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树人森林了，我们下来走走怎么样？伊尔。”塞西尔起身，将白猫递给了布鲁诺抱，轻轻晃了一下一旁的银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车闻声而停。
伊米尔点点头，阿奇尔见势也要起身。
“你不行哦~”塞西尔回头，左手握成拳举在耳朵旁点了点，像只招财猫，“可爱的猫咪要待在车上才乖，是不是？”
阿奇尔动作一断，整个人起身到一半又往后愣愣一倒，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只是显得有些不自然。
正当伊米尔要上前看看他怎么了，突兀闯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横向挡住了她，是布鲁诺。
近乎两米的身高和强壮的体格挡住了所有的视线，伊米尔皱皱眉，微微提高声音说道：“好好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身后传来有些不耐烦的甜腻的女声——“伊尔，你好慢。”
在昏暗的车厢内，冷气很足，一打开车门，狂热的气扑面而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伊米尔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但没有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来，原来已经进入到树人森林的边缘了。
一踏上土地，心就定了下来。果然她还是适合脚踏实地啊，不管是坐船还是坐车，都令她心情有些浮躁。
这里还只是森林的边缘，但茂密的树枝层层叠起，只有少数阳光穿过叶的缝隙漏进来，汇成地上的点点光斑。莓果的香甜气息混在空气中，令人充满莫名的幸福感。有奇怪的大鸟尾巴上带着几根特别长的羽毛，在蓊郁的树丛间忽隐忽现。
蝉，开始鸣起。
奇怪，刚才在车子里完全没有听到蝉鸣声。这样说来，连银铠骑士走路时铠甲碰撞的声音也没有，脚步声、马蹄声都没有。马车是有隔音效果吗？
像是知道伊米尔所惑一样，塞西尔走在她前面半步，回头挑眉说道：“马车的木板里有中空玻璃，所以听不到什么声音，睡觉也可以睡得很安心哦，完全不会被打扰呢。”
看她那笑眯眯的样子，一定有很多次在马车里睡觉的经历吧。伊米尔依旧面无表情，她想着，安道尔帝国制作玻璃的技术已经这么高超了吗？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玻璃是教堂和贵族们大量需求的物品，而且他们普遍对玻璃的外表、作用、质量要求很高。正所谓需求推动产品的进步。
“我们下车就是来散心的，谈这些干什么呢？”塞西尔拍拍裙角抖掉了粘上的尘土，看向道路两旁的大树。
突然，少女问道——
“伊尔，你觉得把这些树养成这么大需要多久呢？”塞西尔回过头望着精灵，眼里闪动的是伊米尔看不懂的情绪。
道路两旁都是粗壮的大树，这是伊米尔看到过的最庞大的树木了，除了生命之树。稍微用眼睛衡量一下所发现的最细的一根，估计需要两个人才能抱住。
“大概需要百年的光阴吧。”伊米尔睁大眼眸，由衷感叹了一句。
“百年吗？嘻嘻——”塞西尔随地摘了一个紫红色的莓果塞进嘴巴，果汁点点粘在嘴唇边缘。
吃得跟小孩子似的······
猛然间，一片电花在脑中闪过。伊米尔迈开的脚步迟了一下，她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似乎只要跟塞西尔待在一起，总会莫名被她吸引，视线也总是随着她转。
如果是旁人发现这一点估计不以为然，但伊米尔不这么觉得。正当她要细想这件事时，对方又打断了她的思绪。
“如果我说这些树从种下那一刻，到长成大树只需要一晚呢？从一颗种子到苍天大树只需要一瓶药剂呢？”塞西尔眼中眸光闪动，像是月光下鳞光一片的大海。
伊米尔停下脚步，塞西尔也停了下来，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对望。
“你是认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开你玩笑呢！”少女甜甜的笑声在林中响起，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落后队伍一段距离了，但无人来提醒，或者说无人敢打扰。
“你看你还真信了！这严肃的表情，哈哈——”塞西尔一边大笑着一片摇头晃脑，走路都歪歪扭扭的，绿色的长裙在她身上似碧波一般荡开。
真的是在看玩笑吗······伊米尔走进一棵树，细细抚摸它的树皮，咦——？她神情一僵，后退了半步，仔细看了看这些树的样子。
······怎么那么像人······的表情？
“你发现了什么？”幽幽的声音飘进耳朵，呼吸的气扑在耳畔，一股凉意在脚下升起，四周似乎一下子陷入黑暗，只有自己和身后说话这人。
伊米尔慢慢回过头，对上了一双大得有些过分的眼，像是被人挤出来，临死前的瞪视。
这双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却不知为何更加毛骨悚然，你看见过只有眼皮弯曲，但眼珠还是整个凸出来不动的吗？那就是塞西尔现在的模样。
“你看到了什么呢？告诉我好吗？伊尔。”原本的甜腻渐渐蜕变成勾人婉转的声线。
伊米尔半合着眼，嘴唇微微张开，有细微的口水就要顺着嘴角流出来。
满世界只剩下——“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这一句话。
“看到了树像人一样，主树干上有着和人一样神似的表情，有些奇怪······”伊米尔嘴巴张张合合，神情呆泄。
“这样啊。”塞西尔直起身子，俯视着面前的少年，右手轻飘飘落在对方的头上，慢慢抚摸着，声音轻柔如同空中缓慢落下的羽毛。“那是因为伊尔在做梦。”
“做梦？”伊米尔呆呆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有挣扎的感觉。
塞西尔连忙接道：“是啊，做梦，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伊米尔依旧是木偶人的样子，塞西尔抱住对方的头，收拢手臂让对方的脑袋靠在自己丰盈的胸上，“做了一个春梦，很快乐呢。”
“原来是······这样啊······”脸上泛起淡淡被激起的生理红晕，合上了眼睑。
塞西尔恢复了平淡的表情，她瞥了一眼怀中的少年，眼中似乎有着失望又有着庆幸，很矛盾。
一阵风卷起她的长发紧贴着脸颊，尖尖高耸的鼻梁抵着伊米尔头上的发。
“原来不是你啊······真可惜······我可是一直期待着呢，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怎么还没出现·······”
风无声掠过，细语散在草木之中。
······
“阿尔？阿尔······醒醒！”
当这些焦急的话语在耳边重复了五六次之后，伊米尔才“不负众望”轻轻眨动睫毛。
“阿尔！你吓死我了，呜呜——”阿奇尔连哭起来都带着女气，伊米尔真想再次装昏过去。
“我怎么了？”这句话被她以虚弱的语气问了出来。
“我们走路聊天聊到一半时，伊尔你突然昏倒了，我把你抱了回来，现在好些了吗？”塞西尔依旧躺在垫子上，而白猫蹲在她的身旁。
“好多了。”伊米尔揉揉太阳穴，一半的身子都由阿奇尔扶着。
“那就好。”塞西尔微微一笑，她半掩着嘴放低了声音，“虽然这样问有些不礼貌，不过伊尔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这种病要早些治疗啊，不能耽搁。”
果然靠着的身子一僵，伊米尔内心又轻轻叹了口气。大家都是马戏团出身的吧？不是给我下催眠说我做春梦吗？现在醒来又问我有没有隐疾······就算是为了打消我的疑虑，也不用这样没人性吧。
“没有。”伊米尔装作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吐出这两个字。
内心却在想着，也不知道骗得骗不了塞西尔，她似乎又陷入了一个大麻烦里，树人森林······树人······
一切都在迷雾之中，又隐隐伸出黑色的爪牙。（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