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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白蛇传】

金陵万华宫中,御书房内。洪德帝靠在长椅上,望着眼前两人,蓦然道:“三弟、六弟,你二人且说说看,朕这次派使者去琼台,下了诏书,叫那董必才来京面圣,他敢不敢来?”

洪德帝说的三弟、六弟,正是当今孝康王爷跟庄平王爷。

孝康王听罢沉吟片刻,说道:“依我看来,琼台必会派人来,至于是不是董必才本人,便难说的紧。”

洪德帝闻言微微点头,又向庄平王问道:“六弟怎么看?”

庄平王瞄了孝康王一眼,一声冷哼,道:“皇兄既已下旨叫董必才来京,他若不来,便是抗旨。我大王朝水师,睥睨海内,大可一举攻下琼台,也好叫燕人见识见识,我大王朝水师之神威。”

两人各自说了己见,洪德帝听了也不说是非。只是闭上眼睛,叹道:“当初王鸣提议让施良前去琼台,那阵子刚好朕跟他赌气,便也随口答应了,唉,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数年。”

洪德帝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孝康王跟庄平王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却又听洪德帝道:“如今王卿家位居右丞相,左丞相的位置,却一直空缺,若是施卿家能回来,此位非他莫属。”

孝康王立时心中了然,施良才华横溢,于治国之道别有建树,深得皇上看重。如今大王朝看似一片繁华之态,实则危机四伏。北有燕国虎视眈眈,西南有蜀国不断扰乱边陲;东南沿海之地,东瀛倭寇愈发肆虐;南海琼台一省,董必才又隐有割地称王的迹象。此时若能多上一个施良此等贤臣相助,多少能为洪德帝分担一二。

如今施良虽是身在琼台,被董必才扣住了不得回京,但董必才也没胆子敢动他一根毫毛。孝康王之前在星沙之时,一心促成其子王峰跟施怡雪的婚事,便是此理,若能拉拢施良,实在是不可躲得的良助。

随即想到张白一直对施怡雪心怀不轨,孝康王不禁有些担心,张白善用花言巧语,且脸皮极厚,简直是女子的克星。若是施怡雪心仪张白,施华文自不会违逆怡雪的心意,那孝康王也不好强行逼婚。施华文当年也是太傅出身,如今虽不在朝,但威信犹在,且施华文是他老师,以王爷的身份强压,难免落得个不尊师道,有辱声名。

六王爷道:“皇兄不妨再下一道圣旨,召回施大人。以臣弟看来,董必才必定不敢抗旨。”

洪德帝却是看着孝康王道:“三弟,之前你说要以商道控制琼台,进展如何?”

孝康王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道:“董必才将琼台的八成的生意行当,皆都改为官营,剩下两成,都没太多利润可图。蜀国商帮狼狈而退,倒成了我王朝商帮探路先锋。”

洪德帝又向六王爷道:“前些阵子,有人写了封奏折,说三弟私吞了抗倭的十五万两军饷,六弟如何看?”

六王爷闻言一惊,那折子正是他叫人写的,洪德帝如此问他,其意耐人寻味,不过,他跟孝康王暗中争斗多年,满朝文武心里都有数,只是没说上台面而已。

洪德帝见庄平王不敢说话,又道:“六弟无需多想,倭寇之乱,以皇弟你的封地福建为甚,是以朕随意问了一句。你如实说了便成。”

六王爷这才道:“倭寇时常登陆东南沿海,烧杀抢劫,民怨愈积愈深,亟需出兵镇压。至于那十五万两军饷,既有人说是三哥私吞了,是恶意中伤也好,胡乱猜测也罢。依臣弟看来,都是因为看送军饷的将士乃是三哥的旧部。如今虽然晚了些时日,但只要最后能送到,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洪德帝皱了下眉头,道:“据回报说,是因为看送饷银进入福建之后,遭到倭寇伏击,这才迟迟没能送到。但此后便没了消息,莫非是被倭寇抢了军饷?即便福建距离京城有些路途,便不能送个信回来么?”说到这里洪德帝还是语平神定,而后却突然一声厉喝,猛的拍了下桌子,道:“难道还要造反不成,如此军士,朕必要严惩!”

庄平王爷跟孝康王俱是一震,心中越发诧异。当年洪德帝登位之时,在他两人看来,不过一介懦弱无能之辈,但

基十几年来,不知不觉的,竟有了今日如这等霸气。孝康王连忙道:“皇兄息怒,兴许是送信回京的路上遇着意外了。”

洪德帝喘了几口粗气,向孝康王道:“三弟,那些将士都是你旧部,你为他们求情,朕能理解。说是遇着意外,也不无可能。但是十日之内,仍无消息的话,三弟也不必求情了,朕必要依军法严惩。”

孝康王自然明白,他那些旧部犯了此等大错,依军法严惩的话,便是死罪,只是皇上说的委婉而已。但自福建守将程广暗地背叛他以后,他就料到必会有今日,是以也不惊慌,道:“皇兄英明,臣弟先代那些将士多谢皇上。”

洪德帝神色缓了过来,亦且带上一丝微笑,说道:“那些看送饷银的将士,也不枉跟三弟一场了。”孝康王神情郑重无比的道:“是皇兄仁慈。”

洪德帝轻笑几声,向六王爷道:“六弟,福建倭寇之乱,也有你的责任,平乱之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前些日子朕还收到折子,说福建已有几处民变,妄称‘先扫倭寇,再取王朝’,你可知道?”

六王爷惊得一声冷汗,这消息他千方百计的想压着,不料还是为皇上知晓,连忙道:“此事臣弟已然派兵镇压,如今差不多已然平定。”

洪德帝见庄平王紧张的样子,笑道:“六弟不必惊慌,朕也知你早已平定,只是希望以后莫要发生此类事端。”

六王爷连连点头道:“臣弟自当尽力”,暗道这当年的窝囊废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孝康王也有此感,心中前所未有的警惕起来:看来他是下定决心,真要动手了。

洪德帝道:“甚好。三弟、六弟若没话要说,便退下吧。朕想小憩一会儿。”

孝康王、庄平王胡看了对方一眼,齐声道:“那臣弟便告退了。”

洪德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过了一刻,这才对身边那一直站着不动,好似石化了一般的老太监道:“临宝,传王大人进来吧,想必他也等地急了。”

“是。”老太监临宝应了一声,挪步出去,不一会儿,便领来了一人。那人瞧来刚过不惑之年,神采飞扬,虽是文官,却不乏武将的威势,叫人见了,便不自觉起了几分畏惧之意,正是王朝右丞相,王鸣。

王鸣进殿跪下,道:“参见皇上。”

洪德帝原本疲惫的脸上立即堆起笑容,道:“爱卿快快请起。一退朝你便急着要见朕,究竟有何事要说?”

王鸣站了起来,说道:“微臣斗胆一问,不知送太子前去燕国为质一事,皇上可有了决定?”

洪德帝长吁一声,说道:“朕也要问爱卿一句,燕王如今只是出言威胁,可曾出兵?”

王鸣回道:“不曾出兵。”

洪德帝道:“朕便赌他三年之内不敢出兵。”

王鸣针锋相对的道:“此事赌不得。况且,送太子去燕国为质,用处远大于此。”

“王卿家是说借此机会让决儿立功么?”洪德帝脸上的不悦之意,已然十分明显:“想立功非得如此么?法子多的是。”

洪德帝脸色有些发青,王鸣竟是丝毫不惧,继续道:“太子能借机立功不错,但还有两点,皇上漏掉了。太子殿下赴燕国为质,可大大改观我大王朝如今重文轻武的局面,譬如名动江南的唐彦,其诗画双绝不假,但于国于民,却没多大用处。近十年来,考文进士的愈来愈多,考武进士的却连年减少。太子赴燕,可唤起王朝子民的忧患之识。此乃其一。于太子而言,赴燕三年,可使太子亲眼目睹燕国之国势,待他回国之后,自能明白,燕国乃是身旁饿虎,为国君者,须得万分小心。如今任人嘴上怎么跟太子说,太子也无法切身感受,能否有效,很是难说。”

洪德帝一声冷笑,道:“‘为国君者,须得万分小心’,你这是在教训朕么?”

王鸣这次却是往下一跪,一字字的道:“微臣不敢,请皇上明鉴。”

洪德帝走过去扶起他,悠悠的道:“敢这么对朕说话的,满朝文武,也就你一个了。以前还有施良,可如今施卿家还在琼台。”

王鸣站起身来,正色道:“眼下便是召回施大人的良机。”

洪德帝盯着王鸣看了半天,见他神色不变,随即笑道:“太子赴燕一事,须得从长计议。若没什么别的事,你先下去吧。”

王鸣欲言又止,终是道:“微臣告退。”

“慢着。”洪德帝突然喊了一句:“听说决儿又跑出去了,这次是去了杭州,你可知道?”

王鸣停下身来,说道:“微臣已派了聚龙阁四大护卫暗中保护。”

洪德帝甚为满意的道:“难得你如此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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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上断桥的桥洞里面,停着一只小船。船虽小,上头却坐了不少人。细数一下,加上船娘,竟有八人,其余七人分别是张白、林月如、小碟、林泉、丁童、舒影和董品卓。

张白坐在船头,正在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包括那船娘,都听得怔怔出神。那船娘把小船摇到桥洞里,船桨搭在一边,这样即便船头船尾船篷遮不到的,也不至于晒太阳。杭州四月的天气,已然有些炎热。自宁琪的悄然离去,小小回星沙算起,已过了七八天。

开头几天,张白心绪失落,但表面上仍是乐呵呵的模样,叫人看不出来,只在睡觉的时候,才会独自神伤。

董平卓初来杭州,又是远到贵客,不能怠慢了。丁童腿上未愈,在家闷得慌。是以今日特意带了董平卓、丁童出来游湖,看着西湖美景,心情好了许多。只不过丁童喊上舒影,舒影又拽上了林月如,否则就凭张白对林月如的几次轻薄之举,决计喊不动她。林月如来了,小碟也在,林泉便成了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尾巴。

众人从上午游起,玩了各式游戏,欢笑不断,无形之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往往欢乐的时光,总是溜地飞快,仿佛一下子工夫,太阳已到头顶,林泉提议到桥洞里面歇一下,也好吃点林家的点心。众人纷纷赞同。

小碟眼珠望着张白直转,忽道:“光吃点心太没劲,哥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恰好《星沙财神传》里面写了,湘天堂的说书连载,张白才是始作俑者。林月如、林泉、舒影看了那本书,都有些好奇,想看看所谓的说书连载,是否真如书中写的那般,让人欲罢不能。再者一边吃点心,一边听人讲故事,的确是件十分惬意的事。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此情此景,张白第一时间想到了《白蛇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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