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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1971年春季,曾锐抽出时间,陪着妹妹曾琴到南卡罗来纳州。这算是一个重要的时刻,他的妹妹上了大学了,查尔斯顿南方大学,私立大学的学费曾锐可以轻松负担得起。尽管在那时大学生已经不算罕见了,曾锐还是很为这件事情自豪。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是要把曾琴安排到纽约上大学,家族刚刚在布朗克斯站稳脚跟,赵毅风也还在操作进军电影业的事情,把妹妹带到纽约来他力所能及。但是曾琴本人不这么看,她不愿意待在纽约,她说她不喜欢这个城市,也不愿意留在加利福尼亚,所以最终双方取了折中意见,到南卡罗来纳。

曾锐今天没有开他平常用的轿车,旅行车显然更加适合大学新生行李的搬运。街边的人行道上早就停满了车辆,曾锐一个加速,猛冲上了草坪,又突然踩一脚刹车,他在纽约喜欢这么干。关掉发动机,看了看被刚才剧烈晃动弄醒的曾琴,他说:“我们到了。”

“艾瑞,你就把车停在这儿?”曾琴揉揉眼睛,看见了车外的草地,对曾锐说。她喜欢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叫他“哥哥”。

“没有关系的,”曾锐指了指受到他启发而也把车停到草坪上的汽车说,“这所学校应该考虑增加更多的停车位置了。”

打开车子的后尾箱,里面放的是那种搬家公司常用的大盒子。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来自纽约市的百货商店,曾锐喜欢购买全新的生活用品,这样就不需要从洛杉矶带任何东西到西海岸来。曾锐搬起盒子,剩下的小东西曾琴可以自己拿。“去帮我把门打开。”他说。

跟他们选择同一天入住的新生不少,大门敞开还是显得拥挤。好不容易来到电梯间,曾锐已经汗流浃背了,他有点后悔穿了一件厚重的外衣。他把盒子放到地上,用了好一阵子才把急促的气喘平息下去,自从被几个日本人送进了医院之后,曾锐就很少亲自动手,附带着体育锻炼就少了,家族搬到纽约开始他用枪的技巧熟练起来,人也比原来胖了。

曾琴穿了一件女装衬衫,下身是学生装常见的裙子,这算符合是着装规范,大部分大学里不穿裙子的女学生会被要求穿上外套。她今天心情略好一些了,父亲死后妹妹哀愁的样子让作为兄长的曾锐心痛不已。来到一个新环境下,她走出了过往的压抑,带有好奇和笑容的女孩总归可以称得上是漂亮了。

宿舍是双人间,其实学校提供的是两张双人床,这里面内含深意,曾锐想,他脑中不禁浮现出谁会和她第一个睡在这张床上的幻想,他赶紧把手里的箱子放下,抢先坐在只有床垫的双人床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借以驱散脑中不知不觉冒出来的淫秽想法。顺便转动着眼珠,他没上过大学,要好好看看这些宿舍是怎样的。但是事实让他失望,还没有人入住的房间看起来没有任何特点,你在布鲁克林每周花上四十美元也能租到这样的房间。

“整理一下你的东西,我去把电扇拿上来。”曾锐说。

他又再次走下楼,公共起居室里有自动售卖机,他歪着脑袋找遍了全身,找出了口袋里剩下最后的零钱,他跟赵毅风差不多,挺喜欢可乐这种饮料。通常他不会拿吸管,可这回他是在找不出更多的硬币了,只能和曾琴两个人分享这瓶饮料,感谢在那个年代的科学没有日后那么发达,女孩子们尚且没学会对饮品挑三拣四的。

大门那里有好几个小伙子正和他们的父母一起把沉重的行李弄进去,曾锐善意的闪开了。卡罗来纳的大学也流行男女学生共用宿舍?曾锐以前不知道这点,他老是认为作为美国建国时的十三个州之一,南卡罗来纳应该是保守成风的。

等他回到楼上的宿舍时,床上已经铺好了床单,枕头也放置妥当,曾琴不喜欢稍微艳丽些的色调,曾锐比起他父亲或者赵毅风算不得一个观念上的中国人,不过这不妨碍他传统的认为妹妹的爱好缺乏女性化色彩。他发现曾琴还带来了收音机,八成还是用来收听摇滚乐的。插上风扇,把汽水递给正用一条湿毛巾擦拭着脸上汗水的曾琴。他问道:“你的收音机是哪里来的?”

“从洛杉矶带来的。”曾琴回答,她也热的难受,想一口气把瓶子里的可乐喝完,但是汽水里碳酸分解出来的二氧化碳令她无法忍受,只得把瓶子放下了。

无论纽约还是洛杉矶,都是当之无愧的顶级大都市,曾锐无疑是彻头彻尾的城里人,因此他做出随意把公共起居室的椅子搬到房间里据为己用的表现就无可辩驳的要被指责为恶劣。自然他自己不知道,故此心安理得。房间里温度莫名其妙的高,多了一张椅子他们就可以受益,不需要两个人坐在同一张床上。曾琴闭着双眼正对风扇吹,她的衬衫给汗水湿透了,曾锐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黑色内衣。她是个苗条的女人,也许更应该到佛罗里达大学去,她的身材肯定使她在沙滩上显得诱人,穿网球服其实也不错。曾锐在大热天里哆嗦的了一下,赶走了大脑里不听使唤就冒出来的念头。

“其实你应该选一所女子大学。”曾锐在没话找话,让曾琴上女子大学只是他一闪而过的想法,自己本就不坚定,他还为自己找了理由,“我不怎么喜欢这种男女混住的方式,那些男孩子就住在你附近,兴许就是对面。”

对面是不可能的,曾琴心里想这样告诉他,因为她看到了对面的房门上有希腊文字母的花饰,意味着里面的人属于女生联谊会,可她没说,说了只会让哥哥废话更多。

“这所学校很不错。”她简单的回答。她离家这么远为的就是不想再听到这种啰嗦,从父亲莫名其妙的去世开始她就变得喜欢逃避问题。反正她不擅长和人接触,曾锐也不指望她在大学里交到多少朋友,至于她是否愿意在过节时把一个约会对象带回纽约去见见家族的人,就由得她了,曾锐不希望自己成为父亲那样的家长。只不过要是曾琴真的把一个不得家族信任的对象带到纽约,赵毅风肯定要数落他的不是。

这一点军师里纳也站在老头子那边,他告诉曾锐说美国的大学有太多腐蚀人意志的地方,各种各样的联谊会只适合那些头脑简单的金发**。关于金发碧眼的**少女,曾锐本人倒是会喜欢这个这个调调。想到这些复杂的问题曾锐就头痛了,他没读过多少书,什么社会学之类的统统不懂,从赵毅风和乔吉奥那里学来的那套黑手党的道德标准在外面的世界里显得陈腐不堪,所以很多时候他没有资格教训作为大学生的妹妹。

“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整理?我来帮你吧。”曾锐明智的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自作主张的打开了曾琴的箱子,翻动里面的东西。

“不,不用了,”曾琴说,“真的,我自己能行。”她心里未必真是这么想的,她可能仅仅是不希望哥哥随意翻查她的物品。

“这没什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曾锐没有停止的迹象,他真的是在认真检查箱子里的物件,看看出了他自己购买的用品和家族成员们赠送的礼物,是否还有敏感的物品。

“艾瑞,你不能这样随便地检查我的东西。”曾琴有点生气了,她直截了当的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我不能?听听你说的叫什么话,我是你哥哥,我有义务对你负责,我有权检查,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躲着我?”

“没有。”负责?她对曾锐的说法嗤之以鼻,一个黑帮分子在讲什么负责的话,多么可笑,“你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凭什么管我?”

曾锐愣住了,他抬起头,接着面部肌肉开始扭曲,他咬着牙说:“随便你怎么说,爸爸不在了,只能由我来照顾你,这是家里人的意思。”

“你能做的就是到处搜查?像那些政府官员对你们做的那样,是吗?你以为我跟妈妈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我不想再见到像你,甚至是爸爸这样的人!”

“你这样看我们?”曾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颓然坐到床上,盯着脚下的地板,“我只是希望你——”再也想不出措辞,心里很乱,无法继续说下去。

一阵咳嗽声适时地打破了房间里的尴尬,门外站着一对夫妇,和一个躲在父亲身后的女孩。天知道他们会给人家留下怎样的印象。他们是否听到了些不该听的内容,曾锐盯着男人脸上略为勉强的笑容。男子穿着标准的小镇商人的装束,他首先递上了名片,上面写着理查德?威廉姆斯,曾锐没注意职业,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打交道的可能。

“我们打扰你们了吗?”理查德说,“如果你们觉得必要,我们可以先出去一下——”

“没有,对不起,”曾锐拿起毛巾在脸上蹭了一下,“请进,这是你们的房间?”

“是我们的女儿,久安娜,”威廉姆斯太太说,“来,久安娜,跟你的舍友打个招呼。”

“你们好。”被从父亲身后揪出来的女孩怯生生地说,声音细若蚊蚋,她头都没有抬起来,曾琴觉得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样子。

“我们从田纳西来。”理查德补充说,曾锐能听出他的东南部口音,一般的新教徒全是这样。

出于礼貌曾锐介绍了自己和妹妹,他说他们是中国移民的后裔,没有讲出自己的中文全名。中国人算是个比较新鲜的民族,七十年代美国普通民众对中国的认知停留在政治宣传上来来回回的那点东西。曾锐一上来就表明自己的美国身份,以免要回答些无聊的政治问题——家族在纽约的所作所为应该不会那么快传播到田纳西的乡下去。

“你们是兄妹吗?”久安娜问,看得出她对****人的身份有点怀疑。

“没错,我们是。”曾锐回答,“我们从洛杉矶来,她是我的妹妹,你的室友。我在纽约工作。”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为了缓和气氛他还笑了,可惜笑的勉强,收不到预期效果,笑容结束得比开始还突然。

“两个不同民族的人,我喜欢这样的交流。”理查德和妻子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很有意思。”

有意思?曾锐不懂有什么有意思。他想快点结束这段谈话,他表示道歉,他得走了,他的妹妹会送他下去。曾琴听到哥哥说起自己,眉毛往上抬了抬,不过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说什么。

兄妹俩默默走下楼,曾琴跟在曾锐后面走向他的汽车。曾锐很想在交代些东西,他打开了车门,迟迟没有把发动机启动,手里玩弄着车钥匙。“你自己要小心点。”踟蹰半天说出的还是废话,“尤其是——”欲言又止。

“我知道。”曾琴这次乖巧的点点头,曾锐的意思其实很明白,在大学随便怎么都可以,但不要丢掉了家族的荣誉,未婚先孕和乱搞男女欢喜在家族的中国女人中是不可饶恕的。他不赞同,可也不想和老头子争辩。

“我真希望爸爸能看到这一天。”兄妹美国式的拥抱了一下,曾锐退后了两步,脸上路出笑容,真正得意的笑容,上下打量着妹妹,“他的女儿,像他一直说的那样,成了大学生。”曾锐不是那种不会流泪的男人,只是这样时候真的不多,此刻他的眼角湿润了。

只过了两年,一切都变了,曾锐以为自己淡忘了。“再见。”他挥挥手,汽车开向了来时的道路,曾琴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去。曾锐愿意相信,她也在抹去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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