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恶司。
镇恶司的颜大人生就一副死鱼眼，像是壁画里拿着夜叉的鬼怪，他此时穿着一身黑漆漆的官服，板着一张棺材脸，更像是个地府里跑出来的鬼差。
他正皱眉翻着手里的卷宗。
速度极慢，看一页卷宗得花大半刻钟时间。
拓跋长月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也不催促颜如玉，静静的看着。
气氛诡异的很。
身边的下属大气都不敢出。
等颜如玉翻完只有四五张的卷宗，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卷宗翻完了，颜如玉抬眼去看拓跋长月，像是才发现拓跋长月在这里，惊讶的道：“太子殿下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嘴里说着有失远迎，但是拱手行礼的动作却敷衍的很，仅仅是左手挨了右手一下，然后就放开了。
拓跋长月并不介意，只是虚虚笑道：“颜大人看卷宗花了一个多时辰吧，如此的细致，真叫人佩服。”
颜如玉那双死鱼眼上吊起来，“殿下说话好生风趣，是责怪微臣怠慢了？”
拓跋长月神色不动，“颜大人客气了，本宫是实话实说，可没有别的意思。”
“镇恶司办案素来都没有让不相干的人围观的先例，臣也不想在殿下这里开这道先例，殿下明白臣的意思吗？”颜如玉说话夹枪带棒，丝毫没有将拓跋长月这个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十六一听不得了，这人太没礼数了，手中长剑一动，就要教训教训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被拓跋长月不动声色的拦了下来。
“既然颜大人说了这样的话，想必不管是对本宫还是对别人都是一视同仁，本宫便等着颜大人的好消息，不打扰颜大人了。”拓跋长月含笑道，说完带着十六走了。
拓跋长月一走，颜如玉的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将手里的卷宗掀了出去，“妈的，老子是走的什么背时运，居然掉了这么个案子在我头上，我看，我明天得去烧香才好。”
一旁的下属忍了忍，还是友善的提醒道：“您还是别去了吧，您去了，那相国寺的主持也不一定让您进去啊。”
这大实话叫颜如玉恼羞成怒起来，长袖一甩，差点将自己的下属掀翻出去。
下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要是玉小姐还在……”
话说了一半，他赶紧捂嘴去看颜如玉，然后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属下口误，大人息怒。”
颜如玉沉默下来，眼前恍恍惚惚的浮现出一个人影来，他的长相和名字是世界上最讽刺的存在，从小到大，他受过无数的嘲笑和白眼，若不是自己发狠一路坐上了这个位置，如今怕是早就在泥沼里翻不了身了。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是冰冷的，唯有那一抹亮色成为他心底唯一的温暖。
如今，那抹亮色也熄灭了，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再度变成了灰白色，。
颜如玉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红绳编成的手链，那张棺材脸上罕见的露出温柔的神色来。
说错话了的下属轻轻叹气，将地上的卷宗捡起来一张一张的放好，低声问道：“大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吧？”
颜如玉看着手边的卷宗，眼里滑过一丝嫌恶，但是还是把卷宗重新拿了起来，“提审。”
“是。”
拓跋长月出了镇恶司，上了马车。
十六骑着马跟在旁边，回想刚刚颜如玉那副瞧不起自家殿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的道：“殿下刚刚为何拦我，这样不知礼数的人，就该挨顿打才知道什么是礼数。”
拓跋长月无奈的摇头，十六这个急性子还得好好磨磨才行啊，“礼数是自己挣回来的，可不是因为身份的压制而得到的。”
“可是殿下，”十六不满的道，“颜大人真的靠谱吗？颜大人看起来就不是个公正无私的人，他那副长相邪的很，我每次一见都要起鸡皮疙瘩。”
“十六，”拓跋长月厉声呵斥道，“颜大人的相貌是天生而成，岂是你能嘲笑的。”
十六撇了撇嘴，“我只是实话实说啊。”
“十六。”拓跋长月生气了。
“我错了，我不说了，殿下息怒。”十六赶紧认错，“我只是担心这位颜大人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到时候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将我们好不容易收集到的证据打水漂了。”
拓跋长月沉默了下，想起自己手里关于颜如玉的资料，眯了眯眼道：“颜大人虽然年轻，但是处事手段十分的了得，虽然只掌管了镇恶司五年，可是手里从未有过冤假错案，就连权贵人家的案子都是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从未手软，这样的人，我们该信任他。”
十六没有拓跋长月这么乐观，不屑的道：“那些权贵人家算个屁啊，云城但凡上得了台面的人家都可以称作权贵人家，但是有实力的没几个，姚真这个案子牵扯太广，就怕这位颜大人抗不下去，弯了腰。”
拓跋长月眸光清正，身上的温和之气早就不见了，他语气凌厉，“若是他弯了，那本宫再将他掰直了。”
十六撇嘴，怕就怕掰不直啊。
他叹了口气，算了，这些事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该担心的，相信殿下自有办法来处理。
他无聊的看向周围，忽然目光一顿，看到了不远处的巷子里冒出来的两个脑袋。
正是之前派去送辰月的两个护卫。
他们此时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任务失败了。
十六下意识的去看马车，才想起来殿下此时在马车里什么都看到，他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打马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十六低声呵斥道。
护卫赶紧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那姑娘狡猾的很，我们都被骗了。”
“人呢？”淡淡的声音在十六身后传来，十六和两个护卫身体同时僵住。
“殿……下。”
拓跋长月不知道何时已经下车跟了过来，正袖手冷漠的看着他们，再次道：“人呢？”
护卫不得不忐忑不安的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拓跋长月朝十六伸手，十六赶紧将自己的马送上。
“回去领罚，每个人十鞭。”拓跋长月冷冷的道，“十六负责，若是手下留情了，就每个人领二十鞭。”
护卫苦着脸应了，拓跋长月骑着马绝尘而去。
“那姑娘是什么人啊？殿下这般着急？”其中一个护卫好奇的问道。
十六抚额，好不容易将那姑娘送走了，逃跑个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