喘气的时候还需要消耗宫里一份份例,等真的生理上也死了,那正好给下一个腾地方。

毫无道理,残酷血腥,可这就是现实。

柯姑姑声音低沉,几乎响在高静姝心底:“娘娘,您这些日子对皇上太不上心了。”

高静姝忍不住轻轻一抖。

“奴婢听说过您抗旨险些失宠之事,不管您是为那次事伤心要疏远皇上,亦或是畏惧胆怯,有些不敢亲近皇上,奴婢都能理解。”

“可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高静姝苦笑:这宫里的人,真是眼睫毛都是空心的,全都是火眼金睛。

好吧,她心道,这几个月她拿着高工资混日子,妄图一直这样混下去。可今日被柯姑姑戳破,这条路行不通,那以后就努力工作就是了。

做出爱一个人的样子很难吗?并不,尤其是对皇上这种男人来说,他从未怀疑过后宫妃嫔对他的爱慕。

毕竟现实社会中什么都没有的直男都那么自信,何况真正坐拥天下的皇帝。

这就是她的工作,专心致志做好一个宠妃。

高静姝清醒过来,是啊,自己的工作态度是太不端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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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圆明园中,各处灯火都亮到颇晚。

纯妃看向水清:“这件事收尾收的干净吗?”

“娘娘放心,花房和洒扫的那几个爱嚼舌根,爱贪小便宜的太监宫女,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来自咱们宫里,何况朱答应主仆,还当是自己用银子买来的消息,信得不得了。”

纯妃点点头:“既如此也罢了。可惜,在圆明园总共没几个干净的人,以后也不能动用了,否则说不得就叫人捉了尾巴。”

得纯妃处授意,暗中操办这件事的,都是纯妃从前几年跟皇上来圆明园时暗中笼络的人,面上跟纯妃宫中是没半点关系的。

各宫主位手里或多或少都笼络过这么几个干净的钉子。又在宫外早早安排人捏着对方的家人,是很好用的棋子。

许多事用自己人反而不好办,也不能办。

只是多年养着的棋子,折在这件事上,却未伤及贵妃一丝一毫,真是令人懊恼。

纯妃从头捋一捋这件事,觉得有些不对。

纯妃原也不指望这件事成为这样——她根本不知道朱答应竟然没有身孕,铤而走险就上阵冤枉贵妃伤了龙胎。

她一开始传出去的话就只是为了剑指林太医与贵妃有私情,想让对贵妃含恨的朱答应闹腾出贵妃跟林太医都夜半出门,行为鬼祟,进而折掉贵妃这一根可靠的太医臂膀而已。

谁知道竟然闹得这么大,最后反而还伤了她自己的颜面。

水清蹙眉道:“娘娘不觉得这件事太巧了吗?要只有咱们的消息,朱答应真敢这么铤而走险诬陷贵妃?”

纯妃眉心一动:“你觉得还有人也掺了一把?”

水清低头:“奴婢拿不准。”

纯妃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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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妃将手泡在玫瑰花水里。

紫云在旁笑道:“娘娘这件事办的真是漂亮,纯妃那里得了贵妃与林太医半夜出门的消息,还当宝贝似的策划了这一场,算是替娘娘试水去了。咱们又从朱太医那得知朱答应九成是没有身孕的,顺着纯妃的人添了两句话吓唬她,果然吓得她办出这蠢事来。”

又惋惜:“偏那夜皇上跟贵妃在一处,真是不巧——否则谋害龙裔,私会太医,这两个罪名,哪怕坐不实,只是个疑影,都够贵妃喝一壶的。”

嘉妃倒是看的开:“人力九分,天定一分,原是没法子的事。”

紫云又问道:“可娘娘,咱们本干干净净,您今日为何还忽然自己开口,说出您知道林太医夜间出门一事?”

嘉妃一笑:“但凡查林太医,都会知道是咱们惯用的太医看到了他,做了人证。既如此,还不如我先说出来,反而显得磊落些。再者……我也没想到贵妃翻盘翻得干脆,不然有我跟纯妃两个妃位出面,提及林太医行为有缺,皇上怎么都会有点子疑心的。”

她也略有些遗憾。

紫云点头:“果然娘娘好筹谋。此番虽然贵妃无伤,但纯妃娘娘却大大丢了脸。皇上登基九年,子嗣颇少,一贯是格外给有子的妃嫔留面子,从前纯妃娘娘夺了贵妃的份例,皇上都只是默认贵妃去折腾纯妃,自己却没出手处置。可今日却几乎明着训斥纯妃了。”

嘉妃这才真正展颜:“是啊。”

她出手对付贵妃其实捎带的,纯妃才是她主要目标。

若说从前嘉妃还有幻想,可自从贵妃抗旨的事情,都这么简单的过去了。嘉妃就心如明镜似的,贵妃纵然有万般不好,只有一点她就打不败:皇上是真的心里有贵妃,待她跟别人不同。

既如此,嘉妃很快就明确了目标:与其拉下贵妃跟纯妃一起升贵妃,还不如干掉纯妃,自己跟高氏并列贵妃。

反正她要的只是贵妃位。

纯妃在皇上心中减掉一大块分数,她的排名就能靠前些。

紫云又担忧:“可皇上亲口夸了娴妃……咱们别替旁人做了嫁衣才好。”

“呵,那不过是娴妃恰巧说了一句他心上的话罢了。皇上的心性本宫还是知道的,他喜欢柔婉娇弱的女人,且他口中说着规矩体统,可偏偏最喜欢不守规矩的贵妃。故而娴妃这人,无论是容貌还是行事,都半点不合他的心意。”

娴妃对着皇上也总是公事公办的脸,皇上的脾气怎么会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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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后宫许多人都没有睡好,包括高静姝在内。

次日皇上下了朝,就早早到了万方安和馆。

高静姝便拿出了敬业态度,带着练习一晚上‘充满真情’的眼神和笑容给皇上请安。

然后也不似以前一样坐着发呆,而是亲手给皇上奉茶摆点心。

她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无论是皇后还是贵妃,还是答应,在这个宫里,统统都是太后口中伺候皇上的人。

地地道道打工人,踏踏实实做工作。

高静姝再一次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皇上见桌上都是自己喜欢的干酥咸香的点心,水果也是自己偏爱的脆桃和脆苹果,上面都插好了玲珑可爱的小银叉,不由笑了。

端过九曲红梅茶喝了一口。

皇上这才抬手点了点贵妃的额头:“朕以为你自年前那事后,懂事稳重了好些,行事也有了贵妃的气度。今日一看,却还是这么个脾气。这些小事还用你亲手做吗?”

言若有憾实则有喜。

高静姝在心内道:车姑姑真是旁观者清。皇上也是发现了‘贵妃’对他的疏远的。

她在心里默念:贵妃,从前我一直在用你的感情存款,从今日起,我会好好奋斗,自己存‘钱’。

皇上托着她下颌对着阳光看了看面容:“眼下有点乌青,是没睡好。昨儿的事儿,委屈你了。”

高静姝点头:“皇上要给臣妾做主。”

皇上见她旗装上挂着的压襟是她醉酒那晚自己给的九龙佩,不由笑道:“这玉佩压襟倒是不好看,朕叫内务府给你打个新的金项圈带上这块玉。”

然后又拉了她坐在膝上,轻声道:“这件事……刘辉宁一早就来报了。朱氏主仆颇为蠢钝,怕是真的不知道背后之人。刘辉宁虽然继续审着,但多半也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了。”

“总是你受了一回委屈,那么朕许你一个大恩典,你想好了告诉朕。”

李玉和柯姑姑正像两个门神一样立在暖阁外头,听了这话,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贵妃母家显赫,自己得宠,连儿子皇上都许给她一个。

她还能要什么大恩典!

柯姑姑心思转动:皇上这话难道是许了个皇贵妃之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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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真的是这样想的。

他迟早要立第二位贵妃,但也不想高氏被别人欺压。

如果她想做皇贵妃,自己可以先寻个年节下的大吉庆日子,将贵妃的待遇升至皇贵妃,然后再等几年有大喜之事大封六宫的时候,亦或是来日高氏有孕的时候,封她皇贵妃。

虽说皇贵妃轻易不封,但高氏与旁人不同——她哪怕做了皇贵妃,皇上也不会,也不放心给她真正协理六宫的宫权,让她去管事。

因而在皇上心里,皇后与贵妃恰是娥皇与女英,皇后依旧是无可争议的后宫之主,贵妃是他最心爱的宠妃,就做个清闲富贵的皇贵妃。

真是两全其美。

高静姝第一次坐在皇上膝上,她平复了一下心跳,望进皇上狭长而深重的眼眸:“皇上,昨儿我说了纯妃年老色衰,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宫里哪个女人没有这一天呢?再好的容颜,也只会随着时间而逝去。皇上既然许了臣妾一件事,臣妾就求这个恩典:无论以后臣妾如何年岁老去,容颜不在,或是又办了错事,惹了皇上厌烦,皇上也不要废弃我,我想做皇上一辈子的贵妃。”

高静姝比后宫所有人都明白的一件事是,大家集体活不过乾隆。

他太能活了。

足够熬得现在宫里所有人入土为安或者鹤发鸡皮。

见皇上今日真的要许一个大恩典,高静姝立刻敲定自己的退休待遇。

皇上望着贵妃的面容。

心中不可谓不震惊:只有贵妃对朕是真心,不图功名利禄。

皇上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朕心里都知道,纯妃,嘉妃,亦或是满宫妃嫔,虽然心里有朕,但许多的举动说是为了朕,实则更是为儿子,为更好的位份,为了母家,说到底是为了自己。”

“唯有你,居然只想一辈子做朕最心爱的贵妃。”

高静姝:等等,心爱这两个字不是我说的,我的重点不是心爱,是贵妃啊皇上,贵妃的月例银子请一分不少的养到我死!

皇上自顾自在感动,片刻后:“好,朕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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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带着唏嘘感慨继续回去处理朝政的,而高静姝则迎来了柯姑姑欣慰的脸。

她一脸孺子可教道:“娘娘这般真心流露,皇上十分动容。奴婢恭喜娘娘。”

晌午后,奉召到九州清晏后的皇后也知道贵妃所求。

听皇上说起今日事来,皇后才知道皇上竟然有立皇贵妃的心。

皇上还一脸自然道:“皇后贤德,又跟贵妃和睦,想来是不会有异议的。因而朕就没提前跟你商量。结果今儿在贵妃那里,朕没主动提此事,只说给她个大恩典,想让她自己开口来着,结果她竟然只要一世做贵妃,也罢,皇贵妃之事就先搁下吧。”

皇上又莞尔:“说来,皇后不会不同意吧。”

话都说到这儿了,皇后能说什么?她不能不同意。

可但凡一个清朝的皇后,都会对皇贵妃这个称呼心生忌惮。哪怕皇上无心废后,天下人也会揣测是她后位不稳。

这跟坐上来的人是谁没关系,她不想要后宫里多一个皇贵妃。

听闻贵妃并没有提这个要求,皇上也暂且熄了立皇贵妃的心,皇后无端心底就落下一块大石。

有时候,不是两个人要斗,是两个位置和时局推着人不得不斗。

皇后是来回小选事务的。

因太后的意思,是在五月大选前先完了小选,也省的新妃嫔进宫,宫里人不凑手。

皇上翻着皇后递上来的小选名册,不过是选宫女,他也就不甚在意:“朕想着,既皇贵妃不立,这些年朕也就不打算再立贵妃,酬以妃位也就够了,不然倒是养大了她们的心。”

皇后含笑点头,这话她爱听。

皇上又把册子递回去:“包衣小选之事交给你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只管去做。”

皇后一笑:“臣妾想着,让贵妃和娴妃帮帮臣妾呢。”

皇上抚掌而笑:“贵妃如何帮你?你只是疼她,要给她身上添点功罢了。至于娴妃……你觉得好用就用吧。只一点,别养大了她的心。”

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娴妃身上最不让他喜欢的一点,并不是性情和相貌,而是一点不安分。

不是说娴妃会算计别人那种不安分,而是娴妃带着点男人的野心和傲气,没有女子的安分。她格外注重自己的尊严,权威不容侵犯,自己的翊坤宫管理的铁桶一般,下人们无不对她俯首帖耳。

或许皇上自己都不会承认,在娴妃身上,皇上看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

没有男人会喜欢像自己的女人,尤其是强势独断的男人,更接受不了一个女人居然有野心,有魄力。

就连六宫之主的皇后,本事都要深深藏在贤惠与温婉之下,何况一妃。

皇后很明白皇上对娴妃的复杂感知,这也是她这些年不肯用娴妃的原因。

可如今纯妃嘉妃小动作实在太多了!

纵使没有实在的证据,皇后也总觉得背后是这两个人影影绰绰。

不必看实在证据,只要看诬陷贵妃这事一旦成了,谁得利最多,就差不了多少了。

皇后垂眸:既如此,娴妃还是不要再闭门过自己的日子了。

比起两妃盯着的是高位,是给儿子争的储位,娴妃要的不过是权,她天生喜欢做当权者,那自己就给她权。

娴妃是聪明人,她自会去按住纯妃和嘉妃。

一瞬间皇后有点心酸。

此时她与皇上相对而坐,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和和气气地说话,看上去真是一对璧人,然而人心隔肚皮却各有各的称量,齐眉举案难道不是另外一种同床异梦?

这样的心酸转瞬即逝,皇后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依旧是端雅柔和的笑容:“贵妃的心自然是难得,可这回她实在受了冤屈,皇上总得赏点什么?”

皇上揉了揉额角:“寻常衣裳首饰她难道还少?珍宝摆设只怕她宫里也不缺,朕也想不到赏什么了?”

皇后一笑:“皇上是忙忘了,年前贵妃的额娘就报了病,不但当时没能探望贵妃,连过年都没进来呢。到了圆明园,高大人倒是有皇上恩典,见了一面女儿,可高夫人这个做亲娘的,从贵妃大病起就再没见过女儿,想必是要惦记。”

皇上点头:“朕倒将这个忘了,既如此,就叫高家递请安折子给你,让贵妃见见额娘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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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在接到这个恩旨前,先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林太医是有轮休的,在休息的时候,就在一处酒楼见了见青衫素袍寻常富家翁打扮的高斌大人一面。

将贵妃此次被诬陷受委屈的事儿和盘托出。

高斌立刻打完了整个算盘:自家女儿这次是吃了亏,在皇上应该会有一点补偿。

不过都是亲父女,这点补偿金谁用不是用。高斌立刻抓住了这个时机,利剑出鞘。

次日御史上书,高氏一族高昌高荣两家,仗其两位大学士兄长之势,抢占民宅民女,私下放贷,殴打平民等共八条罪名。

康熙爷年间,上朝还是沿袭着明代的御门听政。一大早在乾清门或是太和门处上早朝,听取官员汇报。

到了雍正爷年间,皇上脾气变了,上朝都跟着变了:设立军机处后,每日早起多半由军机大臣向皇帝奏事,或是一人或是多人,但总之由大批官员的早朝变成了小会。地点都变了,在养心殿西暖阁就能上朝。

而当今,起初更随着祖父,近几年才向着先帝爷发展去了。又因为他爱到处乱跑,三山五园的,也不方便上大朝。

既在圆明园,不是大朝会,总共也只有二十几个人在皇上跟前站岗罢了。

听说两个弟弟被告发,高麟尚在思索对策,只见高斌已然出列,跪在御前请罪,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其中心主旨就是:皇上隆恩,让高氏一族抬旗,然而他们竟然这样糟蹋皇上的恩典,那么就请皇上抹了他们的旗籍,继续打回去做包衣!

高麟当场就急了,三房四房再不好,也是他嫡亲弟弟。让高斌对着脸抽了九年,扣了九年的口粮已经是他的极限,再不能让他们从在旗变成包衣奴仆。

于是高麟也赶忙出列:“皇上,奴才为高氏一族族长,管束家人不严,奴才有罪。”先认错,刚准备倒口气来个但是。

然而高斌没给他‘但是’的机会。

也是高斌外放多年,高麟跟这个庶弟多年不深刻接触,还以为他是十年前那个江宁织造,却忘了现在高斌同样位列大学士,入军机阁参赞军务,简在帝心,处事也自然更加老辣。

他实在不该在高斌面前还想着倒一口气的。

在他换气的功夫,高斌已经接口:“回皇上,长兄虽有教导不严之过,但高氏早已分家,家兄虽有罪,但也不至于同罪被削去旗籍。”

高麟:???我并没有想同罪。

高斌越发羞愧状:“回皇上,昨儿大哥还跟奴才说起,因皇上隆恩,高家一门两位大学士,才叫两个弟弟纨绔无能,欺压百姓,有威势可仗。大哥还说起,既如此,他宁可不做大学士!这等忠孝节义实在让奴才汗颜。虽说大哥是高氏一族族长,但家人不能约束并非全是大哥的错,奴才愿意一同被罢免大学士之职。”

高麟心里正剩下两个字:卧槽!

高斌是得了离魂症吗?自家最近并没有惹急了他吧,怎么干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事情来啊!

两家又不是生死仇敌鱼死网破,至于一把砸下去两个大学士位置吗?

连鄂尔泰和张廷玉两个都有点惊讶,看着这对高氏兄弟,怎么回事,高斌怎么忽然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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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斌是个很能体会上意的人。

他知道皇上对贵妃现在有点歉意。

如果给帝王打分,乾隆绝对算是个高分皇帝,不是说他多么为国为民,而是在绝对统治这方面,做的一骑绝尘。

所以涉及他帝权底线的事情,别说是贵妃这点未兑换的补偿,就算是贵妃本人甚至是皇后哪怕太后,都不足以动摇皇上。

可若是无关大雅的小事,皇上这点偏心就已经足够成事了。

高家三房、四房就是无关大雅之事。

果然,贵妃刚推辞了皇贵妃之位,皇上也不会转头就因为这点姻亲小事把贵妃的阿玛削成白板。

何况他知道,高斌与兄弟们关系根本也不好,不会护着他们欺压百姓。

于是他只道:“管家不严之过罢了,况且你们已经分家,不至如此。”

说完下了结论:“高昌高荣两脉夺旗,高麟作为高氏一族族长,罚俸一年,高斌罚俸一个月。”

高斌似乎感动的五体投地,恨不得当场为皇上奉献生命一般:“皇上宽宏大量,奴才阖家铭感圣恩。”

高麟……高麟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想喘一口气再说话!

这会子倒是能开口了,可让他说什么呢?让他说自己不想被罚俸,说想捞出两个弟弟继续做旗人?

那皇上估计会立刻翻脸把他的大学士帽子摘了。

他只能谢恩。

皇上满意起来,对高斌道:“若人人都似你能大义灭亲公忠体国就好了。”

高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还得了个好评?!

高斌再次谢恩,继续捧着皇上,君臣两个看起来其乐融融。

也是高斌熟知皇上的心理,他给人恩典,是再不愿意对方出错,打他的龙脸的。

高家一族抬旗本就是莫大的荣耀,三房四房竟还不知道夹着尾巴老实做人,高斌早早干掉他们也是防着这两家蠢货牵扯到自己和女儿。

现在他终于抓到了最好的时机,捅刀完毕,自己毫发无损的退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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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都是亲兄弟,你竟这样作践他们!”高麟的马车在宫外拦住了高斌的马车。

其余官员见此,虽然感兴趣,但也怕得罪人,不能明着驻足围观,只得绕道而行。还不忘吩咐家人慢点赶马车,又恨自己没长一对顺风耳。

高麟撩起车帘子愤怒无比地喝骂,看起来恨不得钻出车里揪出高斌暴打一顿。

要不是武力值不行,他真会这么干的。

只有做过包衣奴才,才知道一个旗人的身份多么贵重。

包衣是所有旗人的奴才,所以哪怕是做了高官的包衣,见到本旗游手好闲的旗人,都得下马请安。

一个官员还要给平头百姓请安称奴,个中滋味不是经过的人不会明白。

简直是人种歧视。

高家终于抬了旗,高麟觉得到地下也有脸见先人了,结果现在两个嫡出的弟弟居然被高斌一手一个薅掉了头上的旗人名额。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比杀人还狠呢,高家三房四房子子孙孙又变成了包衣奴才!

而且高斌本人可还在旗。

三房四房的子孙从这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高斌的奴才。

高麟几乎要心梗过去了。

高斌慢悠悠撩开马车帘子:“啊,是大哥啊。”

看着高麟气的通红的双眼,高斌露出了一个颇为风流风度(就是看起来很放荡不羁很欠揍)的笑容。

“大哥居然还有空在这里拦我?”

“三弟四弟如今不是旗人了,大选的名额自然会被跟着抹除,你们既然对家里的女儿寄予厚望,就抓点紧,去内务府重新报名参加小选吧,看能不能送进宫争去贵妃娘娘的宠爱。”

高麟脸色微变:“你知道了?”

他们一直尽力瞒着高斌,就是恐宫里贵妃知道了,给皇上吹吹枕边风,自家女儿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根本入不了宫。

高斌的夫人一直抱病,未入宫见过贵妃,他们自然以为高斌不知道,否则怎么能忍住不通知一句贵妃呢?

高斌放下了帘子,不理会高麟还有话要说,直接命小厮驱车离去。

至晚间,刚好收到宫里太监的旨意,特许高氏女眷入宫探视贵妃。

高斌的长子高恒亲自送了这内监出去,给了红封,这才转回来。高夫人忍不住露出笑容:“为着这事,过年我都不曾进宫看看姝儿,今日真是双喜临门!”

三房四房被干掉,她还能择日给皇后递请安折子,进宫看女儿。

高夫人的脸上喜气洋洋。

高斌见自己这个小家庭,还是人口廖落了些。长子高恒虽然生了高朴,可如今孙子才九岁。

长女在深宫中做贵妃,幼女已然十二,过两三年也要定下婚事,人口就更少了。

然后又有些头疼地看向自己次子高恪,这是个生的极俊美的十六岁少年,但是……高斌心道:难道我们家真的是脑子跟脸不可兼容。这个次子没有半点随了自己的精明强干,反倒随了姐姐的娇惯随性。

一个男儿家,真是要了命了。

家里人口少而亲密,高斌就将两儿一女都带去书房:“今日的事,你们都怎么看?也都猜猜,接下来你大伯父会如何反击?”

也是今日这事儿完成的漂亮,高斌不愿锦衣夜行,想拿出来当经典案例教育下儿女。

谁知次子高恪就开口了,一双桃花也似的眼睛看看长兄再看看小妹:“今儿发生什么事了?”

高斌气息一滞:“来人,叉出去!”

大管家只得带人把二爷叉出去,好在二爷天生脾气好不生气,拍拍衣裳就去找亲娘说话去了。

等阿玛顺了顺气,长子高恒才敢开口:“阿玛这一回出手,实在断了他们根基,只怕大伯不会善罢甘休。儿子听闻,大伯家也有一位庶出的堂妹,生的十分美丽。”可见两家关系都多差,亲大伯家的堂妹,他也只能听说。

高恒还是觉得有点别扭,自己的小妹妹才十二岁呢,父亲居然什么都不避着她,家里大事说给她听也罢了,连这种后宫争宠的事儿都说给未出阁的女儿听真的好吗?

他总觉得是贵妃妹妹没有在家养出城府,给亲爹留下了心理阴影,以至于矫枉过正,对第二个女儿太过于投入心力。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心里只是一遛,见阿玛丝毫没有让二妹退下去避嫌的意思,高恒只得继续往下说:“如今三叔四叔家被除了旗籍,女儿都只能走包衣小选,唯有大伯家这一个堂妹年纪相当,可以参加今年的大选。”

他略微蹙眉:“不过大伯近来跟礼部侍郎索绰罗一家有结亲的意思,原肯定是求了撂牌子的。只是现在就未必了。”

现在高斌出手把三房四房险些抽死,女儿也全部被大选除名。

高氏一族想再送女儿进宫,就唯有这一个堂妹了。

高麟原本是想打两手算盘,三房女儿多,挑出色的入宫,自己官位高,女儿正可用来跟朝臣联姻。但现在,他就不得不有所取舍了,是继续跟一个礼部侍郎家结亲,还是趁着好容易走通的太后娘家的路子,送女儿进宫?

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高斌一家子对这位大伯很是了解,几乎能猜到他的想法:一定会选择送女儿入宫!

高恒就担忧起自己大妹妹来:“阿玛,贵妃入宫多年一直未遇喜,如今大伯家的堂妹送进宫,大伯官位颇高,她又年轻貌美,听说还有几分像贵妃的品貌,岂不是……”

高斌看向幼女:“静容,你觉得呢?”

高静容的神色温润沉静,如一方碧玉:“父亲与姐姐见面后,一直按兵未动,难道不是为了今日按下三叔四叔,逼的大伯将女儿送进宫吗?女儿恭喜父亲心愿达成。”

高恒有点懵:什么心愿?

高静容对哥哥解释道:“我是见过这位堂姐的,她是有三分像姐姐,又比姐姐年轻。”

“可那又怎样,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她容貌像姐姐却又不如姐姐,又没有姐姐跟皇上多年的情分,她入宫,才是对姐姐威胁最小的。”

高斌含笑看着幼女,有时他也惋惜长女怎么不这么聪明机敏,但随着皇上逐渐露出一个多疑独断的天子之态,高斌又庆幸,入宫的是长女。在皇上那样的聪明人跟前,最好做个干干净净的“蠢货”。

高斌颔首:“高昌家的女儿,嫡庶一大窝子,俱是勾心斗角出来的,虽说是女儿家,却养的手腕很下作,听说还有给姐妹下药以至于毁容,或者将姐妹推到水里——不聪明,但下作狠毒,这样的姑娘,不能将她送进宫里!”

到底顶着堂姐妹的名声,贵妃要是不防中了这些算计,可真是悔之晚矣。

反而高麟家这个庶女,虽是庶出,但这十年内就她一个姑娘,本又是为着联姻养的,反而没这些下作的手段。

又生的有点像贵妃,这才是最妙的一点。

有正品在� ��边,赝品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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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里的高静姝,并不知道亲爹在外面为自己殚精竭虑扫平障碍,她与娴妃正在皇后跟前,一起协理小选之事。

小选是宫里每年做熟了的事情,要不是今年五月又定了大选之日,皇后重心没放在这里,根本不用旁人帮衬。

皇后是个大方的人,直接放权:“凡事都有旧例,你们只管去办,最后本宫就总揽个账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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