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果扒着门缝，挤着眼，想看看封妩和黎夜在屋里干什么。
突然一双手拍了一下 她的肩膀。
她整个人都往前倾倒。
一串细细的枝干叶子，挂在了门把上。
她的整个人却倒在地上。
她维持着这种艰难的姿势，想把打结的小枝干从门把上解下来。
这时，只听元青特别嫌弃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说道：“平果，你实话告诉我，这几天你是不是都没洗澡？”
平果顶着一脑袋叶子，眼睛心虚地到处晃动，说道：“才没有，我最爱干净了。”
元青要是信了她的话，才是出了鬼。
他从门口走到屋内，小心地不要碰到平果。
那样子真是十足地嫌！弃！
平果一瞬间收到10000点的伤害。
元青走过平果，看见她已经把打结的树枝解开了，却没有站起来，便教训她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你给我从地上起来。”
平果靠着门，说道：“刚才收到师傅语言及肢体的一大波伤害，现在血量到达最低，已经无法支撑着站起来。”
元青觉得分外无语，自从她变成了这半人半妖的样子，整个妖都不正常了。
平果看见元青眼光奇特地望着她，便像是狗遇见了骨头一样，抓准时机问道：“师傅，想让我马上起来吗？你拉我一把，我们握手的电力，就能让我瞬间满血！”
元青微微一笑，轻轻说道：“怎么没电死你呢。”
说罢，元青就转身看着封妩。
封妩此时手里拿着调羹，正在一勺一勺地往黎夜的口中送去。
她早已经发现了平果，只是没有做声儿罢了。
一碗汤很快就喝完了。
封妩用手帕给黎夜擦擦口边的水渍，然后就又扶他躺下。
她的声音冷冽，眼神也不再迷茫，却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说道：“道长，是来找我的？”
元青摇了摇头，用下巴指了指黎夜，说道：“我今天来找的是他。”
封妩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找夜？可是夜什么都不……”
元青截住她的话，马上说道：“黎夜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从何得知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口条何其厉害，只要他一说话，那是分分钟秒杀封妩。
这个时候，黎夜闭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道：“道长，有任何想问的尽管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平果听到黎夜的话，摸了摸下巴。
这黎夜还算是比较上道。
元青点头，俯视着黎夜，眼睛里带着不揉沙子的认真，说道：“你小到大都长这个样子吗？”
黎夜本来的态度很配合，但是听到这一句话却突然像卡壳了一样。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却没有吐出一句话。
元青厉声说道：“你不想活，还想拖着你周边的所有居民为你陪葬吗？！还不说实话！”
黎夜听到这里浑身一震，赶忙解释道：“道长，你误会我了。我决对没有这样想。”
平果这时候也赶紧说道：“师傅，你先别生气，让黎夜慢慢讲。”
黎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平果眯着笑眼望着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害怕。
黎夜似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并非我处于私心不愿意讲，只是其一我答应过别人，永不透露此事。其二我认为这件事跟诅咒之事并无关系。”
元青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说道：“你还是小学生吗？这么天真无邪？从小就在你身边帮你的乌龟精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从小就奇丑无比，但是搬到这个公寓附近，不仅人也变好看了，连运势都变好了。你不要跟我说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切。”
黎夜的脸刷地一下变得苍白。
他的嘴唇像是秋天的落叶，簌簌地抖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胸口激烈地上下起伏。
但是他现在的身在状态，根本就不允许他有如此大的起伏。
他两眼突然开始上翻。
而且上翻的频率越来越看，眼看他就要晕倒了。
封妩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惊叫出声道：“夜---你怎么了？！！”
一阵激烈地白眼之后，黎夜就彻底晕倒了过去。
他的唇边流出一长条细细的血。
血从他的唇角，滑进他的脖子，沾染了他整个身体。
平果清楚地看到封妩扶起了黎夜。
但是在她真的触碰到黎夜的时候，她原本悲痛欲绝的神情，突然一顿。
她的神色很不自然，像是抑制住的狂喜。
紧接着她的表情又恢复了悲痛。
植物系妖怪对人的情绪最为敏感，任何微小的变化都无法逃过他们细腻的心。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果然，这个时候东白破门而入。
他双手插兜，顶着帅气的亚麻色狼奔头，站在黎夜的头边。
他的脚尖，离黎夜的发丝很近。
封妩悄无声息地把黎夜往旁边挪了挪。
东白蹲了下去，一张帅气逼人的脸，说话透着青春的气息，说道：“这就晕倒了吗？真是不中用。元青，既然他一到重点时刻就晕，不如我们就假装没看见他们，管他们要死还是要活。”
平果这时候目光在元青和东白之间游移。
这一次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东西。
地上的黎夜，这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咳嗽，口里冒出泡沫似得血沫。
血沫越流越多，看得平果心惊肉跳。
这个时候，封妩放下了手中的黎夜，朝着门口走去。
她逆着光，看不清楚神态。
平果觉得她的背景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感伤。
封妩好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任认命，说道：“既然你们是问黎夜，那么你们自然有方法让他苏醒询问。我就先避让一下。”
平果望着她柔弱中带着一点沧桑的背影，说道；“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听呢？你不想更了解你的爱人吗？”
封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笑说道：“所谓爱人，就是要尊重对方。我只想让知道，他让我知道的。“
平果不禁喃喃自语般重复她的话，说道：“只想知道对方让你知道的。可是，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委曲求全呢？”
封妩听到平果打反问，突然开始笑了起来。
首先是一串轻笑，随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带着一种不可抑制，不可阻挡，不可预测的疯狂。
封妩刚把门合上，原本昏迷的黎夜竟醒了。
他开口就说道：“我早就见过封妩。”
元青拧眉，说道：“什么时候？”
黎夜的视线本来在刚合上的门，这时他把视线，转到元青的身上，说道：“在她没失忆前。”
平果这时候惊呼道：“她失忆了？”
黎夜点点头，说道：“是。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封妩，叫白昔。”
平果猛地捂住嘴，说道：“天啊，故事里的人真是你们俩。”
黎夜看着平果惊讶的样子，只是包容的一笑。
元青一向冷冰冰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惊诧，说道：“你一直有记忆。”
黎夜把头往后一仰，神色突然放松下来说道：“对，我一直有记忆。从没出生就有。”
他好像终于把藏了已久的秘密说了出来，整个人都不再紧绷。
他说道：“我从小就很奇怪。我明明是天界的腾蛇，却变成了一个柔弱无力的婴儿。我在天界受到女娲娘娘的无限宠爱，而在人间却被父母抛弃，无依无靠。我在天界虽算不上绝世美男子，也算是玉树临风，但是到了人界我却变成了人见人厌的臭八怪！”
他用目光狠狠地看着元青，神情里都是怨恨，说道：“你知道什么叫丑吗？并不是说你只是长得难看而已。因为丑陋，你的至亲抛弃你，因为丑陋，路边的小孩，朝你扔石头。这都算了，但是因为丑陋，我竟然连生存在这世上的权利都没有！”
他的眼神越来越疯狂，有一种要把世界撕碎的感觉，说道：“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
元青没有回来他。
空气里还回荡着黎夜的愤怒与哀怨。
平果强忍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勉强说道：“你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究竟是什么话？”
黎夜把阴毒的视线转向平果，一字一句地说道：“丑八怪，你，怎，么，不，去，死！”
他后来的话，没说一个字就停顿一下。
平果感觉空气中飘满黑漆漆的云，连呼吸的空气都让人窒息。
她牙齿都有点打颤。
这个时候元青走到了她的旁边，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那模样就好似只是找个扶手站着。
那是平果却因为这双手，猛地放松下来。
她感觉周边刚才重的快要把自己压死的空气，终于消散了。
她真是太感动了，师傅还有调节天气的作用！
这时候，元青用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说道：“所以呢，你是怎么做的，才换来这幅样子。”
黎夜这时候，掏出了一片枯黄的叶子。
平果仔细看上去，那叶子很不同寻常，脉络的样子宛如一只正在惬意小憩的乌龟。
叶的颜色，整体呈黄色，是那种接近透明的枯黄。
那种感觉，好像叶子接近两种境界之间，要么永生，要么永灭。
但是她却没有从这片叶子上感受到一丁点灵力。
元青这个时候，说道；“这是我丢失的烧龟叶。没想到竟然在你这里。”
黎夜手里玩弄着烧龟叶，就好似在调戏一只不听话的猫，说道：“这是泉灵给我的 。”
元青脸上也不见惊讶，像是料到一般说道：“怪不得，我无法寻找到烧龟叶，竟然是泉灵隐藏起来。”
他似乎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而说道：“你和乌龟精也那么熟，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封妩负责告知于我烧龟叶的位置，我历尽艰难找到烧龟叶后，泉灵再化作枯木春泉水藏在九绯的面膜里，趁机偷出烧龟叶。等泉灵带着烧龟叶逃出紫御阁，就可以直接放入乌龟精的口中，隐藏气息。”
元青说完，不禁拍拍手，说道：“好，好。可真是好。”
全场寂静，只有元青孤零零的鼓掌声。
虽然元青是在鼓掌，但是莫名地平果知道元青肯定生气了。
黎夜作为第一个坑到师傅的人，不知道会遭受什么待遇？
平果想到这里，内心突然很兴奋！
哇！师傅要怎么解决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失利呢！！这事儿想想就很激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