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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友

东昌有个叫陈若愚,是个读书人,为人倜傥不羁,读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上面记述有关狐狸的事,有像是仙人的,有像是侠士的,陈若愚常想得到一位狐狸作为朋友就好了。

他到处寻觅能请狐狸出现的符咒,按照人家说的去做,可是试了很多次,都不灵验,没有狐狸到来。

又听说某山上有狐狸,陈若愚便带着菜肴美酒前去,到了那山坡上,摆出菜,倒上酒,拿着筷子奉请,像是恭敬地对待宾客一样,也毫无灵验。

月光溶溶,周围零零落落地布满了花草,陈若愚还不时地默默祈祷,希望会有狐狸出现,可是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陈若愚便道:“天下本来就没有什么狐狸,不然,我一直在奉请,而不见到来呢?”

一天,陈若愚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有一个四处游学的人到来,向他深深地作了一个揖,便到他的旁边坐下。

陈若愚问他的姓氏。

那人答道:“姓干,名禄,字学纯。”谈吐甚是高雅,陈若愚心里十分高兴。

接着,天空忽变,下起了倾盆大雨,陈若愚道:“先生,看来是走不了。”又道:“这天气,刚好在家饮酒解闷,书斋中藏有酒,不如拿出来和先生共饮。”

拿出酒来,来干禄喝了起来,而陈若愚仍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也没有给干禄让座。

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陈若愚说出了自己一直想和狐狸做朋友的愿望,可是一直也都没有见到狐狸,因此,至今愿望都没有实现。

干禄道:“你想和狐狸做朋友,你的心态是什么?”

陈若愚道:“狐狸有先知之明,并且没有什么难以到达的地方,和他做了朋友,就可以向他咨询未发生的事,外出遨游,也有个同伴。遇到可以免除的灾祸,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不可免除的,也好安心忍受。遇到应该得到的福禄,没有什么好庆幸的,不应该得到的,即使是高官厚禄也要推辞。好酒好菜,可以时时一起饮用,花前月下,可以常常一起游赏。一身没有什么挂怀的事,心里没有什么忧闷。我想到得狐狸做朋友,也就是这些想法!哪里有什么趋利避害,贪图富贵,心里急急地求助于狐狸呢?”

干禄道:“这样,你的愿望很容易达到,我就是狐狸。”

陈若愚听了,真是喜出望外,离开座位,向他作揖,向他致歉说:“实在不还意思,怠慢了先生了,还恳请恕罪。”把他请到上边的位置。

当时,雨已经听了。

陈若愚更加叫家人摆上酒菜来,和干禄继续畅饮。

当时陈若愚刚二十岁,而干禄比他年长五岁,陈若愚便拜他为兄。两人言语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陈若愚道:“改天,弟想聆听兄长高雅的教诲,去哪里去找你?”

干禄道:“不用你去找,用红笔写上我的字‘学纯’,然后在周围画上八个圈,下面写上你的名字‘若愚’,在周围画上四个圈,用火烧了,我立即就赶来了。”陈若愚默默记在心里。

陈若愚善于饮酒,干禄也是巨量,觥筹交错,不知不觉,陈若愚也喝得大醉了。

等他醒过来,四处看了看,干禄已不见了。

第二天,陈若愚又买了美酒好菜,到了晚上,按照干禄所说的,用红笔写了,并用火焚烧。

干禄果然就来了,说:“昨天已是畅饮,为何又叫我来呢?”

陈若愚道:“昨天过于仓猝,不是敬客之礼,今天准备了一些好菜,聊表寸心。”

接着,便坐下来欢快地饮酒,差不多到了天亮才散。从此之后,十把天这样,陈若愚又招干禄来畅饮。

一天,干禄对陈若愚道:“你家也不是很富有,先在又增加了酒菜的费用,入不敷出了,怎么办?我有一法术,倒是可以致富,但只是心里这样想,始终不敢去做。”

陈若愚向他请教。

干禄道:“南山的石洞中有数万两白银,可借来做资本,赚够了利息,再返还本钱,这也没什么不道义。”

陈若愚道:“可以。”

干禄把银子运到陈若愚家,凡是让他收购的东西,必定会获得加倍的利息。

五六年间,陈若愚已算得上是富有之家了。

陈若愚对干禄说:“赚取的利息,已足够日用了,本钱该归还了。”

干禄道:“你真是一个讲信义之人。”于是,把本钱按原来的数目,又运了回去。

邻村有个蒋生,和陈若愚向来有些嫌隙,然而,他却把自己心中的怨恨隐藏起来,假装和陈若愚交好,想找个机会中伤陈若愚。

一天,陈若愚正和干禄在饮酒,蒋生叫人拿着请柬来请陈若愚。

干禄道:“这人居心叵测,决不可去。”

陈若愚便把那请柬归还给了来人,叫他回去和主人说,他去不了。

没过一会儿,看门人进来报告说:“蒋生亲自来了。”

陈若愚问干禄道:“像这该怎么处理?”

干禄道:“你暂且答应下来,过后在慢慢地想对策。”

陈若愚请干禄暂且回避。

干禄道:“不需要。他即使来了,也看不见我。”

陈若愚便出去迎接蒋生。

蒋生进到书斋,亲自呈上请柬,说:“我准备一些茶水,恭请你去叙叙话,奈何你却见外,不肯屈驾前去,真要我亲自来请吗?”

陈若愚道:“无缘无故地打扰你,我于心不安,既然承蒙你见爱,我哪里敢有什么见外。”

蒋生一阵欢喜,把请柬留下,就走了。

陈若愚道:“不去则未免太绝情了,去了,又会受到人家的迫害,这该怎么办?”

干禄道:“要不这样,走到半路,就假装病了,然后返回来,这样两方都能顾及到了。”

到了那天,蒋生果然又叫了两个人来催促陈若愚,站在他家里,要等他一起去。

陈若愚心怀疑惧,便慢吞吞地跟他们去了。

走到了半路,陈若愚忽然抱住肚子,坐在地上,说:“旧病复发,实在去不了,烦请你们转达蒋生,我实在因病去不了。”

二人也不听他的,强行拉着他要走。

正在这危急时刻,对面忽然走来一人,说:“请客刚好又碰到客人病了,强行拉着他走,一定不怀好意。况且与你二人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回去只管说客人半路上病了,就能应付了,何苦这样做呢?”

两人才诺诺答应着走了。

陈若愚一看,便是干禄,也不再装病了,两人说着笑回去了。

陈若愚喜好宾客,宴请朋友饮酒,几年来又在做生意,对于习文读书之事,早已生疏了。

碰到学使到当地去查访,监查当地的考试情况,离童试还有一个多月,陈若愚也想试一试,便重*旧业,捡起书本来看书。

干禄见了,对他说:“临阵磨枪了。”

陈若愚笑着道:“是的。微小的功名,我今生有希望得到吗?”

干禄道:“一定能得。”

“什么时候”

干禄道:“就在最近两场的考试中。”又接着说道:“应试文章的好坏,我也颇能分辨得出,我拟几道题目,你写出文章来,我给你决断一下,可以吗?”

“行。”

干禄便出了两道文题,一道诗题。

陈若愚写好了,誊写清楚了,拿给干禄看。

干禄道:“不见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另外写。”

陈若愚一共修改了三次,干禄才说:“可以了。考场中有这样的文章,那就有希望了。”便叫他把他写的几篇文章好好地熟读几遍。

陈若愚请干禄再出几道题目,给他做做,干禄道:“考期临近了,不必多做了,只管涵养灵感,保存实力,就可以了。”

等进了考场,考试的三个题目,都是干禄原先所出的那三道,于是,陈若愚轻而易举地考取了,成为了县学的生员。

陈若愚的妻子偶然得了流行病,几天都没有好。

陈若愚问干禄道:“内人的病怎么样?”

干禄道:“恐怕不能好了。”

陈若愚不太相信,可是请人来医治,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有效,过了十天,果然就死了。

厚葬了妻子之后,陈若愚对干禄说:“我想续弦,听说古人有娶狐女为妻的,心里十分的羡慕,不知道你肯不肯给我做媒,帮我说一个狐女?”

干禄道:“既然请到我了,我哪能推辞。只是这姻缘之事,我虽然从中赞成,但都要看你的福命应不应,我也难以预知。”接着,又道:“我有一个表妹,叫飞霞,年已及笄,但还没有许配人家,品德容貌都好,确实是一位好女子,我去给你说说。”

陈若愚道:“可以让我先见见吗?”

干禄道:“可以。明天早上,你等着我,我和你一同去。”说完,就辞别而走了。

第二天,陈若愚早早起来,穿好华美的衣服等着,差不多要到中午了,也不见干禄到来。

因为昨晚一夜凝思,想象狐女是怎么样的,和一般的女子有什么冉,没睡着多少,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干禄忽然到来,叫他和他一起去。

所经过的路,陈若愚都感到十分的生疏,忽然见到了一处村落,只有一处大门,干禄先走进去,陈若愚也跟着进去。

到了客厅,里面放满了图书,俨然是一个世家。

陈若愚问道:“这里是谁家的宅第?”

干禄道:“就是我舅舅胡家了。你请稍等一会儿,我进去看望一下我的舅母。”

干禄进去见了胡母,向她问候完了之后,便问道:“怎么不见表妹?”

胡母道:“到东园中**去了。”

干禄辞别了胡母出来,就拉着陈若愚一同到东园中去。

陈若愚道:“来这里做什么?”

干禄道:“佳人就在这里。”

等他们进入了园子中,见花木一排排地种植着,在花花绿绿地花丛中,隐隐约约露出一间亭子,有一个女郎正和婢女在里面嬉闹。

等他们走近了,干禄便对着那女郎道:“霞妹这般大了,见了表兄,不向表兄问好吗?”

飞霞正准备开口说话,忽然见到了陈若愚,便低头不语了。

干禄道:“这是我的好友。”又叫陈若愚向飞霞作揖行礼。

飞霞也腼腆地还了礼。

陈若愚见飞霞娇柔的眼光中流露出聪慧,纤细的腰肢,摇曳生姿,实在是自己一生都没有见过,两眼痴痴地看着,竟然忘记了顾忌。

干禄看到了陈若愚的情形,想提醒他一下,便故意和飞霞攀谈:“霞妹多大了?”

飞霞道:“十六岁了。”

干禄又道:“婆婆家姓什么啊?”

飞霞不觉脸颊突然红了起来,没有回答。

一旁的婢女笑着道:“我从来没见表兄这样问还没有出嫁的表妹的,要是告诉老夫人,已定要遭到一场呵骂了。”

干禄见陈若愚依然痴痴地看着飞霞,外界的环境,根本没有干扰到他,便高声地吟诵起一句唐诗来:“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陈若愚才回过神来,向干禄会意地笑了一下,表示十分满意,于是就和干禄走出了园子。

干禄道:“请你先回去,我一下就到。”

陈若愚从梦里醒来,知道干禄在梦里带着他去见了飞霞,回忆起飞霞的容貌姿态,反而可惜梦醒得太快了,没能再看一会儿。

没一会儿,干禄就到来了,说:“为了你的亲事,我的牙齿都磨去五分了,可是事情还是没有办成,你看怎么办?”接着又道:“我有一个姨妹,年纪和飞霞也差不多,容貌和飞霞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再去帮你去那里说说,怎么样?”

陈若愚道:“一自敬亭看过山,曾经沧海难为水。”

干禄听了他的话,看来真是深深地看上飞霞了,便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请给我五天的期限,我再给你想想法子。要是事情再办不成,那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就走了。

果然,五天之后,干禄又才到来,说:“好了。但是还是有一些小的要求,不敢不和你说,生的时候,可以和你在一起,死的时候,则不能和你葬在一起。”

陈若愚道:“前妻已死去,合葬我已有人了,这点没关系。”

干禄道:“这样,请你选个好日子,我就送她过门。”

陈若愚道:“十天之内,可以吗?”

干禄道:“虽然由你选定,但为何那般快呢?”

陈若愚笑着道:“事情紧急,怕有什么差错,因此便远快越好了,我嫌迟了呢!”

干禄道:“好,就这样说定了。”

到了那天,胡母和干禄等果然送飞霞到来了。

陈若愚看飞霞,比起刚见到的时候,更加艳美。

从此之后,干禄来的次数便少了。

后来,飞霞生了三个孩子,都成了大贵之人。陈若愚活了八十岁,飞霞也渐渐地把家务交给儿子媳妇去料理,自己则为陈若愚准备后事。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陈若愚也没有生病,就安静地死去了。等葬下之后,飞霞也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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