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
刺眼的电筒光亮扎进柳卉眼底, 她的身体骤然僵直，几乎要恐惧地尖叫出来，又被自己的手死死捂住。
宋思航的脸色隐隐发白, 他四周看了看，声开：“你们有没有听见呼吸声？”
孩们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像是受了过度的惊吓。
有小手扒在他们肩上, 紧攥着他们的衣物, 低弱的流仿佛真地拂过了他们耳畔。
……院在找偷听秘密的孩。
偷听的孩不听话，会被院狠狠地惩罚。
恐惧是会传染的，空里的情绪有如质缓缓流动, 沿着孩们时深时浅的急促呼吸声, 穿过漫的时间, 淌进外来者的耳朵里。
柳卉几乎瘫软在地上，身体不住发着抖, 眼泪失控地流下来。
“如果被找到了……”柴凝用型问，“果是什么？”
隋队医和丈夫对视了一眼，眼底不由自主地沉了沉, 摇了下。
在刚才那一通电话里, 同时作为“院”的勤局局曾经提到过, 他们要和终端机做交易, 用电风暴的核心粒换取一套给人洗脑和植入系统的仪器。
……
这件事安全部是知情的。
他们一直在监视那些保守派的行动，知道保守派用这片星际和某个维度文做了交易。联盟层早就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 在处置方式上，安全部内部却逐渐分成了泾渭分的两派。
勤局力主插手这场交易，把主动权保守派那里夺过来，给出更、更能让那些维文满意的价码。
隋正帆那时是别调查科的科，他奉命参与组建战队, 同时对战队进行监视，越是深入军方内部封存的机密资料，就越清楚一旦这样做会导致的果。
隋家的力不足以阻止这件事，隋正帆斟酌再三，是去拜访了早就退隐的蒲斯存，请他出面驳回了和终端机交易的提案。
一个月，蒲斯存的孙失踪在了电风暴里。
那是蒲家最聪最听话的孩，蒲家早定下的下一代继承人。
没过久，蒲斯存就彻底退出了联盟总部，不再参与议会，不再支持晚辈搅进任何政治纷争。
……现在看来，这次驳回只是在面上阻止了勤局局的野心，并没能拦住这场交易的发生。
“孩们的惩罚很单一，只是把人推出门。”
隋正帆声开：“院的惩罚只会更严重，更残忍。”
“我和小盏暂时留在这里，你们找到各自的卧室回去，一回卧室就立刻装睡。”
隋正帆的语速很慢，辅以手势，尽力保证所有人都能听懂：“行动的时候决不能发出声音……”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玩捉迷藏？”角落里，一直一动不动的蜥蜴忽然问，“为什么不能把答了满分的人交出去？”
宋思航错愕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他们两个不是先跑了吗？”
蜥蜴脸色阴沉，音压得格外沙哑：“他们两个为什么逃跑？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柳卉已经吓得六神主，来回看了看，神色跟着显出隐隐动摇：“npc……npc不会死对不对？”
她恐惧地干咽了下，悄声问：“那个院是npc吧？总不会杀自己人……”
隋正帆的神色冷下来。
地下室出来想要袭击他们的三人组，段尤和独眼龙都死在了那扇“门”外，蜥蜴算老沉默，到目前为止没出过什么乱，他们就暂且没有额外处理。
“劝你最好不要。”隋正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温文眉宇隐隐透出严厉，“他们现在和我们是一边的，况且——”
隋正帆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柳卉忽然用力推开隋队医，挣扎起身跑了出去。
隋正帆抱住妻，目色忽厉：“拦住他！”
柴凝一手按在地砖的金属镶边上，电光在她指间噼啪作响，转眼追上那道身影，跳跃的电弧瞬间咬上柳卉的小腿。
柳卉双腿一麻，不由自主跌跪在地上。
他们的反应已经足够快，却是引起了“院”的注意，电筒光线阴森黑沉的走廊里直射过来：“谁在那！”
宋思航潜过去，用力捂住柳卉的嘴，把不断挣扎的人拖回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直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隋正帆摸出随身的配枪：“动作快！”
玩家们连拖带扶地离开了楼梯，戴磊刚醒过来，龇牙咧嘴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和宋思航一起把站不住的柳卉拖进最近的一间卧室。
柳卉绝望地不住挣扎：“你们要死，为什么拖着我？！这样下去我们都要被抓住……”
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却依然不敢声说话，音已经颤得不成字句。
没人有时间给她解释，孩们的卧室类似老式学生宿舍，门上就有可以外内看的透玻璃，用手电一照就能把屋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尽快处理，他们迟早是会被发现。
柴凝利落撕了半条床单，和孟南柯一起动手，暂时把门上的玻璃里面糊住。
隋正帆和妻断，持枪背靠警戒，最转移进了卧室，牢牢关上门：“人都在吗？”
“在。”戴磊说，“这不都——”
他话忽然一顿，愕然瞪圆了眼睛。
……那个能操纵纹身的蜥蜴不见了！
“我们盯着他来着！”戴磊错愕地来回张望，“怎么可能？他刚才就在这！”
“在那！”柳卉颤抖着指墙角一片不显眼的墨迹，“他整个人都钻进了纹身里，我看见了……”
玩家们的声音都压得极轻，那片墨迹却是警惕地一晃，迅速沿着门缝钻了出去。
隋正帆立即扣动扳机，消音的电磁枪却像是忽然失灵，变成了毫威力的玩具。
“我们现在是孩的身份。”隋队医按住丈夫的手臂，语沉了沉，“孩是用不了枪的。”
隋正帆蹙紧眉，他示意众人分散躲避，矮身潜到门边，用枪管掀开一点遮住玻璃的床单。
……
蜥蜴纹身里钻出来。
手电光立刻刺他的眼睛，蜥蜴立时举起手，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我知道那张卷是谁写的！我没有偷听，我来告诉您……”
戴磊急得咬牙，声狠骂：“垃圾！”
手电光顿了一顿，缓缓垂下去，脚步声停在蜥蜴面前。
院的声音又变得和蔼起来：“是谁？告诉院，院送你出去读书。”
“是坐在监考桌的那个人！”
蜥蜴心中一喜，咽了咽，低声说：“不在孤儿院原本的十个孩里面，他是另外的那个，他们现在逃跑了……”
院的声音问：“知道跑到哪去了吗？”
蜥蜴一滞，他张了张嘴，有点迟疑：“我们都被封在这里了……反正就在这一层，肯定不会跑太远！”
院没再出声音，只是用手电的光示意了下。
沿着手电射出去的光线，一道通往三楼的楼梯忽然悄声息地浮现出来。
……上楼的楼梯！
楼下的环境已经不再适合生存，过一关就能上一层楼，出一定就在楼上！
蜥蜴松了，他再压不住内心的喜悦，不迭道谢，飞快沿着楼梯跑了上去。
手电筒的光线在他身熄灭。
……
隔了几秒，院的脚步声再度响在空荡的走廊里。
“我们本来都有机会出去的！”
柳卉打着颤，她已经有点歇斯底里，眼底满是血丝：“现在只能在这里玩捉迷藏了……”
她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宋思航不得不一直低声劝她，才勉强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这样不是办法。”柴凝悄声说，“我们都待在一间卧室里，迟早是会被找到。”
偷听的孩们被院发现端倪，吓得六神主，一股脑涌进了离楼梯最近的卧室里。
要不了久，院就会发现他们。
或者……院已经发现他们了。
恐惧、疲倦和虚弱持续侵袭着躲在屋里的孩们，封青不在，他们害怕得要命，心理在缓慢持续地崩溃。
宋思航忽然闷哼了一声。
戴磊骤然转身，宋思航已经被柳卉挟持住，颈间了片锋利的镜碎片。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想活下去，我不想死在游戏里。”
柳卉发着抖：“我不会出卖你们，你们放我这间卧室出去，他自然不会觉得这间卧室里有人了，对不对？我只是去帮他们找两个npc，npc是数据，死不了的。”
戴磊一阵心急，既怕她伤害自己的搭档，又忍不住恼火：“npc能被格式化，能被清除数据！这和死了有什么不一样？”
柳卉力地拼命摇：“我顾不上那么了……”
她的异能是“镜”，她手里这片碎镜片是她的领域，镜可以止境地生，不论人藏在哪里，只要被镜照到都能找得到。
柳卉挟持着宋思航，打着颤挪到门，飞快拉开门，不回地跑出去。
隋正帆断然打了个手势，身形一闪，悄然出了门。
这片别墅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隋正帆的领域法生效，但最基础的“拟态”异能依然能够派上用场。
卧室的门被重新合上，隋正帆的身形在出门就迅速隐去，变成月光下暗影的一部分。
柳卉站在走廊里拼命挥手：“在这！有人吗？我能帮你们找那两个人……”
……
走廊尽的卧室。
俞堂绊了半步，撞进展琛臂弯。
他们不是忽然离开了玩家队伍，是被一股力量直接拖着跌穿墙壁，摔进了一间卧室里。
俞堂被展琛圈着，重新站稳，仔细看了看这间空卧室。
看起来是孤儿院里某个孩的卧室，布置简单到有些寒酸，最普通的白墙面硬板床，窗帘短了一截，墙角的矮桌上放着本习题册。
习题集很破旧，像是废品站里买回来的，却被使用者保护得很精心，仔细用透塑料纸包了书皮。
系统壮着胆，拉近摄像里的画面，对着那本习题集仔细看了看。
俞堂问：“什么科目？”
“……等数学。”系统说，“上面写了名字，宿主。”
系统合上习题集的封面，那上面的字迹很稚嫩，但又一笔一划格外工整，写了习题集主人的名字。
蒲影。
俞堂微抬了下眉，放轻动作走过去，翻开那本练习册。
练习册的里页并不是数题目。
泛黄的纸面上，字迹排列得工工整整，内容却像是看不懂的天书一样，半个字辨认。
系统在几百个星际的语言库里搜索了半天，依然一所获：“宿主，这应该不是我们目前和历史记录里存在的某种文字……”
俞堂专心翻着页，伸出手正要说话，掌心已经了张被展平的纸条。
俞堂微怔了下，抬迎上展琛的目光，没忍住轻抿了下嘴角。
他接过纸条，顺势反握住展琛没来得及收起的那只手，把那张被玩家们地毯下面搜出的纸条放在翻开的练习册旁边。
系统仔细比对了半天，诧异出声：“……宿主，这两个上面的字是一样的！”
俞堂点了点，同展琛打了个手势，把那张纸条夹进练习册里，一起收进意识海。
封青在孤儿院的时候一天书都没念过，能认得几个字已经是极限，不可能看得懂那些微积分的题目。
他们是在封青的记忆里，用封青的视角看整个孤儿院。蒲影的练习册和蒲影留下的纸条，在封青眼里和天书没有区别，所以他们只能看到天书一样仿佛被胡乱涂写的字迹。
“展学。”俞堂悄声说，“我们——”
他的声音已经放得极轻，却没来得及说完，神色就微微一变。
展琛一只手覆在俞堂顶，把他及时按进怀里，贴着墙伏低下来，矮身隐在门边。
……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亮在走廊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晶莹的亮色隐约门缝里蔓延进来，折出窗外投进来的月光。
是镜的碎片。
有探测型的异能者正在侦查，帮助“院”寻找他们的下落。
孤儿院的院规很严格，每个孩都只能在自己的卧室里睡觉，论是谁都不准在晚上任意去其他人的屋，不然就会被院带走惩罚。
每片镜都彼此相连，影像会传回核心领域的碎镜片上。论屋内有昏暗，只要被镜照到屋里有两个人影，就能判断他们的藏身位置。
“一定在这里，不会有错……”
柳卉领着那个看不见的“院”，看着一路跟自己过来的手电筒光，额已经冒出冷汗。
不知为什么，她的镜片不论在哪个卧室里，都模模糊糊照出了个正在睡觉的孩的影。
这是最一间屋，如果再找不到……
柳卉手里的镜片一闪，她目光骤然亮起来，急着指最一间卧室：“就是这里！他们在这——”
展琛反应极快，他伸手抄起俞堂，避开镜的范围，手指在俞堂背上飞快敲下提前道歉的暗码。
下一秒，手电筒的光亮径直射进来。
暗影瞬间蒙上镜片，镜里变得一片灰暗模糊。
柳卉的兴奋凝在脸上，她看着影上的影像，难以置信地抬起。
……电筒的光只照到了一个人。
展琛已经按照蒲影的习惯，一动不动面着墙躺好，把小光团老师整个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