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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他的尸体

西理的山桃花盛开,粉色花蕊密密麻麻的开满枝头,花海从农家田舍延绵到西理雪山脚下,花海玄妙美艳让人移不开眼睛。

薛嘉妮缥缈的游荡其中,整个人随着风飞舞起来。她嘴唇向上,琥珀色的眼珠流转风华,仰着头看延绵的十里桃花。

花林空无一人,却时而有哈哈哈的笑声惊响,声音一下一下的喊她的名字,还有人还她不要回头。

一声一声催命似的,刺耳又惨烈,突然嘣了一声,整个世界震荡摇晃,她捂着耳朵惊恐的看着崩塌的世界,山林突然染上猩红色,她吓的匍匐在地,手撑在地上,地里的桃花瓣瞬间变成猩红的血,手掌心衣服上全是潮湿刺鼻的恐怖眼色。

啊!

血!

她瞳孔放大瞧见脚步有张带血的脸,那张脸深邃硬朗血色淋淋,她移到那人身上,没有衣服全是血,暗红色的血从他的诡异的手臂流淌,胸口深坑的骷髅冒着蛆,蠕动着白花花的恶心身体,腿脚的血已经黑成泥浆,不用细看也知道,完全是死掉的血人。

薛嘉妮想也没想爬起来想跑,崩塌的村舍覆灭,十里桃花顷刻化作烟雾,脚后就是恶心的血追碾上来,她疯了似的嚎叫。

救命啊!

谁来救救她!

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睛,还有双粗糙温厚的手掌,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几乎是立即牵着,突然眼珠噗的爆炸,手掌咔的一声变成白骨!

身后的血如堰塞湖里的水,从脚迅速蔓延而上,血水淹盖到她的鼻腔,逐渐没入她头顶,血包裹住她全身,她挣扎在血湖里,呼吸微弱,沉浸在血里,她看到里面一张脸,霍然放弃挣扎,软绵无力的寻求解脱,赴一场永世不得超生的盛宴。

“医生!医生!她的脉搏”昏暗的光影里一张惨白的妇女面庞狰狞而恐怖。

她的话刚一落,踏踏的凌乱脚步声徒然灌入寂静的房间,没几秒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忙碌的围着病床上的女人。

夜色里想起乌鸦悲鸿嘶鸣,若隐若现的残月光辉无情的遗落在凌乱的败草枯叶间。空间与时间对换,生命与死亡交叠,都在不经意之间悄悄牵扯那股命运的丝线。

凌晨一点,吧嗒吧嗒的声音规律又阴深的响,漆黑的视野寂静的压,窗纱外一抹冷硬的银辉月光点上烟愁。

“口渴,水”沙哑的声音打破诡异的宁静。

“水”用尽力量撕喊,手虚无的抓住什么。

或许是喊声有了反应,忽然房间灯亮了,一张憔悴的中年女子俯身,眼眶里烫人的东西啪叽一声打在床上人脸。

“嘉嘉,我是妈妈啊”女人声音撕裂的干燥,她拽紧人的手,几秒钟满脸横泪。

“水”薛嘉妮虚弱无力的喊。

“老头子,嘉嘉醒了”薛妈妈拼命的喊,手抖的给她喂水,房间呼叫器哔哔哔的响。

干涸的嘴唇湿润鲜红,微弱的脉搏强劲跳动,丧失的力量渐渐回归,薛嘉妮哑着嗓音问:“宥白拉?”

“沈宥白拉?”薛嘉妮见他们不理她,不肯放弃想起身问清楚。

她记得那晚她救了出来,可沈宥白拉?

“你先等医生检查完,我再告诉你”薛爸爸按住她的动作。

值班医生匆忙赶过来,仔细检查后又让护士换输药水,体温心跳确认回稳才离开。

等医生走了很久,薛嘉妮虚着疲惫着眼睑问:“你们还没回答我?”

黑夜掩埋一切死寂,秋月如水的冷浇灭了所有的希望。

“他死了”

怎么死的?

尸体呢?

足足那么一刻钟,薛嘉妮心思全想这两件事情。她闭上双眼等了十分钟睁开,看到苍白的天花板,立即闭上。

她等了二十分钟睁开,又看见苍白的墙壁,如此真实的白,与想象的冷如此一则。

不是真的!

她赶紧闭上眼睛,不听其他人喊声,固执又茫然的等待,等待那张俊朗冰冷桀骜的脸,等啊等,从一个小时等到两个小时,她没有如愿,她的英雄化作泡沫消失了!

整整有三天,她在消化这场不真实的世界。

病房里每天充满里人,杨玲许阳啊,谢巧清周明啊,田暨舅舅啊,大姨文文啊,田恬徐挺啊,筱筱啊,医院领导啊......那么多人,里面都没有她想见的面孔。

她不肯开口,困在自己的世界,封闭自己的心,南溪市医院的人都知道,口腔科的薛嘉妮医生男朋友死了.......

第三天,外婆从永兴赶火车上来,进了房间摸了薛嘉妮迷茫的脸,褶成鸡皮的脸蠕动着暗红嘴唇说:“嘉嘉,想不想见他?”

她茫然的眼睛聚了光,沙哑许多的声音会问:“想的,想死了”

“外婆带你去见他,好不好?”老人满是黑斑皱皮的手,温暖轻柔的擦掉她脸上的泪,语气竟然比小时候哄她入睡还温柔。

乌云酿制一场久旷热烈的雨,香樟树红叶落尽,鹅黄的菊花从山林间开遍,薛嘉妮虚弱的踩着脚下枯枝攀上石阶,四周扎眼的日本红霜叶似染了血,薛嘉妮惊恐的躲避它的存在。

她们四周全是墓碑,白琉璃的碑石,二十多米宽的空间种满菊花,薛嘉妮皱着眉毛不停问:“我不想走了”

“外婆,我们走错了”她虽然烧糊涂了,但并不认为她相见的人在这里。

“嘉嘉,他就在前面”外婆停下来,心肝疼的龇牙,她总想期盼她那辈子的苦,别让她的儿孙沾惹上,所有她打压,不同意,甚至相逼,可........

“外婆,他不会在这里的,你别骗我!”薛嘉妮是固执的人,一旦认定觉得不会更改。

“嘉嘉,你要面对现实!”老人语气严厉冷酷,她不愿自己的孙女消沉度日。

“如果他是不是真的,你就去拆穿他?”老人一记闷锤敲打过来,堵住薛嘉妮逃避的借口。

外婆逼迫薛嘉妮继续往前,她越往前走心口痛的血肉模糊,沿着山丘墓林走了一公里终于在一处光线极好的墓碑前停下。

老人移开身躯,顿时一块黑曜石般亮黑的墓碑夺眶而出,墓碑上那张霸道俊美的脸刺激人的血脉,有那么一瞬间薛嘉妮被钉在耶稣的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她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手颤巍巍的摸着照片,指腹间冰冷的触感灼伤她,手往下抚摸上面刺手的字迹,当摸到沈宥白三个字眼睛突然好痛好痛。

“我不信,我没看到他的尸体”薛嘉妮到现在还逞强。

“你们别想用一块墓碑来骗我”她稳不住声线,颤巍巍的摇晃整个身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可能....认一块墓......碑”薛嘉妮整个人疯癫似的,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绝望蔓延而上,她如同溺水者,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怎么可能认!她的人不可能是快冰冷的石头!

“这里有他的骨灰”外婆心酸的呵止她,她这几天为了她去沈家,眼见到沈宥白尸体火化。

“怎么可能,我不信”薛嘉妮爆裂着眼球,泪痕蜿蜒的沿着面颊湍急。

“你要我描述具体吗!他的手被砍断,四肢分离,分辨不出人样,还是法医通过DNA鉴定判断......”

薛嘉妮从来没觉得自己外婆如此残忍,为什么要去描述,为什么要让她认,薛嘉妮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失控嚎叫:“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那晚他就死了!”温柔细语的苍老声音冰冷刺骨。

“那晚沈家掀翻了整个南溪城,在十里废墟场找到他”恐怖的魔音缭绕阴深。

“劫匪抓了大半,主犯还是逃了”冰冷的声音还是气喘吁吁的坚持。

“你要怎么肯信呢?”苍老的声音尽是无边无尽的悔恨。

“你外婆的错!”苍老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在一声咚的钝响声中,老人坠地。

冰冷烦恼的声音豁然消失,薛嘉妮眼里的泪水断了线,她浑身发抖心里解脱般的想,如此,大家都死吧!

酿了许多的黑云终于挤出滴答滴答的惊雨,声音从叮叮叮到咚咚咚的掩盖一场生命的结束,薛嘉妮在这场雨中跪匐着,她想她是懦弱的,无能的.......她头抵在冰冷的石碑上,与墓碑里的人沉重的告别。

人间世,总归向死而往!

薛嘉妮沉沉的磕了十个响头,虚弱又执着的背着外婆一步一步往离开。

从墓林回来后,薛嘉妮没有继续消沉,而是在大家不理解中辞职了。

她没待在南溪,在薛爸爸薛妈妈不清楚的时候,申请了去非洲的无国界医生,回复她很快,没多久她通过了考核。

当那天南溪飞往开罗的日子,南溪阴冷了一个月的秋雨突然阳光弥漫,湛蓝的天空大雁南巡,鱼纹般的云朵粼粼的笼罩整个南溪城,薛嘉妮从出租车里下来,仰头看见蔚蓝的天空,头一次觉得浮生若梦。

薛爸爸薛妈妈跟她闹僵不远送她,最后还是妥协送她离开。

二十七岁的薛嘉妮从没有如此清醒,她从机窗里看着下坠的大地,上升的云层,心里难受的痛了一下。

“再见了!中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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