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戎在幻梦境中探寻许久，却依旧找不到离开的道路。
前方无限延长的地平线上，什么都看不到，除了沙地下的诡异生物，他找不到其他被红色标记的事物，而这也意味着，没有离开这里的通道。
于是, 他不得不开始尝试更加极端的办法。
已经穷途末路的他跳下了身旁的峡谷，向下扎破那丝绸般的云雾，来到无尽虚空的更深处。
在这里，没有任何参照物，以至于喻戎发觉自己下落的速度似乎越来越慢，最后处于失重的状态。
接着，周围的黑暗如烟雾一般驱散, 在黑暗的另一头，喻戎与一些可以说是神祇的事物发生了对视。
它们并非是实体的存在, 而是一类概念的存在，就像是风雨雷电、重力惯性，而喻戎自己，正掉落在它们的眼睛里。
他说不明白这些存在究竟是美好还是邪恶，是超乎人类想象的规则制定者，亦或是掌握科技的伪神。
他没有机会往深了想，在无人知晓的深处，一声吼叫改变了周围的一切事物，有什么东西从下面冲了上来，正当喻戎投以视线时，一道光芒迫使他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光芒在短暂的闪耀后，逐渐稳定下来。
睁开眼睛，他已然回到了原来的冰天雪地。
终于, 他靠自己的力量从幻梦境中挣扎了出来, 本想挣脱冰块的束缚, 而下一刻便察觉到, 自己好像已经恢复自由了。
周围是一片狼藉，显然是发生过什么战斗，而眼球则乖的像小狗一样，趴地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在幻梦境的经历让他的感官有些不适应现实，他揉了揉眼睛，望着一旁的树木，确定不再有重影和失焦问题，这才将视线移回去。
……
看来不是自己的视觉神经出了问题，眼球确确实实变大了！
双方就这么尴尬地沉默了数秒，直到喻戎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眼球一怔，然后左右摇了摇：“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装傻是唯一的自保手段，要让喻戎猜出自己刚才跟他打了一架，恐怕自己的命就要留在这了。
喻戎也没急着戳穿它的谎言，他环顾四周，看着地上化掉的血水，以及树干上相当平整的切面, 小声喃喃。
“真奇怪。”
而且, 战场也转移了，喻戎完全分不清方向, 脑海中也没有移动的记忆。
只记得，自己在被冻住前，眼球似乎早就逃了出去。
“你去哪了？”
“……”
面对喻戎的质问，眼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又找到残肢了？”
“嗯。”眼球上下移动着。
看到这，喻戎微微皱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老实？”
本大爷认怂都不行嘛！
这么想着，眼球稍微浮起来了些，表现出平时的样子。
“我刚才跟着找到米戈的据点了，斯维尔德洛夫也在那里，他手里有我残肢的脑部，而且米戈还找到了我的躯干部分，我吃太多了，所以长这么大。这样解释，你信吗？”
喻戎微微一笑，单手叉腰：“跟以前比变强了吗？”
“还行，一点点。”
他又问：“没有趁我失去意识时袭击我？”
没有趁火打劫，这倒是出乎喻戎意料，屠杀那么多人的医生，如今失去人形反而恢复了人性？
而对于喻戎的送命题，眼球宁愿交白卷也不敢说谎，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老老实实趴在了地上。
既然眼球不回答，喻戎也不再追究，便换了个换题。
“你刚才说，还有个人奸在山里？”
这个眼球回答得来：“斯维尔德洛夫，他之前从山洞里转移到了古堡，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
闻言，喻戎缓缓移开视线，稍微回忆了一下。
“斯维尔德洛夫，我记得我早就把他的事提交上去了，出版社没有告诉克格勃？”
“谁知道，他现在还活着呢，而且背后隐藏着相当庞大的势力，还有米戈撑腰。”
喻戎点点头：“那个山洞在哪？带我过去。”
另一边，地形车的维修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好在爆炸没有涉及关键部位，也不得不感叹与苏联的材料科技，只需要将少量损坏的零件全部更换就行，重新设置好动力室的数据，就能重启聚变核心。
“这边差不多了，我来盯着就行，你去驾驶室启动一下。”
吴帐正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可视化数据，伊莲莎就站在他旁边，在听到对方的吩咐后，一时间有些发愣。
“我？”
吴帐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没了，但是……好吧。”
伊莲莎正想跟他解释，自己这辈子与开车无缘，但久违的机会还是让她忍不住想摸摸方向盘。
只是启动车辆而已，应该没问题吧？
一路小跑向驾驶室，伊莲莎终究不满足于只是启动车辆，她的手搭在了方向盘上，再也控制不住上翘的嘴角。
吴帐在确保数据正常后，打算再去修一修车载通讯设备，尽快与队友取得联系。
这么大的雪，不知道有没有人迷路。
正担忧着，地形车的履带开始移动。
起初，吴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伊莲莎本就有接替自己开车的义务。
他之前熬夜开车的时候，就想叫对方换岗了，只是看在对方在副驾驶睡着，就不好意思惊扰。
很快，他就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地形车在翻过山峰后，会遇到一段下坡，吴帐已经抓住了一旁的扶手，但没想到对方油门踩到底，车子突然加速，吴帐差点没站稳。
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来到控制室，本想替换回来，紧接着伊莲莎发出一声尖叫，双手离开方向盘，转而捂住眼睛。
吴帐正想去提醒她把手放回去，然而突如其来的漂移让他不得不先将精力集中在保持平衡上。
“别踩刹车，先踩油门，抓住方向盘！”
伊莲娜听到声音后，一时间分不清哪边是油门，便两脚同时踩了下去。
那一刻，吴帐感觉车子好像跳起来了一下。
“你给我下来！”
……
高咏这边的调查也正按照计划稳步进行，不知该不该感到庆幸，目前为止他们并没有遇到新的诡异情况。
调查结果是，这片区域除了熵减以外，没有任何规则限制闯入者的行动，所有的诡异似乎都集中在气候环境上。
“神州的同志，有什么新发现不？”
身后的娜塔莎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勾肩搭背地撞了上来。
高咏毫不顾及地推开她，回答道：“这里的情况其实很简单，甚至说得上朴实无华，类似于神州的水母园，所有的诡异现象都会主动表现出来，不需要闯入者被动触发。你有什么发现，克格勃的6级？”
“什么发现也没有！”
娜塔莎理不直，气也壮。
“好累啊，我们回去吧。”
普沙索夫吐槽道：“穿着外骨骼有脸说累？”
高咏也附和：“你难道是走关系当的调查员吗？”
“啊对对对。”
娜塔莎说着，从随身携带的物品包中抽出一瓶伏特加。
“我这两天看你挺会喝的嘛，要不要来一口暖暖身体？诶……”
酒瓶撞在外骨骼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娜塔莎这才意识到，自己带出来的饮料，全被冻成了坚冰。
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她将酒瓶摆在不远处，然后掏出左轮，按下扳机，硬核开瓶。
林妙看呆了，这槽不知道该从何吐起。
左轮的子弹将酒瓶和里面的冰块打成了碎片，娜塔莎把冰块收集起来，掀起面部装甲，当糖块一样嚼在嘴里。
接着，回过头来：“你们吃吗？”
众人纷纷婉拒，只有高咏抓了一把，一点都不客气地把娜塔莎的零食抢走一大半。
“谢谢。”
“呜啊啊……”
娜塔莎想收手都来不及，像个孩子一样争抢过去。
“这是我的！”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众人围在周边，既不拉架也不做声，就这么无语地看着，看着队伍里仅剩的两位主力还能表现得多拉垮。
这一刻，他们开始怀念起前不久离开队伍的喻戎。
普沙索夫长叹了口气，紧接着人造视网膜的生命扫描拦发出警告，有东西在靠近。
“别闹了，准备战斗！”
其他人或早或晚也发现了这一点，一个个神色凝重，拿出武器，严阵以待。
他们全都指望着两位主力能起到一点作用，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高咏直接朝着来者的方向莽了过去，丝毫没有团队合作的打算，而娜塔莎则一个大字倒在雪地，开始摆烂。
开炮声在高咏那边率先响起，普沙索夫无奈，只好吩咐大家跟去支援，走的时候还不忘拉住娜塔莎的脚踝，像拖尸体一样把她拖过去。
敌军数量众多，在高咏牵制住大量诡异生物的情况下，依旧有不少来到了队伍这边。
蓝色的电光在周围的树干上发生爆炸，普沙索夫立即下达“寻找掩护，自由开火”的指令。
艾薇不是战斗人员，她也没有做好玩命的觉悟，在简单的操作下，她向空中射出了信号弹，寻求支援。
躺在雪地上的娜塔莎望着空中爆炸产生的红光，微微叹了口气：“哪有人来救啊。”
说罢，她把背上的电磁炮取下，缓缓竖起，等待时机，果断开炮。
一颗炮弹脱膛而出，精准地打爆了敌人的脑袋，炮弹接着向上飞升，最后在半空中耀起一团红光。
然后，她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树后的普沙索夫实在看不下去：“你能不能不要摆烂了，给我站起来开枪！”
楚幕烟：“有人负伤，医疗在哪！”
普沙索夫：“没看见！”
艾薇：“医生一开始就殉职了，谁负伤？”
楚幕烟：“林妙。”
对一半的调查员来讲，这种情况根本无法瞄准，瞄准了也无法击中，队伍里唯一在认真打而且打出伤害的，只有普沙索夫。
至于高咏，他在近身肉搏。
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不在乎武器的损坏，电磁炮在射出炮弹的同时也在当榔头用，面对袭来的电光，他直接那敌人的尸体当肉盾。
但这种僵持并没有持续到某一方溃败，米戈的进攻没多久便突然终止下来，它们调转方向，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们不得不转移战场，因为，它们的家被偷了。
喻戎一路杀进洞穴，久违的畅快感让他挥刀的动作都流畅了不少。
与上一次战斗不同，喻戎学聪明了，能用子弹解决的问题绝不搞得花里胡哨。
没多久，除了被做出标本的脑袋，洞穴里的活物就只剩下喻戎和斯维尔德洛夫。
那些脑袋被做成装饰品摆放在两侧，而斯维尔德洛夫，正从中间经过。
又是丢失了医生的残肢，又是被米戈都对付不了的怪物逼入绝境，他的心情很糟糕。
虽然不知道来者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现在，他必须要苟下去，只要逃出生天就不算亏。
眼看传送门就在眼前，他激动地甚至忘了躲避子弹，腿骨直接被打断。
将语言系统调成自动翻译，喻戎上前踩住了对方的脚踝，以免他逃走。
“斯维尔德洛夫先生，好久不见。”
斯维尔德洛夫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难道说自己的身份败露了，克格勃发现自己了？
事已至此，就没什么好装的了。
他没有抬头，只是冷笑。
“你杀不了我的，那位伟大存在会永远庇佑着我！”
“不见得吧。”
喻戎话音一落，便是一枪，打中了对方的另一条腿。
诡异能力构成的子弹不同于一般钢铁，喻戎能观察到对方的伤口正在愈合，但在子弹的影响下，原本的愈合速度大打折扣。
第二颗子弹打在了大动脉附近，喻戎一点也不介意杀死一个人奸，这家伙能活到现在本就是个错误。
这时候，眼球显露出身形：“喻戎，倒不如把他交给克格勃。”
还没等喻戎回应，斯维尔德洛夫突然激动地大呼小叫起来。
“是……医生的残肢！啊……你们是一起的？原来如此，你也是……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是自己人，我们都是被眷顾的子民，看在伟大存在的份上，有事说事，你先把枪放下。”
喻戎没有辩驳，他嘴角微微上翘，暂时松开了对方的脚踝。
“行啊，先把你做过的事都说出来，我想听听，然后再考虑要不要留你一命。”
斯维尔德洛夫连连点头，捂住伤口，靠在一旁。
“那可有的说了。”
他先开了个头。
“如果我的行动影响了你的计划，我深感抱歉，但医生的残肢我只用在了航班的诡异上，身躯部分还没来得及用，我不知道它早就跟你有合作关系。”
他讪笑着，接着道：“我们的宗教走在文明前列，跟我一样的信徒遍布世界每个角落、每个调查员势力，你一定听说过神州的调查员暗杀事件，那就是我们干的，名单是我给的，否则怎么做到精准打击？”
“想必你潜入调查员组织内部，也为那位伟大存在做出过不少光辉的贡献，但你肯定也察觉到这一点，调查员不好杀，他们会有保护，这次合作调查是个好机会，我们完全可以合作，暂时搁置争议，虽然我不知道我在哪的罪过你。”
“也许是地形车里的炸弹，还是破坏了通讯系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做是为了消灭调查员的有生力量，无意将你拖进来……不是吗？难道是切断维加依小镇通信电缆的事？还是其他地区的信徒……很抱歉，我们势力众多，各个区域都会独立做一些阻碍调查员的行动，你要理解，旧的世界即将被重塑，我们得抓紧时间啊。”
喻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然后抬枪瞄准对方的脑袋。
“喻戎，别开枪！”
眼球想要阻拦，但为时已晚。
“砰！”
那一刻，鲜血如花朵般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