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无我的话题有些悲伤，周戴安见叶欢叹息，转移开了话题：“叶知州，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再造这蒸汽机？”
叶欢情绪被拉了回来，点点头，又摇摇头：“再造是要再造，只是在此之前，我们还要一个问题要解决。”
“爆炸？”周戴安问道。
“不是，是‘积石’。”
对于叶欢来说，爆炸的问题并不难解决，减少用量，增加泄压阀等都是有效的办法，另一个问题才是大问题：“黑石和鼻涕水反应后并不是完全转化成另一种物质，而是会留下一些碎石杂质。做妖蛛丝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个现象，也让人尽量筛选过滤了，但也只是让这杂质少了点，以目前的手段方法，还无法完全不产生杂质。”
“这些杂质在气房内累积，就会积石，最终甚至会影响到黑石和鼻涕水的投入，这是一个大问题。”
“还有，之前的时候我们是打算用烧水来推动，一次性投入水，在外烧火就行了。可是现在反应在内部进行，如何持续不断投入黑石和鼻涕水又成为了一个新问题，投入的速度如何、如何控制速度，同样是一个问题……”
周戴安看蒸汽机终于动起来了，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可现在听叶欢一说，才知道还有这么多新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列举完了自己临时想到的那些个问题之后，叶欢最后做了总结发言：“所以，新的蒸汽机想要制作……”说到这里，他话语突然一顿。
他打算再做的这个蒸汽机，虽然大致结构原理还打算先按照蒸汽机的样子来，可是动力源已经从水蒸气换成了黑石加鼻涕水，显然不适合再叫蒸汽机这个名字了。
“名字也要换一下，就叫……黑石机吧？”
周戴安对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并不关心：“也好。”
接着，他好为人师的毛病突然又上来了：“其实叶知州可知，黑石真正的名字并不叫黑石，而是灵石。”
“灵石？”叶欢还真不知道。在他的记忆里，黑石就是黑石，周围人都是这么叫的，从没见有人叫过灵石，不过这个名字也透露出了一些消息来。
“它跟方士还有关系？”
一说到“灵”这个字，自然就让他联想到了方士，毕竟方士吸收的就是天地灵气。
“确有关联。”
周戴安为他解惑，侃侃而谈：“富集的黑石矿脉之中，往往会蕴藏着一种叫做‘灵晶’的矿，极其稀少。灵晶蕴藏着充沛的灵气，可辅助修行，也可用来驭使一些法宝。我之前曾和知州说过，方士也爱钱，其中就有不少钱都是用来买灵晶了。也是因此，包含灵晶的黑石就叫做灵石了，只不过百姓都叫黑石，久而久之，也便没多少人叫灵石了，就连方士都叫黑石了。”
语言就是这样，用的人多了，原本错的也就成了正确的，叶欢心中暗想。
在他来的那个世界，这样现象并不少见。
周戴安继续说着：“黑石矿虽可能蕴藏灵晶，但到底有没有，有多少，在哪里，值不值得为了这点灵晶开挖这片矿，挖的时候怎么挖，这都是有讲究的。司天监中就有这样一门专门的学科，叫‘采灵’，研究这门学问的人，就叫‘采灵人’。”
彩铃人？我还来电提醒人呢。
叶欢心中吐槽，随后问道：“那他们采灵晶的时候怎么处理黑石？”
周戴安还真就是个百晓生，这都知道：“一般就近堆放，实在堆不下、妨碍后续开采了，就会运远些。”
叶欢一听，感觉稳了。
黑石既然有作为动力源的能力，那么就成为了他眼中的重要物资。原本他想着自己派人去找黑石矿，自己开采呢，现在他完全可以先找找有没有采灵人在开矿，然后自己都不用动手去挖了，直接运就行。
就这，对方还要谢谢他呢。
再黑一点，自己甚至还可以反向向对方收取一笔“垃圾清理费”……其实也不叫黑，助人为乐的事，能叫黑吗？……
“叶知州？”
周戴安疑惑地看向叶欢，“你笑什么？”
叶欢赶紧收敛神情，面色一肃，摸了摸脸，“我笑了吗？”
周戴安点头，“你笑了。”
“这个，我想到了一件开心的事情。”
叶欢拉长声音，转移话题，“对了，周先生，我打算成立一个‘云州研究所’，专门研究各种各样的事务，比如说像之前那种制作妖蛛丝的机器，比如说现在这种黑石机，再比如说如何增加鼻涕虫的体液产量等等。”
他这倒也不是临时起意，其实在他发现了这个世界水蒸气的诡异之后他就有这种想法了。
很显然，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地球有所不同了，但又有相似之处。究竟哪些规则相同，哪些规则不同了，这是需要大量的实验去进行验证的，这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显然不够了，成立一个专门的研究机构势在必行。
“我打算邀请周先生你成为这个研究所的所长，不涉及朝廷，周先生你在司天监中的官职依然保留，周先生你看如何？”
叶欢说到这，还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是白干活，暂时月俸我打算定为50贯，以后肯定还会加。研究中所涉及的费用之类，也将由我来负责，写好报告，写明需要多少钱、分别用在哪里就行了。另外招人之类，也都如此。”
周戴安一听，很是高兴，都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下来：“如果叶知州不嫌弃的话，那老朽就不客气了，愿任此所长。”
他爱研究杂学，而这云州研究所一听就知道是专门研究这些东西的，叶欢简直就是花钱成全他的爱好，这还有什么好推脱的？
“那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暂时我们先定几个研究目标，第一个研究项目，我称之为‘火药’……”
……
夕阳西下，云州建设的临时工们在经过一天的劳作之后终于下工了。
徐三水走在第六小组的队伍中，向着营地内走去，并不是太疲惫——休养生息了半个月，每天吃吃睡睡，骤一活动，不仅不累，反而还有了点精神。
虽不是太累，但徐三水并没有和周围的乡亲们聊天。
第六小组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尤其是进了营地，越来越走近云州府衙的驻地后，队伍愈是沉默安静。
叶欢之前都说的很好，给的待遇非常高，可正是因为待遇太好了，所以事到临头他们反而忍不住怀疑了起来：真能粮食免费供应，另外还有那么高的工钱拿吗？毕竟叶欢是知州，也就是官府，服从官府的劳役是百姓的义务，断没听说过不但发钱、而且发的比外面做工还高的道理呢。
其实能意思点发些钱就行，也不用壮劳力50、次劳力30这么高，壮劳力能有30，次劳力能有15，他们就满足了。实在不行，再低点也不是不行……
云州建设财务部门的人已经来了，摆好了桌面。
第六小组的人是率先回来了，到了之后，也就从他们开始先发了。所有人排好长列，在长桌前等待。
徐三水排在队列的中央，默想究竟能拿到多少钱。
“哈！”
队列最前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吓了徐三水一跳。
他和前后的村民一样，伸长脖子往前面看去，却只是看到一个人匆匆离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徐三水又前后张望，发现前面和后面的人都和自己一样，满眼疑惑。
“啊？！”
队列最前头又是传来一声叫，让徐三水的心又颤抖了一下。
如此一幕，两次三番，直弄得徐三水心惊胆战，摸不着头脑。
终于，轮到了徐三水。
他站到长桌前，后面坐着的人他认识，是村子里的王禄安。
这人以前跟着村子里那落第秀才读过两年书，干农活却不行，争水打架的事也是从来没胆，向来被村子里的人不大瞧得起。
现在倒是阔了，自己辛辛苦苦干一天的活儿，他倒轻松，就只是坐着。
徐三水心里酸溜溜地想到，但随即就堆起笑脸，讨好地笑着，希望对方能高抬贵手，别克扣自己的工钱——如果有的话。
“徐三水。”
王禄安报了一声，抬头核对了一下徐三水的模样，“没错，发钱。”
旁边坐着的一人就把准备好的一小串铜钱递了过来，“50文，最后的检查结果，第六小组是今天优胜，额外奖励10文，一共是60文。”
“没错的话，打个勾。”
“蛤？！”
徐三水茫然接过钱，茫然地以拳握笔，在自己名字后面打了个勾，然后茫然地拿着钱离开了队列。
走出十几步，他才渐渐回过神来，立马低头将手里的铜钱一枚一枚地从左到右仔细数了一遍，然后又从右到左再数了一遍。如此数了三遍，最终他确信，真的是60文。
不仅没有克扣，还多了10文！
“……”
徐三水站立原地，嘴巴微张，久久未动。
好半晌，他才终于动了起来，表情激动着，脚步加快，就想赶快回家和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却在没走出多远后又慢了下来，目光落向了左侧。
在那里摆了好几张摊子，杀好的猪羊已经成片摆上了案板，摊主叫卖着，顾客却是不多。
徐三水看到那些新鲜的肉，咽了口口水，紧紧握着手里的铜钱，犹豫良久后，终于一咬牙，走了过去。
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根草绳，上面挂了一小块肥瘦相间的猪肉。
这花了徐三水20文，让他很是心疼，可又觉得满足。
老小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这次能弄点肉回去，可要让那小子高兴坏了……自己也好久没尝过肉的滋味了。
徐三水记得，自己上一次吃肉，还是上一次……
一想到上一次肉的美味，徐三水的口水都多了起来，脚步也愈发轻快了，脸上更是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他的心里也生起一个由衷的心愿：要是天天都能有这种日子，那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