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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论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土匪头子

晚饭时,朱秀一边扒拉着猪骨汤泡糜子饭,一边偷瞟恹恹无力的史匡威。

经过一月多调养,他的伤势大有好转,气血也逐渐恢复,肤色一如既往的黑,隐隐透出几分红润。

头皮上有一层细短密集的银发,黑脸上的褶子比阳晋川的沟谷还多。

照理说,史匡威身体底子不错,调养到现在,就算达不到龙精虎猛,也不应该像只病猫,一脸萎靡不振。

“老史,你没事吧?”朱秀关切道。

史匡威斜了他一眼,有气无力似的“嗯哼”一声,夹起一根平时最喜欢吃的腌萝卜条塞嘴里,囫囵着嚼了嚼咽下肚。

朱秀放下碗筷,正经道:“薛修明和薛修亮二人你不必担心,魏虎和关铁石带人分头去追,应该马上就有消息传回。”

史匡威“嗯”了声,没好气道:“吃你的,别管我,心里烦。”

朱秀指了指他面前小半碗没动过的糜子饭,“烦归烦,你要是吃不下就给我,别浪费。”

“滚蛋~”史匡威怒瞪一眼叱骂。

朱秀嘿嘿笑着端过碗,舀些猪骨汤淋上,撒上葱花,就着酱菜和腌萝卜条大口扒拉。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史匡威搁下筷子,悻悻地抱怨,最近朱秀饭量大涨,已经成为节度府里,继史向文、马庆之后的第三大饭桶。

史匡威盯着他,黑脸沉沉,似乎有千言万语。

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深沉的叮嘱:“雁儿为救你受伤,日后,决不可辜负她。”

朱秀埋头扒饭,没注意到他凝重的神情,更没把他的话往深里想,随口道:“这是自然,放心好了。大郎和雁儿与我情同手足,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史匡威点点头,黑脸流露几分欣慰:“这还像句人话。”

朱秀含糊道:“对了,宋参和裴缙已经将薛家的财产查清,安定县城内除薛家大宅,还有另外两处房宅,鹑觚县、良原县、阴盘县各有房宅庄园多处。

薛家在安定县外有四十余顷田,其中有一半多都是沿河分布的上好水田。其他几个县加起来,侵占田地多达六十余顷,旱田水田各占一半左右。

薛家瞒报的佃户共有近三百户,一千六百余人。

我已经让裴缙组织人手,将这些隐匿户重新登记造册,纳入自耕农户籍。

薛家其余的生意、商货,我打算由节度府出资一半,再找几个家底殷实的商户合作,全盘接手,共同经营,所得利润按例分配....”

史匡威摇头唏嘘道:“光是在泾州,薛家就侵占一百多顷田地,这些田背后,又有多少百姓因为薛家的迫害家破人亡。”

朱秀第二次搁下碗筷,打了个饱嗝,抹抹嘴说道:“所以说,不立田制、不抑兼并,放任土地自由买卖绝对不可取,土地可以私有,但不能无限制进行买卖,必须要由官府主导和监督。

我打算趁着抄没薛家的机会,从泾州开始,重新丈量土地,吸纳流民,定户籍、分田地。原来的土地归属不变,拿出从薛家抄没的田地,优先分给有军功者。

新开荒的土地,分给流民和本州的失地百姓。

新定户籍的人家可以享受两年免税,五年低税的优惠政策。同时在现有夏税秋粮的征收基础上,再降低二至三成,减轻彰义百姓负担。”

“还要减税?”

史匡威闻言一愣,踌躇道:“泾原二州,上田一亩地头税四文四分,夏粮缴五升,秋粮缴八升,下田一亩地头税三文三分,夏粮三升五合,秋粮七升四合。老实说,同周边几个藩镇比起来,彰义军的税率是最低的。”

朱秀苦笑道:“和凤翔军、静难军比起来,彰义军的税率的确不高。但问题是,彰义军的耕地没有两家多,水田占比少,一亩上田的产量只相当于人家一亩中田。

泾原二州人口太少,养军负担重,未来一到两年来还要大量招募民夫,必须给百姓减轻负担。”

史匡威疑惑道:“你要招募民夫作何?”

朱秀伸出两根手指头:“兴修水利,开垦荒地。”

史匡威摇摇头:“泾州人口就那么点,百姓一年到头要在田地里忙活,现在建起盐厂,也占用一部分人力,再想摊派差役,只怕要耽误农事。”

朱秀嘿嘿笑道:“泾州的人口少,可以从别的州弄些过来。隔壁的邠州,地少人多,差役繁重,大量百姓往长安逃亡,与其去长安,不如来我泾州。”

史匡威嗤笑道:“人家凭什么来泾州?”

朱秀笑道:“这就要看咱们的宣传攻势了。邠州盐价虚高不下,私盐屡禁不止,单凭免费吃盐一年的惠民政策,就足以吸引人了。

只要流民愿意来泾州落户,分配田地,建造房宅,发放农具,同样享受两年免税,五年低税的优惠政策。五年之后,田籍才转为户主名下永业田,可以进行买卖。”

“你小子是想明目张胆地从静难军节度使王守恩手里抢人啊?”史匡威满脸惊诧。

朱秀冷笑:“咱们连李守贞都敢忽悠,还怕他一个王守恩?之前帮着许兴思运盐到泾州交给薛家高价出售的,不就是他王守恩!这么多年来,泾原二州有多少粮食以低价流入邠州,王守恩占了这么多年便宜,该叫他一股脑全吐出来!”

史匡威瞪大眼,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王守恩这个扒皮鬼,老子也忍他好些年了!他娘的,邠州人口是泾州的三四倍,如果能流一半到泾州,老子可不就发达啦!”

老史情绪太过激动,牵扯伤势一阵剧烈咳嗽。

这年头人口才是第一生产力,吸引人口、留住人口、管理好人口才是强盛的关键。

想要留住人口,靠一份户籍地契可不管用,要让百姓看到真实存在的实惠。

朱秀抚着老史的脊背,笑道:“这些问题我已经有初步设想,等找宋参、裴缙开会讨论,作出决定再来禀报你。”

史匡威摇摇头,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懒洋洋地道:“用不着,兵符印信全都在你手里,想怎么做,只要下定决心,干就完事了。我等着看结果,过程就不管啦!我老了,又有伤在身,咳咳~需要静养~”

朱秀翻了翻白眼,这黑厮难不成真想将担子一股脑扔给自己?

“对了,薛家清查出来的上好水田,你划一百亩到自己名下,招收两户佃农为你打理。”史匡威想到什么,随口吩咐道。

朱秀一怔,失笑道:“我吃住都在府里,要田产作何?我不要!”

史匡威一瞪眼,骂咧道:“你是不是傻?你要将薛家田地分给牙军,结果你这个当统帅的不要,底下的人谁敢要?你先拿了,他们才拿的心安理得,才会感激你,念你的恩情,替你卖命!笨蛋~”

朱秀挠挠头,一脸纠结,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史匡威两手拢袖,倚靠着床榻,懒洋洋地道:“我知道你小子,想弄出一套公平、合理、公正、完整的制度,用条条框框来约束军队、官员、百姓、商贾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你想过没有,这天下大乱已久,国家的典章制度、法制礼教崩坏得七七八八,连朝廷尚且有一大堆弊政难以革除,小小的彰义军,又岂能容得下太多规矩?最好最实用的规矩,就是利益!谁能从你这里得到利益,谁就会踏踏实实地追随你。”

朱秀点点头,默然不语。

道理不是不懂,只是他想尽快将彰义军从粗放式发展带入由制度统辖管理的精细化发展时代。

所以从利益分配的源头开始制定规矩,就是最好的契机。

史匡威悠悠道:“你就把彰义军当作一个土匪窝,你就是新上位的土匪头子。现在首先要做的,不是给大大小小的土匪立规矩,而是给他们好处,让他们认可你!

等以后你的地位稳固了,威信也竖立,再来立规矩,按照你的设想改造这个土匪窝,明白吗?”

朱秀撇撇嘴,老史的话虽然糙了些,但也算一针见血。

史匡威唏嘘道:“彰义军的盘子还是太小了,想要做大做强,引入人口是首要关键。但是人多了,粮食也要得多,你想过粮食问题如何解决?”

朱秀道:“今年主要有两个办法,一是收拢溃逃的牙外兵,在折墌城附近开展屯垦。二是找凤翔军或静难军,用盐换粮。静难军那边,一旦我们吸引流民落户的政策奏效,王守恩必然翻脸,所以想从他手里弄粮,必须动作快。”

史匡威摩挲着下巴一圈硬胡茬,想了想道:“等会我就写信,你派人送往邠州,争取从王守恩手里弄万把石粮食回来。”

朱秀也不自觉地摩挲下巴:“另外,运到邠州卖给私盐贩子的三万斤盐已经装载好,毕镇海明天一早就出发。王守恩用粮食换盐,我们又将盐卖给邠州的私盐贩子,盐贩卖的盐价低,百姓肯定只会买私盐,那么王守恩的高价盐又卖给谁....”

朱秀和史匡威相视一眼,吭哧吭哧地奸笑起来。

王守恩兴高采烈地换来盐,本想高价卖出狠狠赚一笔,不曾想邠州境内的私盐贩子同样是彰义军的大客户,两家卖的盐都是阳晋川盐厂生产,到时候王守恩肯定一分钱赚不到。

除非他愿意将官盐价钱降到和私盐一样。

这手操作,有点二战时老美卖军火两头赚的意思。

反正最后亏的肯定是王守恩。

“这个便宜只能占一次,动作要快!”史匡威郑重其事地叮嘱。

“知道。”朱秀搓搓手。

府里帮杂的大婶进屋将碗筷收拾干净,朱秀泡一壶茶,各自倒满一盏。

两个家伙捧着茶盏滋溜溜喝着,屋里烛火在夜风下摇曳身姿。

史匡威掖紧氅衣,朝屋外瞥了眼,轻声道:“李守贞当真会反?”

朱秀道:“之前紫微星西北有凶星闪烁,天象示警,原本我还不敢确定,但毕镇海从长安回来说起一事,倒让我断定,李守贞已经准备动手了!”

“什么事?”史匡威忙问道。

“毕镇海在长安太师府亲眼见到李守贞!李守贞秘密潜入长安,连他的儿媳妇符大娘子都不知情。还有,凤翔军巡检使王景崇突然领兵前往散关,急报说蜀军叩关,这件事也透露蹊跷!”

史匡威拧紧眉头道:“李守贞暗中出现在长安,的确值得怀疑。不过王景崇兵出陈仓,如果是防备蜀军的话,并无不妥。”

朱秀笑了笑:“果真如此,便是我彰义军的福气,冥冥中让蜀军帮忙解围。”

老史不知道,王景崇便是追随李守贞造反的大将之一。

这次蜀军叩关,十有八九是李守贞放出的烟雾弹,就是为了逼迫焦继勋撤军,解彰义之围。

算算时间,也快到李守贞竖起反旗的日子。

史匡威忧心忡忡地道:“李守贞党羽遍布关中河东,他一反,必然声势浩大。河中军占据潼关,据守关中,朝廷想要平叛只怕不易。”

朱秀笑道:“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半载,李守贞必败无疑!这老小子天生福薄,没有成就霸业的命。”

史匡威眼神古怪,不明白为什么朱秀不看好李守贞。

按照他的推测,李守贞不可能掀翻开封朝廷,但朝廷想要克定叛乱也不容易,关中怕是得混乱一段时间了。

朱秀吐掉嘴里的茶沫,有郭大爷和茶贩子柴荣的气运压制,李守贞难以成事。

这家伙从竖起反旗开始,就注定是个悲剧。

关中混乱,朝廷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平叛上,对于河西自然无暇顾及。

对于彰义军来说,这可是快速发展的天赐良机。

“我们与李守贞有交易,到时候可别被他拖下水,当作叛军同党。”史匡威提醒道。

朱秀笑道:“没有实证,焦继勋和王峻最多只能告黑状。连那封写给李守贞的信都是假的。”

史匡威点点头,斜瞅道:“话说,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为何不让我看?”

朱秀眨巴眼,干笑道:“没什么,就是以你的口吻吹捧了李守贞几句。你伤势未愈,还是不看好,免得血压飙升。”

史匡威若有思索,似乎明白了血压飙升的意思:“信是你写的?”

朱秀急忙否认:“陶文举捉刀,我只不过从旁润色而已。将来你要找麻烦,也应该去找他。”

史匡威冷哼,报以鄙夷的眼神。

一个人影带着几分慌张跑了进来,是史灵雁。

她还紧紧裹着一床被褥,只露出一颗脑袋,可怜巴巴地瘪着嘴:“朱秀,今晚你陪我睡觉....”

史匡威眼睛瞬间瞪大,只觉得心脏扑通剧烈调动了几下,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血压飙升到极值。

朱秀哀嚎一声,扶住腰讨饶:“姑奶奶饶了我吧!坐了一天,腰疼,今晚得好好歇歇,明天再说!”

“我不管!下午的那个,再来一遍!”史灵雁揪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拽,临出门还不忘朝史匡威挥挥手甜甜一笑。

老史双手颤抖,颤巍巍地放下茶盏,摇头喃喃自语:“造孽啊....造孽....现在的年轻人....唉....世风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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