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擦黑，忠国三人就和雪利福告别，坐上了舢板。
负责操纵舢板的一共有三人，一个人是负责注意汽机情况的机械师，名字叫郑中，是一名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郑中是雪利福特意栽培出来的人才，也是洋行里为数不多懂得洋人话的人。
不过郑中不会说英塔利亚语，而是说德乙之语。
还有两个人是负责驾驶舢板的船员，两人都比郑中年轻，大概三十多岁，大的叫江河，年轻一点的叫江海，是两兄弟。
江河江海以前都是在江上架船打渔的渔民，长期和美最时洋行有生意来往，后来雪利福见这两兄弟架船的本事好，为人又朴实，就招聘了两兄弟为洋行架船。
被洋行聘用了之后，江河江海也没有忘记老本行，偶尔两兄弟也会打点鱼交给洋行厨房料理，洋行便也给他们些固定工资之外的零钱。
郑中一上船就检查了一遍汽机，然后便一言不发的蹲在船舱里。
江河江海性格豪爽，又因为从小在江边长大，两人都是一副大嗓门，一看到忠国等人上船，便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跟他们打招呼。
“老板！上船坐稳嘞！这趟要快！小心别落到江里面去！”
忠国还没开口，俊杰就回了一句。
“没问题，雪利福二班说你们都是架船十几年的好手，说有你们两兄弟掌船，在船上就跟在地上一样稳，我们放心的很！”
站在船尾的江河听了俊杰的话，乐的张开嘴大笑了几声。
雪利福的确是告诉了忠国等人说江河江海在江面上讨生活已经有十多年，十分熟悉江情，但是后面的半句话，却都是俊杰自己扯出来的。
俊杰在忠国的中介所里经常和人打交道，难缠的主也碰到过不少，江河江海这样性格朴实的两兄弟，他想哄对方高兴再轻松不过。
忠国也乐得跟这两兄弟打好关系，一来现在是在人家的船上，一船的军火和自己几人的身家性命都得仰仗这两兄弟的本事，弄好关系绝没有坏处。
二来江河江海性格豪爽，没什么心机，本来就十分让人喜爱。
因此俊杰和对方两人谈天说地，忠国也不去管他。
等到天色擦黑，舢板便打算起航，江河一开动汽机，汽机便突突突的运转了起来，舢板缓缓驶离了岸边。
江海钻进船舱中，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只老母鸡，他捏着老母鸡的一对翅膀走到船头上，另外一只手从腰上抽出一把刀子来，钳住老母鸡的鸡头往后一拉，老母鸡的脖子就露了出来。
还不等老母鸡叫出两声，江海便用刀子在老母鸡的脖子上一拉，顿时一道鸡血溅出。
江海的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忠国还没有反应过来，老母鸡就已经停止了抽搐，没了气息。
俊杰凑到忠国耳边，小声感叹。
“这汗口人就是热情，天色才刚擦黑，就杀老母鸡招待我们，我本来肚子不饿，可是一想到有老母鸡汤喝，就有点饿了。”
忠国瞪了他一眼。这摆明了是跑船人祈求平安的仪式。
“就想着吃，这是给水龙王的，你小子连敬神的东西都想吞，当心回头遇到事，水龙王直接把你收了去。”
俊杰打了个寒战。
“老板，你咋知道是给水龙王的？你以前也干过？”
“干过个屁，俗话说行船走水三分险，船一离岸，船上人的身家性命就全指望脚下的船和水了，船是架船人的脚，水就是龙王爷的地，你进了人家的家门，不得给人送礼？”
其实忠国也并不是十分了解具体的风俗，只不过前世到处跑，听了些相关的事情罢了。
有的地方敬水神，有的地方敬水龙王，有的地方杀鸡，有的地方宰猪，其实都差不多，都是跑船人为求安全而做的仪式。
不过忠国知道的不多，俊杰了解得就更少，这两句话就已经说得俊杰心服口服了。
但是看着江海把放空了血的鸡抛进江里，俊杰还是叹了一口气。
“可惜，多好的一只鸡啊，这出一次船就要宰一只老母鸡，太浪费了，成本多高啊。”
忠国也觉得奇怪，一般经常跑船的，哪有那么多钱买老母鸡天天敬神？寻常渔船，也就是在船上供奉一尊龙王像，出船的时候点上香拜拜罢了。
江河江海两兄弟是轮流掌船，这条小舢板对他们两兄弟而言，就跟筷子拿在食客手上一样，操使起来轻松自如，兄弟二人只要有一人架船就行，另外一人则得空休息，等架船的累了便换手。
现在架船的是江河，江海也没有疲惫，忠国便和他搭话，问话杀鸡的事。
“你们这是不是每次出船都要杀一只鸡？那这江里得有多少只鸡啊？”
“雀雀！哪里杀得起那么多鸡哦，这回是雪利福大班专门关照过地，这回跑地远，船上地货又不一般，才专门杀鸡地。不然次次都要杀，有几多钱都不够买鸡地哦。”
俊杰蹲在旁边听了连连点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嘛！不过那鸡放血给水龙王喝就够了，肉可以留下来我们煲汤喝嘛。”
江海连连摆手。
“喝不得，喝不得，等哈子给你们煮鱼汤喝，江里面地鱼鲜地很！”
一听有鱼汤喝，俊杰便乐了，也不惦记鸡肉了。
舢板不比贝京轮那样的大船，甲板下面的空间也就比书桌上的抽屉大不了多少，里面都是放些不怕水泡的渔民用具，军火直接就堆在船舱里，上面用帆布一盖，再有顶上的船篷，也不怕水。
但是放了军火之后，船上就没有多少位置了，船舱里的空间连蹲着都费劲，除了蜷在船舱里的郑中和在船尾掌舵的江河，忠国三人全都跑到了船头上。
舢板虽然小，但是船速很快，看着江面上被舢板斩开的白色浪花，俊杰没来由的涌出了一股豪气，当下就要钓鱼吃。
江海告诉他，要抓鱼，得等到了时候，船速慢下来才行，这么快的速度，别说钓不到鱼，就算钓到了，船速加上水里的阻力，鱼也极容易挣脱。
俊杰听了这才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