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

当拉妮娅睁开眼睛时, 已经是傍晚。

天边的晚霞像是镶着玫瑰色的边, 薄薄的银红晕染了泛着金光的云,暮光从森林的剪影里悄悄爬出来, 攀上月影垂落的树梢。

拉妮娅躺在床上,看着窗户框出的风景。如果是以往, 她会贪婪地注视着夕阳, 直到天空完全被夜色笼罩, 但现在, 她迷惑地看着悬浮在空白里的残破景色, 只感觉到些许的不适应。

她凝视了一会暮色, 终于恍然。

她还是回到了人间。

小姑娘抱着被子, 沉默半晌, 慢慢闭上眼睛, 感受脑海里的信息。

和她想的一样,“入场券”只能用一次,现在这项能力的痕迹已经从她的脑海里消失, 这也意味着, 她再也不可能返回亡灵世界。

想到这里, 拉妮娅睁开眼睛,去摸口袋里的糖果,然而她伸出的手摸了个空。

她低头一看, 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斗篷被解了下来, 搭在床边的椅子上。

为什么床边放着椅子?拉妮娅想。

她一边想一边飞快爬过去, 一把抓过斗篷, 拉开拉链,把糖果倒在床上,跪在床上一颗颗数过去,确认没有丢掉任何一颗,才松了口气。

即使离开了亡灵之地,这些糖果在拉妮娅眼中依旧保留了缤纷的色彩,每一颗糖果的糖纸都截然不同,口味和种类也各不相同,有些从包装纸上根本看不出口味,大概只有收信人才能知道它们的味道。

在她苏醒的同时,她的记忆和黑雾里的一半意识的记忆同步,两边都拥有了亡灵之地的记忆,也理解了她接下来的任务。

现在是她失踪三天后,这几天她的家人们的动向全部写在黑雾的记忆里,拉妮娅想了想,感觉自己这几天估计是不可能被放出门了,说不定还会被逮住教训一通,问清楚她去了哪里,再让她保证下次待在原地不许乱跑……

她把给她的家人的糖果找出来放在一边,剩下的糖果要么是收信人不认识,要么是没法接近——比如钢铁侠,就算彼得在斯塔克工业实习,而且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挺好,但拉妮娅怎么也不可能把钢铁侠单独约出来,以她的行动力,也不太可能在他外出时截住他。

所以只能靠弥斯特了。拉妮娅想。

所幸黑雾现在和宿主之间的距离限制已经近乎消失,拉妮娅完全可以让黑雾来拿糖果,然后前往纽约,把糖果交到钢铁侠手上。至于那些不认识的收信人,拉妮娅估计应该要向布鲁斯或者红头罩求助,当然,从方便的角度来说,她比较倾向后者。

这项工程浩大而繁琐,注定会耗时颇久,但拉妮娅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她认真查看每个名字,把它们一一记下,放在相应的一堆里。很快床上的糖果分拣完毕,她长出一口气,活动了下手指,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尾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戒指是最普通的素面银戒,没有任何花纹,戒面却镶嵌着一枚光彩夺目的白珍珠,拉妮娅转动戒指,发现珍珠的尺寸比戒指大上一些,中间打穿了一枚小孔,比起戒指,更像是从项链上取下来的。

这是哪来的?拉妮娅疑惑地摩挲着珍珠。

她想了想,将目光投向床上散落的糖果,捡起写着“致我亲爱的布鲁斯”的糖果,对着夕阳看了看。

这枚糖果在她离开前并没有掉进她的口袋里,但最终它出现在了这里,和那枚戒指一样。

是玛莎吗?拉妮娅想。

就在这时,窗玻璃被轻轻敲响,拉妮娅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抬起头,看到一小簇黑雾正在轻轻叩着玻璃。

拉妮娅跳下床,打开窗户,和窗台上的黑雾对视。

在她的注视下,黑雾缓缓变幻形状,一根根羽毛舒展开,整齐排布在羽翼边缘,雾气从脊背上流过,延伸出修长的尾羽,亡灵信使抖了抖浑身绒毛,从拉妮娅的掌心衔起一枚糖果,“哗啦”一声拉开羽翼,在残阳的照影下,没入遥远朦胧的暮霭。

……

托尼很久没有做梦了。

这似乎是件好事,至少没有梦来压榨他短暂的睡眠时间,他可以从难得偷来的睡眠里获得片刻安宁,可以把那些他自己给自己加上的枷锁暂时解开,等到天亮之后再把自己装进那个傲慢不羁的壳子里,在人们需要他的那一面里展示给他们一个闪闪发光的钢铁侠——他无所不能,他还能做到更多,他好得超乎他们最好的期望,他可以也必须扛起一切,为了谁?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他身后的人?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然而今天他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不是那种徘徊不散的梦魇,也不是让门捷列夫排出元素周期表的古怪梦境,更像是迪士尼风格的梦——狮子王?他不记得他看过这个,可奇怪的是他现在想了起来,甚至还记得荒原上的漫天星光。

“你知道这有点像是一个陷阱,”托尼说,“你其实是一只生化机械仿生乌鸦,而只要我接下这颗糖果,我就需要提前试验纳米装甲的效果了。”

“这不是乌鸦。”栏杆上的黑色小鸟发出女孩的声音,考虑到她衔着一枚糖果,她应该不是用鸟喙发声的,“但是您还是选择停下来和我说话。”

托尼双手插在裤袋里:“因为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了这个签名。慈善基金会的文件上吗?还是你们的魔法小把戏——抱歉,或许我用词不当。”

伯劳鸟歪了歪头:“所以您可以穿上装甲再来接糖果,斯塔克先生。”

托尼:“这也是我想说的。”

他抬起手,金红色铁流缠绕而上,接住了从鸟喙里落下的糖果。

糖果在他掌心滚了两圈,没有任何变化。

伯劳鸟看着这一幕,迟疑地“呃”了一声,建议道:“或许您要把糖果吃下去。不过我已经把糖果送到了,接下来您可以自己决定要怎么对待它……当然您最好还是对它好一点。”

“我为了清除创伤记忆的治疗实验投入了6.11亿美元,”托尼说,“而你说这枚糖果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并且希望我现在把它吃下去——想想看吧,小姐,我以为编造我是瘾君子的小报没有那么多读者呢。”

“这不是编造的场景,”伯劳鸟犹豫了下,叹了口气,“不管您看到什么都会以为是幻觉,是吗?”

“我想我赞助的项目里就有好几个在尝试精密地操纵人的记忆。”

“而我是您的粉丝,我也知道。”伯劳鸟拍拍翅膀,飞了起来,“既然这样,那祝您好运,再见。”

她很快消散在夜幕里,而托尼审视着掌心的糖果,过了会,拧开海蓝色的糖纸包装,从褶皱的锡纸里翻出一枚巧克力。

锡纸上写着一行小字,依旧是熟悉的笔迹,“吃掉我。”

爱丽丝漫游仙境吗?托尼想。

他咬开巧克力,混着花果香气的甜蜜酒液从巧克力里流出,点亮了沉寂的味蕾,蜂蜜花朵和杏脯的香气的凉风从他的嘴里流泻出来,他看到了树荫葱郁的夏天。

托尼咽下嘴里贵腐酒心巧克力,目光缓慢地从四周扫过,过了会他垂下眼睛,没有动作,保持着双手插在裤袋里的姿势,看着一双皮鞋从视野的边缘接近。

“就算是在录像上我也没有看过这么真实的你呢,或许我该调整我对魔法的看法了。”托尼喃喃着抬起头,看向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

“或者你该说‘我已经在考虑怎么用技术再现这个了’。”霍华德说。

托尼定定地注视着他。

“我有点开始喜欢魔法了。”他说。

“因为他和你好好说话了吗?”玛丽亚问。

穿着套装的美丽女士走到他身边,微微仰头,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这是什么?”托尼目不转睛地看着玛丽亚的眼睛,喃喃着,“你们又是谁?”

他伸手按住玛丽亚的手,拉到自己的面前,慢慢低下头,闭上眼睛,让那只手抚摸上他的头顶。

“只是死者的幻影,你知道的。”玛丽亚微笑着说。

糖果在口中融化的过程变得漫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谈及亡灵之地,谈及每一个万圣节,谈及花瓣路是如何将他们指引向人间,谈及在他醉酒后昏睡时,他们曾经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梦,他吃下一颗填充了致幻药水的糖果,在梦里构建出一场重逢,一场没有发生过的会面,一场他无数次希望发生过的告别。

但这是这么真实,比通过技术控制海马体重现出的场景更真实。他从来没有过相信童话的童年时期,他也不关注在他制造机器人时他的同龄人是不是在父母的怀里听着故事,他让自己活成他父亲期待的相反的样子,模糊地等待某天他们能够回过头注视彼此,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到底多么贴近又多么遥远。

后来那个机会没有来。那个机会永远不会来。他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那么多年一晃而过,他好像从来没有做正确的事,他好像开始去做正确的事,终于他等到了一场梦。

“喜欢酒心巧克力吗?不许再酗酒。”玛丽亚吻了吻他的脸颊,“我们都很想念你,我们知道你也是。”

她温柔地搂着托尼:“我们都知道。”

“只是一点生活的调剂,”托尼争辩,“在做了那么多之后,我觉得我值得一份犒劳,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玛丽亚轻笑:“是的,你值得。”

托尼将目光投向霍华德,两双相似的眼睛隔着人间对视。

“我说过你会改变世界,托尼。”霍华德说,“你让我为你骄傲。”

“但你还是让我生气。”托尼说,“尽管这样……”

他顿了顿,抿起嘴唇,快速地说:“我爱你,爸爸。”

一贯严肃的老人凝视着他,轻轻牵了牵嘴角。

……

“所以你来自冥界?”彼得捏着两颗糖,怀疑地问,“你是被魔法变成鸟的人类吗?还是阿尼玛格斯?”

他撑着窗台,低头看着窗台上的小鸟,试探着屈起手指,蹭蹭她的绒毛。

“一颗是给你的,一颗是给你的婶婶的。”小鸟咬字清晰地说,在他的手指滑向胸脯之前,扬起翅膀,毫不客气地拍掉彼得的手指,“别往下摸,下流!”

被拍得手指一疼的彼得连忙举起手道歉:“好的,好的,抱歉。”

他低头看看掌心里的糖果,他的那枚是金色的法式水果软糖,酸粉晶莹剔透,封在透明包装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翅膀扑扇声在耳畔响起,他抬起头,看见刚才的小鸟飞进了无边的夜色里,只剩下掌心的两颗糖果,告诉他刚才所遭遇的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现实。

一只鸟送来的糖果……怎么听都超级可疑。

小蜘蛛微妙地想着,问他的战衣姐姐:“嘿,凯伦,你能检测一下这两颗糖有没有问题吗?”

在战衣自动检测过后,彼得放下心,但还是决定自己先试一试,再决定要不要给梅姨。

他撕开包装,舔了口软糖,却没有尝到任何甜味。

不等彼得疑惑,下一秒,他的视野里忽然涌现出大片绚烂的金色,仿佛铺天盖地的向日葵在他眼中盛放,三个人影站在向日葵花田里,向他挥手。

他尝到了阳光的味道。

……

“戴安娜·普林斯小姐,是吗?”

面对口出人言的伯劳鸟,戴安娜并没有第一时间换上制服。她放下修复刷,离开修复到一半的文物,随手倒了一碗水,端着水走到窗台前:“是的,你好。要喝点水吗?”

“这里有一封给你的信,请伸手,小姐。”伯劳鸟认真说。

神奇女侠不动声色地伸出手,真言套索藏在手心里,轻轻套住了伯劳鸟纤细的指爪。

“来自谁?”她问。

真言套索之下没有谎言,伯劳鸟甚至没有察觉到异常,继续说:“我不认识他,不过他是个飞行员,棕发,蓝眼睛,很英俊。”

戴安娜睫毛动了动。

“你从冥界来?”她声音稍稍低下去,“你是谁?”

伯劳鸟歪了歪头:“不,是亡灵世界,他让我给你带一封信,就是这颗糖。至于我……我是伯劳(lanius)。”

她在戴安娜的掌心放下一枚糖果,戴安娜收回真言套索,捡起掌心里的糖果。

太妃糖浓郁的甜味在唇齿间弥漫,与海盐淡淡的咸味完美融合,戴安娜用后槽牙用力咬下去,香草冰淇淋夹心从太妃糖里挤出来,让人想起百年前天空阴霾的伦敦。

她闭上眼睛,清凉微咸的海风从她的唇上拂过,天堂岛的阳光在她的眼皮上跳跃,海潮声连绵不息,有谁踩着沙滩向她走来,鞋底与砂砾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声。

戴安娜睁开眼睛,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史蒂夫·特雷弗。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彼此的眼睛。一波波海浪冲刷着沙滩,浪花在礁石上摔碎,海水漫过他们的鞋面,又连滚带爬地从沙滩上退回去,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他们在天堂岛上相遇,透过天空与海水,望进对方的眼睛。

笑意慢慢攀上他们的嘴角,飞行员眼神温柔,镌刻着深深的怀念,亚马逊公主眼神清亮,脸颊饱满,笑容天真宛如初遇时的少女。

“我还在前进。”她说,“我还在拯救这个世界的明天。”

……

“你是怎么进到我家里来的?”克拉克问。

他摘下眼镜,看向餐桌上的小鸟:“你是野兽小子?还是渡鸦?”

小鸟看上去有些困惑,克拉克不知道他怎么从一只鸟的脸上看出了困惑。

她跳了两下,跳进克拉克的掌心,对于这只手能够把她轻易捏碎成一滩血肉一无所知,低头放下了一枚糖果。

那是一颗用玻璃糖纸包着的小糖球,晶亮透明,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然而克拉克很快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握住了这枚小糖球。

在他前往大都会之前,他住在堪萨斯的农场里,小镇上没有专门的糖果店,能买到最常见的糖果就是这种廉价的小糖球。

等那只小鸟离开后,超人握住糖果,飞向神奇女侠的住处,向他的朋友寻求帮助。

当戴安娜打开门时,克拉克发现她的神情看上去比往常更加轻松,仿佛有什么温柔的情绪柔化了女战士的眉眼,融化进了她的眼底,泛起柔和的波澜。

“我收到了一枚糖果,”克拉克开门见山,“一只小鸟把它交给了我,但是我不知道它是谁,它似乎不是我认识的那些变形者……”

“别担心,她没有恶意。”戴安娜说,“你可以尝尝你的糖果,找个安静的地方,别让其他人打扰你……它会给你你想要的。”

克拉克皱着眉,无奈地微笑:“我想要的?”

当超人离开后,神奇女侠回到桌前,凝视着手中的信——在她睁开眼之后,包裹着糖果的糖纸变成了这封信。许久,她将信放进打开的手提箱,摆在一张照片上,和一块手表放在一起。

箱盖轻轻落下,将一段美好的过往一同封存在记忆里。

那天晚上,克拉克在麦田里看到了乔纳森·肯特,夕阳在他背后下沉,父亲的轮廓镶嵌了一圈黄金,如同记忆里一般高大有力。

“我很想你,儿子。”乔纳森说。

克拉克看了许久,低下头,最后抬起头:“我也很想你,爸爸。”

当他被父亲拥入怀中时,他才终于相信,这并不是他臆想出的幻觉,他的父亲一直在看着他,并且相信他成为了他所期待的人。

……

在把大部分糖果交给黑雾,返回红头罩的基地请他帮忙之后,拉妮娅披上外衣,带上一口袋的糖果,去寻找这栋大宅里的其他人。

她把英式甘草糖交给了阿尔弗雷德,递给迪克一块柔软的生巧,并且询问他下次和杰森见面是什么时候。

“你想见杰森?”迪克拆开生巧,语气有些惊讶,“你怎么想起他……”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微妙地停顿了一瞬,转移话题:“不过在那之前,小姐,你到底去了哪里?你不知道达米安——”

拉妮娅沉思状:“如果你想说他很着急,我一点也不相信。”

迪克:“……”

迪克只好承认:“他觉得你不该乱跑。”

“你答应我们会在原地等着,”达米安的声音从拉妮娅身后响起,带了点火气,“这就是你对承诺的态度?拉妮娅·韦恩,你就是个——”

在他把更难听的话说出口之前,迪克捂住了他的嘴。

尽管这样,拉妮娅也能猜到达米安要说什么,不过其实不管他说不说,她都不太在意……反倒是第一次遇上达米安发火让她有点新奇。

……小姑娘反思了一下,顿时觉得把她的弟弟孤零零抛弃在寒风里的确有点过分。

“抱歉。”她想了想,用最最轻柔的口吻问,“你要吃糖吗?”

达米安:“………………”

他看起来很想揍拉妮娅一顿。围观的迪克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趁着迪克拦住达米安的间隙,拉妮娅扶着栏杆走下楼,开始寻找布鲁斯,可惜直到她遇到提姆,她依旧没找到她的父亲。

“他在书房里。”提姆把嘴里的能量棒咽下去,看着拉妮娅走向书房,想了想,补充道,“他之前去看过你。”

所以床边的那张椅子……拉妮娅想。

按照提姆的提示,拉妮娅敲响了书房的门。

迄今为止,拉妮娅都没有单独和布鲁斯进行过交流,不是她没有机会,而是她并不那么热心,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她并不需要获取她的父亲的好感,甚至她也不需要他们的认可。

不过事情不是这样算的,为了照顾她的父亲脆弱的心脏,小姑娘连把自己的另一半暴露出来都不敢,更别提暴露本性了,所以她现在依旧表现得很乖巧,并且不出意外会一直这么乖巧下去,装成他们希望的模样。

但现在看来,似乎效果比想象得更好……甚至有点太好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推开门,赶在她的父亲开口询问她去了哪里——拉妮娅觉得她得先搞清楚蝙蝠侠把自己送回来时是怎么解释的才能回答这个问题,否则她大概只能回答“我不知道”——之前,将口袋里的糖果递了过去。

“有个人希望我把这个给你。”她说。

“有个人希望我把这个给你。”布鲁斯听小姑娘这么说。

说这句话时,她微微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那片透蓝里没有经受过病痛的折磨的怨恨,没有被残缺的视野所困的扭曲,没有孤身前往亡灵之地的恐惧,看上去和一个正常孩子别无两样。

她看着自己,她的眼睛那么清透,她对于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的残缺是谁导致的,她就这样轻易交出了自己的信任,选择了来到一个陌生人的身边,来到他的身边。

蝙蝠侠隐藏过很多秘密,他总是对他人隐瞒一份只有他知道的信息,无论那个他人是他的朋友还是家人,但这一次,他依旧感觉到了真相的重量透过这双蓝眼睛,压在他紧绷的脊背上。

“谢谢。”他接过那枚糖果,避开了拉妮娅的视线,“你休息好了吗?”

拉妮娅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手,从尾指摘下一枚戒指,放在桌上。

“我想这也是给你的。”她说。

戒指在桌面上滚了两圈,滚进布鲁斯的手掌下。

在看到戒指的瞬间,布鲁斯认出了上面的珍珠来自哪里。

那是他的母亲的珍珠。在她去世的那个晚上,那枚带走她生命的子弹划断了她的珍珠项链,她的身体和那些珍珠一起跌落下去,带走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他曾经收集过那些珍珠,达米安也为他寻找过那些珍珠,而现在,最后一枚珍珠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拉妮娅等了一会,依旧没有等到回应,似乎在她放下戒指之后,桌后就只剩下了一尊沉默的雕像,她舔了舔嘴唇,开始犹豫能不能现在离开,毕竟她并不太想打扰收信人阅读信件的时光。

她只是一个信使,那些感谢并不应该指向她,而应该指向那些帮助过她的亡灵,甚至指向他们自己,是生者和亡者之间的联系将她送回了人间,将那些思念送到了他们的手上,是他们自己的爱与思念得到了亡灵的回应。

“我……”

拉妮娅的话没有说完,忽然被拉进了一个沉重如山的怀抱里。

她的父亲紧紧拥抱住她,握着那枚珍珠,闭上了眼睛。

他轻声说:“谢谢你,拉妮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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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小的点。

·“弥斯特”就是“mist”的音译,意思是“迷雾”,小伯劳只是用这个名字来向别人介绍黑雾之躯,但是就算是黑雾状态下她也清楚自己是拉妮娅的,在她的视角下她的人称肯定是拉妮娅啊……

·之前一直有小可爱说人称混乱,其实是因为视角在小伯劳和其他人之间切换,切得比较频繁我就我没有用符号分割,切到他人视角时才会称呼“弥斯特”,小伯劳自己视角的时候人称还是“拉妮娅”的……

·无论是人类壳子还是黑雾之躯都有视力问题,之前也解释了,这是因为灵魂损伤,只不过黑雾可以感知世界所以一直没出问题,但是最近黑雾状态比较虚弱感知能力衰退,所以才显得很茫然……

大家这两天评论得好积极……被吓到的作者开始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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