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天后的晚上，陈逍约了高强、任帆、李颖、李晓、董放还有冯西，去布尔迪索烤肉店吃饭。他需要知道任帆究竟牵扯到了什么。任帆出现在了两个节点上，不由得陈逍不怀疑。
冯西和他们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回老家后，几年时间没有音信。现在回来了，苍老了许多，别人过了三四年，他仿佛过了十年。
命运坎坷来形容冯西一点都不过。在他拼命攒钱后，家里又借了一大笔债，终于达到丈母娘要求时，却是回老家后女友用了四十天的时间嫁给了别人。
冯西难受了两天，发奋图强和表弟开了一个饭店，结果一年多的时间就给经营到了倒闭程度。他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做店长的时候，营业额是广晟排名前五，自己做就倒闭了？
小县城的信息传播速度非常快，周围邻居对冯西是指指点点。很多时候，人们并不关心真相，也不同情败者。太阳下，墙根旁，邻居们都在说着冯西未过门的老婆和别人好了，他开饭店赔个精光，还欠别人不少钱。他成了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甚至成了下午，老太太们开始谈话的第一个开头。不得已，冯西在家里呆不住，背上行李，又回到这边投奔同学来了。
陈逍今天请吃饭，名义上是为冯西接风洗尘，实际上，是为了套任帆。
今天任帆打扮的很精致，她和李颖互相挽着手来到了烤肉店。
“嗨。”冯西和她们打招呼。
“嗨。”
本地青年之间用“嗨”打招呼，多半是不太熟的。要是熟的，肯定问你“怎么才来？”“死哪去了？”“快点坐下。”
今天是给冯西接风，可真正想给冯西接风的，就只有陈逍和高强。冯西本来存在感就低，又走了好几年，同学们忙于工作未必想得起来他。
桌上没有看见陈逍。李晓和董放说着准备买车的事，任帆和李颖议论着今年的冬装新款。只有高强和冯西说了两句话。
“冯西，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毫无一技之长。”冯西的情绪不高，“没有公司要我。当外卖小哥也挺好的呢。听说要是肯吃苦，不少赚呢。”
“不少赚的。我们中午经常需要吃外卖的。”高强点头。他发现和冯西没什么共同话题，他也转头加入了李晓和董放关于新车那个牌子合适的问题。
陈逍正在后面和布尔迪索一起烤肉。
“你薛的很块（你学的很快）。”布尔迪索说道。
“还好吧。没你中文溜。”
烤好后，陈逍擦擦手，让服务员将肉端上桌。肉一上桌，香味扑鼻。陈逍也走了进来进来，看见了孤单的冯西，笑着走到他身边，拍了他的肩膀。
“大家尝尝。”陈逍自顾自地先来了一块，“我亲自烤的。”
“好吃。”李颖尝了一口，“你是不是更适合做菜？要不别干了，开餐馆吧！”
“会做菜的男人才有人爱。”董放说着。
“那是长得帅、又有钱，还会做菜的男人有人爱。”李晓说道：“我的菜，我爸这个一级厨师都夸，可我还不是没人爱？”
“那是你要求太高！”高强打趣着：“你想找李颖……这样的，难。”
“高强，你别大喘气啊。”李晓脸红了。
“高强你少来这套。”李颖怒道：“我让陈逍帮我介绍了。年薪百万，多金，专一那种。”
“那是绝对的稀有动物。”任帆说道：“你都排不上队。”
“人不是应该更看重感情吗？”陈逍说道：“别挑那些外在的。”
陈逍知道，冯西听到李颖她们这样的话肯定不舒服。
“没有面包的爱情，那都是空中楼阁，好看却没有用。”李颖的话是发自她内心说的，同时她也没有顾忌冯西。她谈过一任男友，也认为他努力后，会成为陈逍和韩雷。可结果是，多年没有进步，面对生活压力，两人不得不选择分开。
“没有那么多四块五的妞。”李颖说道：“当你早上，面包旁边多加一片火腿都得算计的时候，你就没有那么从容了。”
“她说这话对。”冯西说道：“我要是有钱，哪能被丈母娘卡住？人家能四十天娶媳妇，不就是比我有钱吗？”
“冯西……”陈逍觉得冯西状态不对，很偏激。
“我想好了，就是累死在这，我也要赚钱。”冯西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
陈逍看着冯西本来乐观的性格变得这样极端，他心里有了一种恐慌感。冯西会不会走上一条偏执的路呢？而他的能力能不能撑起自己的偏执呢？
“冯西……”
“哥们儿，我没事。”
桌上的气氛随着大家的喝酒和聊天，变得活跃了起来，说着当年班级里的不在场同学的趣事和私密事。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事，当然不能说在场的人。
陈逍起身去洗手间，冯西也跟着出来了。两人在洗手台前说着话。
“陈逍，我有件事一直想不通，想请教你。”
“我们之间不用说请教。你直接说什么事吧。”
“我的店为什么会倒闭？”
冯西介绍了他开饭店这一年多的情况。用的都是真材实料，表弟作为厨师炒的菜味道也是没的说。他家的菜品性价比相对还算可以，童叟无欺。即使有些挂账的，也能快速的还上，怎么就亏损到倒闭了呢？
“你客人多吗？”
“客人开始挺多的，后来人少了，最后没什么人了。”
“那你想过为什么吗？”
“他们说挺好，我问过来吃饭的……”
“你问来吃饭的有什么用？你得问不来吃饭的。”陈逍气得要翻白眼了，“如果菜品本身没问题，那就出在其它问题上了。”
“我最讲究效率了。”冯西说道：“上菜也是相当快。按理说，流程上也没有问题。”
“复盘这个，得花些心思。”陈逍想了想，“菜品和流程没问题，像其它选址、支付这些，按理说你干过店长，应该也没问题。”
“难道是因为没用地沟油？”冯西摇头，“那我真干不出来。”
“别扯。”陈逍说道：“但真有可能是你成本太高。”
“真材实料也是错？”
“一点错没有。”陈逍说道：“但是你得相应的加价。按照你老家的购买力来看，小店就应该便宜一点。你量大，材料好，自然要比其他家贵。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菜上提价特别多的人，偏爱薄利多销，单个利润就可能很薄，房租水电一上，利润就低了。所以，客人是你的‘命’。”
“对呀。”
“可是，你是个小店。你看，你的价又比同等档次的餐馆贵。肯花钱的注重档次不愿意去你那。没什么钱的，你那里又贵。说的不好听点，你在贫民窟里雕龙雕凤的做了龙虾，放臭了也没人买，是因为客户需求问题。”
“就是这两拨客人，都不注重吃的味道？”
“前者是注重用餐环境和身份的隐性特征。后者是价格弹性人群。”陈逍说道：“真正去你餐馆，单纯为了品尝美食的，能有多少人？你表弟毕竟不是‘刘昴星’（《中华小当家》男主角，特一级厨师）的程度。”
“所以，我两边都不讨喜。”
“有人喜欢《天鹅湖》，有人喜欢广场舞。”陈逍拍了冯西的肩膀，“可是冯西你的‘舞’，爱看《天鹅湖》的不屑一顾，跳广场舞的又觉得你那个‘难度高’。两边不到岸。”
“说的对呀。”冯西一拍手，“早知道，我早问你好了。”
“这样……”陈逍想了想，“我再投你一笔钱，你再试试。量少一点，味好，成本下来一点。”
“你还相信我？”
“相信。”陈逍说道：“找回原来的人，再试一次。”
“谢谢。”冯西激动地拉着陈逍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