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潜入水底，头顶传来的沉闷爆炸声持续了足足有十几息时间，大大小小的岩石不停掉进水中。
除了晏六和灵力没有恢复的江深，其余三人必须不停地用手中武器拨动头顶沉下来的石块。
他们挤在一个不足四尺方圆的气泡里，光线黯淡，显然为了完成这道符，晏六灵府里的灵力消耗得十分厉害。
风络挽和傅长史听着上面的动静，花容失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是道什么符？”江深掏了掏耳朵，问道。
晏六一脸得意之色，“这道符叫作九阳炎灵爆，当年我可是花了三年时间，以帮助修整山门大阵的辛苦代价，从紫琅山求来的，这道符，用来对付邪祟，也就比用九略逊一筹而已，但是攻击范围之广，施展条件之简易，却比用九更胜一筹。”
“紫琅山？”江深心头微动，“紫琅山也擅长符术？”
听到江深询问符道问题，晏六的兴致立刻就上来了，他面色一整，侃侃而谈道：“天下所有仙道大宗，都有几道镇山之符，不只是紫琅山而已，因为除了山门大阵脱胎于符术之外，修道者破境、历劫，以至于飞升，都需要一道乃至数道强有力的符术来保证自身安全。
“那些仙道小宗就更不必说了，没有深厚的地脉根基，也没有朝廷的每年修道材料分配，他们只能靠阵法聚拢地脉灵气，靠剑术与符术从俗世求取珍稀材料，所以符道与剑道一样重要，每个门派都会传授给有天赋的弟子。”
说到这里，晏六胸脯一挺，以睥睨眼神扫过四人面孔，面带自得微笑说道“当然了，天下要论起符道典籍与人才的集中度，我们司天监符箓院若是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边上忽然响起一句弱弱的声音：“流金城的神符司也比不上燕国符箓院么？”
“呃……”晏六闻声看了一眼白纵，神情一滞后，宽厚的胸膛立刻挺得更高了些，瞪眼说道：“至少战阵冲杀，我符箓院从来不曾输给那神符司，我说你这小子是什么人，怎么敢灭自己人威风，长他国志气？”
江深嘻嘻一笑，故意挤眼说道：“他就是齐国人啊，当然是要长自己人威风喽。”
“嗯？”晏六没想到白纵竟是齐国人，愣了愣后，再看过去的眼神就有些变冷。
而白纵说了那句话后，似乎有些后悔，头垂得更低了。
“冷宫怕是都没了。”风络晚忽然仰头皱眉说了一句。
江深仰头，这才发现水面之上有暖色的天光透进来，那个深处地下的洞窟怕是也破了。
游回水面后，听到头顶豁开一个大口的岩洞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再看原先台阶上那道砖墙，连同墙后的房间，统统被埋进了废墟。
黄昏的夕阳余光照在废墟之上，眼前一片狼藉，到处都冒着被烧灼后的刺鼻焦糊味，呼喝着抬水和搜索的御林卫身影影影瞳瞳。
咻——
一名黑袍人踩着飞剑落到五人面前。
“晏院长！”
来人看清形容狼狈的晏六后，发出一声惊呼。
晏六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怎么你们也来了？城里的鬼都抓完了？”
“何司座和城里的刻魂师正协同处理，此时应该大局已定，何司座听到宫城有变，派我们几个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来人说到这里，看看身后的废墟，压低了点声音问道：“这里是晏院长出手后的杰作么？”
晏六摸了摸胖乎乎的下巴，胸脯一挺，正气凛然地回道：“我和小公主殿下从玉波池下水，一路追踪二皇子的下落，追到这里跟邪祟大战了一场，所幸那邪祟没有走脱，只是没想到出手重了点，这……”
“这里是皇宫后花园，万幸只是毁了园子，没有伤到宫里什么贵人，只是……”来人苦笑道：“只是陛下那里，怕是还要劳烦晏院长面圣解释一下。”
“那是当然！”晏六一口应下。
晏六要去宫里跟燕帝汇报此间发生的事情，本来小公主风络挽也应该一起跟着去的，但是她心中毕竟还惦记二皇子的下落，坚持要跟着天璇司的人，还有御林卫一起搜寻废墟。
傅长史自然也就一起留下了，白纵却被她劝回礼宾司的居所。理由很简单，今天发生的事情毕竟是风络皇室内部的秘事，以白纵的特殊身份，此时跟着参和在里面，有些不成体统。
公主都不去面圣，江深自然也就只能跟着她。
晏六临走前，江深一把抓住他，小声问：“晏长老，你确定那玩意被你那道符给灭了？”
晏六眼角抽了抽，沉默了片刻才回道：“应该……吧。”
行，小爷懂了，江深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更加有些急切地想去废墟里查看。
被摧毁的冷宫面积非常大，加上地面上还有许多园林景观，轰然塌陷后，废墟堆起来起码有一丈多高，江深只能以破开的洞窟为出发点，凭记忆循着长廊的方向去搜寻。
如果不是顾忌宫城里的阵法，其实他只需将双脚伸进泥里，释放出参须，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探索完这片区域。
几百个御林卫充当起挖掘工，按照小公主指示的位置，叮叮当当地干了起来。
其实江深心里很清楚，二皇子肯定是没救了，他只是关心那个既是阴魂又是妖物的玩意，如果那玩意不灭，以后他们几个的生命就危险得很，别说夜路不敢走，大夏天怕是都不敢进树荫下面。
他们正干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妇人哀哀切切地哭着一路小跑过来了。
“钧儿……我的钧儿……”
江深回过头，看见园门处一大堆侍卫宫女涌进来，中间簇拥着一位花容惨淡、梨花带雨的宫装美妇人，红通通的泪眼正看向废墟旁的小公主。
风络挽回身默默行了一礼，“挽儿拜见苏贵妃。”
“你……起来吧。”
苏贵妃的泪眼中分明有一抹极深的恨意闪过，不过终究被压制住。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寒声问道：“今天玉波楼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又是怎么回事？你若是对你的二哥还有一点亲情，就实话跟本宫说，他……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说完，苏贵妃终于忍不住，伏首在身侧搀扶她的李公公手弯里，嘤嘤抽泣起来。
风络挽垂头沉默不语。
身后站着的江深，看见她垂着的小手紧紧捏着一片衣角，血色全无。
“二皇子已经不在了。”江深淡淡说道。
